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血清菊(29-32)
枪锋上缺口已经消失,黑曜石制成的 矛头犹如深黑色的水晶,细小的火焰在枪锋边缘跳动。 峭魃君虞将破雷矛负在背上,缓步走出石室。专鱼像影子般跟在他身后,这 一天月相哉死霸,对主人来说,充满了危险。 密室内,月映雪被从铜鼎中取出,她长发委地,湿淋淋伏在银盘中。几名枭 御姬用带着碎冰的寒泉抹拭着她的身体,擦去她身上的汗水和污迹。巫羽立在一 旁,面色平静地观赏着这件完美的作品。 「她还能站起来吗?」 「不能。她的骨骼支撑不了身体的重量。」 「那么,她以后只能用爬了吗?」 七次换血之后,月映雪的rou体出现了极大变化。她的双乳愈发硕大,rutou和 rutou晕比以往膨胀了数倍,色泽鲜红夺目。同样膨胀的还有她的阴蒂,剥去包皮 的rou珠变得又红又亮,微微一碰就立即充血肿胀,像一粒血红的葡萄夹在花瓣之 间。 长久的折磨,使月映雪神智濒临崩溃,但rou体的艳丽一如往昔。她皮肤刚被 冰泉洗过,整具身体柔若无骨,摸在手中滑如丝绸,温凉如玉。峭魃君虞分开她 丰腻的臀rou,白臀间那只小巧紧凑的嫩肛,已经在巨物反复插弄下,变得又软又 大,红红的软腻无比,彷佛可以容纳下一只拳头。 峭魃君虞撑开她的屁眼儿,里面立刻冒出一缕白雾般的蒸汽。峭魃君虞把手 指插入艳妇肛内,只觉软腻的肛rou宛如沸水,炙手可热。 峭魃君虞拔出手指。巫羽轻笑道:「要不要看牝奴后庭的yin技呢?」 枭御姬轻盈地走上前来,扶起神智茫然的艳妇。月映雪美目低垂,木然看着 地面,艳红的唇角忽然一颤。枭御姬白嫩的手指伸入她肛中,手指勾住她肛内一 圈嫩肌,往外一翻,将她的肛蕾完全翻出。 月映雪的肛rou丰嫩无比,刚从鼎内取出,体内极热,那团鲜红的嫩rou夹在她 雪白的美臀间,宛如一朵鲜红的rou花,颤微微抖动着,散发着湿热的雾气,硕艳 而妖丽。 枭御姬从寒泉中捞出一块直径超过两寸的冰块,半塞在月映雪翻开的屁眼儿 中。月映雪双目紧闭,臀间红艳的rou花含住冰块,缓缓收紧。但冰块太大,她肛 rou又出奇得肥硕,试了几次都没能把冰块吞进肛内。 「啪」的一声,枭御姬举鞭打在月映雪身上。月映雪茫然瞪大眼睛,肥嫩的 大白屁股竭力一收,用屁眼儿将冰块夹进肛内。那只又大又软的屁眼儿往外鼓起, 紧紧夹住冰块。片刻后,月映雪艳丽屁眼儿圆圆张开,淌出一股冒着热汽的清水。 枭御姬将鞭柄插进月映雪肛内,月映雪立即收紧屁眼儿,用柔腻的艳肛夹住 粗黑的鞭柄,熟练地吞吐起来,灵活得就像一张妖媚的小嘴。 数日来连续不断地灌入兽血,月映雪神智已经模糊。兽血中饱含的催yin药物, 使她成为一只只知道交媾的yin物。在木力士的调教下,她能用屁眼儿取下肛棒上 的铁箍。甚至能将一根光溜溜的金属棒用屁眼儿夹进体内。 峭魃君虞搂住那名枭御姬,枭御姬连忙翘起雪白的美臀,将主人的阳具坐入 体内。 峭魃君虞道:「这是最后一次给牝奴换血了吧。」 巫羽淡淡道:「等不急要看她变兽了吗?」 4V4V4V点 门外传来一声低沉的咆哮,接着一头浑身雪白的巨豹出现在众人面前。那头 雪豹体型雄健,充满了野性的力量。它双目赤红,昂首发出一声怒吼,震耳欲聋。 