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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网吧在哪儿。他绕着田喆那个看着实在不怎么结实的方头小轿车转了好几圈,狗蛋儿也缠在他脚边上跟月亮围着太阳似的转圈,“你确定要开着这个东西去县城?”“你爱跟着不跟着,反正我们这小地方没电脑。”田喆看着狗蛋儿那个谄媚样,气儿就不打一处来。苏慎自己打开了后车门,用手撑着车座坐了进去,然后把手伸出来掰了一下轮椅一边的小暗扣,两只手凑着往中间一用劲儿,把轮椅折叠起来之后拖进了车里。“还走不走了。”苏慎隔着车窗对外边因为狗蛋儿针锋相对的两个人说。田喆用眼角风斜了宋海林一眼,坐进了驾驶座。宋海林从另一边打开后车门,和苏慎以及他的轮椅挤在了后边。苏慎往椅背上上一靠,轻声说:“前边儿去。”宋海林一下子关了车门,“不。”这个“不”字儿一下子淹没在了发动机苟延残喘的嗡鸣当中。山路本来就难走,一路上颠颠簸簸能把人从座位给弹到车顶儿上,颠到半路,还碰上了一个近乎垂直的坡道,宋海林无时无刻不在担心这个八手小轿车在路上散成一堆零星的废铁块儿。苏慎打从一上车就闭着眼睛睡觉,路上不管把他往哪个方向颠,都不见他有醒的迹象。宋海林和苏慎被轮椅给挤到了紧贴着车门的地方,胳膊挨着胳膊,再加上山路的跌跌撞撞,宋海林突然有点脸红。具体为什么脸红,说不上来。前边突然左拐,因为惯性,苏慎往宋海林那边一歪,等车恢复直行之后,他的头一下子靠在了宋海林的肩膀上。宋海林一动都不敢动,连头都不敢转一下,只敢用余光看了看他的头顶。生怕有一点小动作,苏慎就把头移开。拐过弯,路又重新变回了原来的麻子脸大道,接连好几个坑,次次能把人给从座位上弹起来。眼看晃着晃着,苏慎的脑袋磕离了他的肩膀,他赶紧伸手过去,轻轻护着他的头,同时又用了一点点力气,箍在了他的肩膀上。田喆从后视镜里无意间往后看了一眼,勾嘴笑了。一进县城的高架桥,苏慎准时睁开了眼,看见自己歪在宋海林的肩膀上之后,有点尴尬地赶紧往左边移了一小下。宋海林故意活动了一下肩膀,苏慎更尴尬了。田喆把车停在一家小网吧门口,宋海林临下车之前问:“这里要不要身份证?”田喆古怪地瞥了他一眼,“你进去要是这么问,那肯定要。”“你没有身份证?”苏慎问。宋海林摇摇头。“那你进去就直接把钱给老板,就说开几个小时,旁的什么都别说。”苏慎半垂着眼皮,还没睡醒的样子,语调也懒懒的,“装着你是个本地人的样儿就成,会说方言吧?”“知道了,你走办。”宋海林用方言说。他把车门关上之后,苏慎隔着车窗抿嘴笑,说:“你最好别说太多话,你这方言说的也忒不地道了。”“诶你……”田喆发动车子之前突然对苏慎说,“算了不说了。”“我什么?”苏慎冲他掀了掀眼皮。田喆从后视镜里看着他,“要不说你是狗蛋儿的亲爸爸呢,这表情真他妈一模一样,欠揍。”“去南头那个汽车站。”苏慎没接他话,跟二大爷似的,指挥完又一歪头闭上了眼。真他妈亲爸爸。田喆恨恨地嘟囔。父子俩都是二大爷。两个人还没到车站,苏慎的手机就来了一条短信,就几个字儿——QQ奶茶。这是什么暗号吗?QQ奶茶,QQ,奶茶?“QQ奶茶。”苏慎嘟囔了一句。“什么?”田喆在前边边开车边问。“给我发了条短信,就四个字儿,QQ奶茶。”“QQ奶茶?”田喆也嘟囔了一句,再拐个弯就是汽车站的正门口,他突然指着外边说,“是不是那个,奶茶店。”奶茶店的牌子上正写着四个大字,QQ奶茶。苏慎骂了一句,“这人多说几个字儿能死啊。”正对着门,坐着一个戴黑框眼镜的小青年,脸颊凹陷进去,脖子上露着一小截儿纹身,苏慎还没进门,就几乎断定了这人就是那个寄快递的小子。那人看见苏慎之后,站起来往前迎了几步,“苏慎是吧?”苏慎这才看见,他穿着一个黑色的印花肥T恤,还有一条挂满各种各样链子的破洞牛仔裤,像一个摇滚青年。“我是朐施然。”他自我介绍。“哪个‘qú’哪个‘yì’?”苏慎慢慢划到了桌子边上。朐施然拿起三块钱一杯的奶茶粉兑出来的珍珠奶茶喝了一口,边嚼着珍珠边说:“你怎么不问是哪个‘然’啊?”苏慎没说话。桌子角上正有一小滴水迹,朐施然用手指蘸了一下,在桌子上写下了“朐施然”三个字儿。“shī。”苏慎念。“yì。”朐施然回,“施施然的施。”苏慎正要说话,朐施然抢话似的接着说:“写作shī,读作yì。文言文学过没,,施施而行。”苏慎想给他解释一下“施”和“迤”转抄中的谬误,话到了嗓子眼儿,没说。他们两个都挺能沉得住气,进来讨论了大半天名字问题,谁也没提起正事儿。朐施然晃了晃他那杯散发着廉价粉红色的奶茶,把沉淀的奶茶粉摇匀之后继续喝。到最后还是苏慎先忍不住了,把报纸和照片拿出来放在桌子上,用手指点了几下。朐施然这才把照片拿到手里,指着上边的三个人说:“知道这张照片什么时候拍的吗?”苏慎没说话,等着他继续。“十年前,……准确地说,是十一年前——就是你爸妈出车祸的前一年,一个采访活动里边留下来的。”“矿工实录。”苏慎说。照片背面写着。“对,那个采访活动主题就是矿工实录。这个人,是我的父亲。”朐施然指着照片上那个脸盘黝黑的中年男人,“后来,发生了矿难,当时井下的矿工无一幸存。时间,在你爸妈发生车祸的之前的……不超过五天,我不知道具体时间,但是五天之前我爸还和家里有联系。”“你把这两件事儿联系起来,太过主观臆断了,”苏慎看着他杯子里又一次沉下去的奶茶粉,“而且,那时候你才多大。”朐施然笑,“虚长你几岁。”“这件事儿我妈一直耿耿于怀,大多数矿工家属都拿了巨额赔偿款,都选择了闭嘴,可是,多少钱都不够买一条人命,不是吗?”朐施然的镜片有点反光,让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