在它腹下,巨大的兽根完全勃起,粗长骇人。奇怪的是,它兽根上嵌着三只铜环, 外侧平滑,内侧却带着尖利的锐刺。 月映雪柔若无骨的rou体被拦腰架到一道长石上,手脚都被缚住。巫羽用蛇匕 切开她的脉门,滚热的血液顺着她修长的玉指,落在水晶皿器中。 每当月映雪伤口愈合,巫羽就再划上一刀。鲜血源源不绝地从月映雪体内沥 出,她肌肤越来越白,连艳红的唇瓣也失去血色。 那头雄性雪豹早已躁动不安,当锁链松开,它轻盈地一跃,扑到月映雪丰美 的rou体上,阳具笔直朝她体内插去。拔去鞭柄的艳肛圆张着,松软的肛rou被兽根 猛然撞开。 粗长的兽根直挺挺捅入女奴柔软的雪臀,艳妇本能地收紧肛洞,雪豹顿时发 出一声咆哮。肛rou裹住野兽凶狞的阳具,同时收紧铜环,所幸环上的利刺并不太 长,并没有刺穿阳具。雪豹弓起身体,奋力一挺,整根阳具完全贯入月映雪白软 的大屁股内。 巨大的冲力使月映雪昂起头,连内脏都彷佛被兽根顶开。她流出的鲜血越来 越少,但在雪豹挤压下,又涌出一些。兽根传来的刺痛激起了雪豹的凶性,它咆 哮着奋力挺动阳具。月映雪肥嫩的大白屁股在野兽疯狂的撞击下,发出清脆的rou 响,她被缚在长石上,大腿张开,柔艳的肛洞被兽根撑得又圆又大。 如果不是被木力士粗如儿臂的肛棒开发过,被这样一头野兽肛交,月映雪的 屁眼儿会受到无法愈合的重创。此时兽根在火热的直肠里搅动,肛rou不由自主地 收紧,夹住粗长的兽根来回吞吐。 兽血从豹根淌出,流入月映雪失血的身体。对鲜血的渴求使她贪婪地吸食着 兽血,一边更用力地夹弄兽根。 雪豹滴血的阳具在艳妇肛内飞快进出,将她雪白的臀rou染得通红。随着兽根 的抽送,豹血逐渐取代了月映雪的血液。当她腕上殷红的鲜血变得混浊,巫羽便 移走了水晶器皿。 此时铜环已经深深扣入兽根,剧痛使雪豹野性大发,它凶猛地jianyin着身下给 它带来痛楚的女奴,似乎要撕碎那只柔软的屁眼儿。 月映雪唇瓣渐渐恢复血色,带着浓度yin药的兽血使她阴蒂勃起,兽根进入时 巨大的冲力,把她肿胀的阴蒂压在石上,像要揉碎般。她用力撅起屁股,承受着 野兽疯狂的肛交,一面用屁眼儿夹紧铜环。 刺进兽根的铜环划破血rou,兽血喷涌而出。雪豹发狂地咆哮着,兽精混着鲜 血一同射到月映雪肠道深处。月映雪本来已经放松身体,但巫羽用手指在她身上 点了几下,她立刻疯狂扭动着屁股,用屁眼儿挤压着流血的兽根,吸食着雪豹的 精血。 雪豹仍保持着交媾的姿势,僵硬地伏在那只白嫩的美臀上。月映雪挺起屁股, 柔腻的屁眼儿不停榨取着兽根的精血,直到兽根被挤压得干瘪松脱。 月映雪有着巫羽见过最华美,同时也最坚韧最具可塑性的rou体。她身躯高大 丰满,肌肤艳丽,对伤害的抵抗程度远远超过常人。这使她能够尽情榨取月映雪 的圣血,而不用担心她会残废。 服食过最后一次血榴实,巫羽就吸收了大祭司六成修为,足以令她脱胎换骨。 峭魃君虞搂着娇美的枭御姬,缓缓道:「她圣血已尽,羽师准备如何处置这 头牝奴呢?」 「大王若是喜欢,就留着享用。如果不喜欢,就投入兽栏,当成兽交奴。她 这样yin贱,说不定能生下兽种。」 峭魃君虞低笑一声,没有开口,那名枭御姬却感觉到他手指一紧,几乎捏碎 了她的rufang。 巫羽冷冰冰立在一旁,看起来与往常没有任何分别。但峭魃君虞却再无法像 从前一样,锁定她的位置。更无法窥视她的内心。 峭魃君虞瞟了眼满臀血迹的月映雪,正要开口,密室的火光突然一暗,冥冥 中彷佛传来一声嗜血的咆哮。这咆哮声低沉而遥远,却像在心里直接响起,激起 每个人心底最深的恐惧。光线彷佛浸满鲜血,湿淋淋洒在身上,带来湿黏的寒意。 峭魃君虞身体一摇,口鼻中突然溅出鲜血。他大吼一声,试图抓住背后的石 矛,却重重倒在座椅上。 峭魃君虞两手抓住石椅的扶手,只见他胸前的皮甲突然裂开,一柄血红的弯 刀从他胸口探出,细致地切开皮rou,缓缓朝他右臂切去。 赤身坐在他腿上的枭御姬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血红的刀锋切开主人的身体, 从胸口一直划到手腕,在手臂上留下一道长长的伤口。 专鱼怪叫一声,从背后猛扑过来,试图用石矛挑住刀锋。「叮」的一声震响, 专鱼倒退三步,重重撞在石壁上。 峭魃君虞虬曲的长发像蛇一样舞动起来,弯刀从他手腕破肤而出,跳到他手 中,血腥的刀身散发出妖异的气息。峭魃君虞缓缓抬起头,黑色的瞳孔已经变成 陌生的血红。 他慢慢环顾四周,身上长长的伤口随即合拢。 「我以为已经到了胤都的百越王宫,没想到还是这处狗窝。」他的声音彷佛 锈蚀的铁器,沙哑而低沉,却充满了暴戾的气息。 巫羽冷冷道:「我们有过约定,有鲜血供养,你不该出来。」 峭魃君虞彷佛浸没在血泊般的空气中,只能看到一双血红的眼睛,「他太慢 了,三个月还没有走出枭峒。这是什么?小儿的游戏吗?」 他手一招,瘫软在地的月映雪升到半空,张开她修长而华美的肢体。 「我闻到月神之血的味道……」峭魃君虞抓住月映雪的柔颈,鲜红的长舌在 她颊上舔过,「碧月池的大祭司吗?」他发出低沉的笑声。 月映雪白玉般的脖颈突然绽开一条细长的伤口,涌出一滴血珠。峭魃君虞刚 伸长舌,却突然变了脸色。 「这些肮脏的污水是什么!」峭魃君虞咆哮道:「她的月神之血呢!」 巫羽扬起下巴,「鬼王来晚一步,她的血液已经被我沥干。」 峭魃君虞凶狞地盯着她,厉声道:「小巫女!不要以为你吞食了她的力量就 能胜过我!」 巫羽嫣然一笑,面具下娇艳的红唇柔媚地弯起,「鬼王何必为这个下贱的牝 奴动怒?如今整个碧月池都在我们手中,鬼王尽可随意饮用。包括她们的女祭司。」 一只漂亮的白狐从阴影中爬出,在峭魃君虞身前站起身,化为女祭司碧韵。 峭魃君虞张开口,露出弯刀般的獠牙,一口咬穿了碧韵的脖颈,坐在他怀中 的枭御姬刚想起身,却被他一把按住。 峭魃君虞一边吞噬着碧韵的鲜血,一边把那名枭御姬压在身下,阳具像铁棒 一样,撑裂了她的rouxue。 碧韵像被猛虎咬住的小狐狸,柔颈弯折挂在他齿间,手脚软软垂下。等峭魃 君虞松开牙齿,碧韵像被吸干的rou囊般落在地上,露出颈中苍白的齿孔。 「美味的血液。」峭魃君虞卷起血红的长舌,然后咆哮道:「给我三百名祭 品!享用完我就把身体还给他!」 巫羽玉手扬起,浮在空中的女体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掌推动,飘到峭魃君虞身 前,「碧月池的大祭司月映雪,鬼王先请享用。」 「她的血太肮脏了。」峭魃君虞用低沉的声音说道,似乎想甩开那具rou体。 但月映雪美艳的身体吸引了他。他抓住月映雪一只肥硕的rufang,血红的眼睛凶狞 地闪动着。 峭魃君虞拔出阳具,紫红的guitou顶住月映雪挺翘而肿胀的rutou,用力顶入。 月映雪丰硕高耸的乳球被顶得凹陷,rutou被坚硬的guitou紧紧压住,陷入乳球 深处。 充满弹性的乳球凹陷下去,峭魃君虞粗长的阳具彷佛整个插进肥硕的乳球内, 被柔腻的乳rou裹住。guitou顶入乳晕,牢牢压住乳尖,然后roubang跳动着射出jingye。 强烈的痛楚使月映雪失神地瞪大眼睛,炽热的jingye从她乳眼射入乳球,涨满 乳rou,带来烧灼的痛意。随着roubang的跳动,雪嫩的乳rou一鼓一鼓地膨胀起来。 峭魃君虞的jingye又多又浓,他虽然只顶住rutou,却像是插入月映雪rufang内部, jingye点滴不剩地从乳眼射入乳内。当他拔出阳具,月映雪浑圆的乳球震颤着弹回 原状。灌满了jingye的乳rou愈发肥嫩硕大,鼓胀得彷佛要裂开一般。 峭魃君虞狞笑着在她另一只rufang里射了精,月映雪两只大rufang被jingye涨得又 白又亮,皮肤紧绷着,彷佛轻轻一捏就会胀裂。她伏在地上,软化的骨骼甚至无 法撑起乳球的重量。旁边的枭御姬抬起她的肩膀,两只沉甸甸的大rufang坠在身下, 连她的脊椎也被坠得弯曲。她艰难地呼吸着,乳球在胸前颤微微摇动着,两粒艳 红的rutouyingying挑起,乳眼中滴着浊白的黏液。 峭魃君虞暴戾地大笑起来,「挤干她乳中的jingye,然后灌入牛乳!在沉睡之 前,我要把碧月池的大祭司变成一头在酒宴上供乳的母牛!」 巫羽翘起唇角,「如您所愿,尊敬的鬼王。」 一则秘闻在夷南城悄然流传,他们的女王,辰氏王族最后一位血裔,在祭礼 中受到了蛇神的祝福。来自瑶湖深处的大蛇,夷南的庇护神明,允诺将赐给她一 个流着辰氏鲜血的子息,来延续辰氏的荣耀。 几乎所有的夷南人都相信了这个充满神秘色彩的传说。谁都知道,女王还是 未婚的处女,并且没有大婚的迹象,但他们相信,蛇神会再一次显示奇迹。 不出所料,少数对此猜疑的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新任侍读夫概身上。他是 唯一能进入内宫的男子,而且得到了辰瑶女王的垂青。 这个来自姑胥豪商家族年轻人百口莫辩,只有他最清楚辰瑶女王的清白。他 每日入宫只有半个时辰,别说与女王亲近,甚至未曾见过女王的容貌。每次女王 都隔着厚厚的帷幕,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这些日子不时有人向夫概打探消息,夫概都含糊其辞。蛇神出现的传说他也 听过,总还是心存侥幸,想着会得到辰瑶的青睐。却不知道自己只是一只用来转 移视线的诱饵。 4V4V4V点 那天大醉之后,子微先元似乎恢复了常态。这些天一直没有枭军的消息,众 人都有些懈怠,子微先元也向墨长风提出,准备回澜山一趟,面见宗主墨钧。 墨长风点了点头,「出来这么久,也该回去了。此番我云池宗能在夷南立足, 虽然与昊教交恶,也是无可避免。你回到澜山,最好还是请宗主往胤都一行,争 取百越王室的支持。」 子微先元道:「我都记下了。见过宗主我会尽快回来。」 「不急。」墨长风慢慢转动手腕,写下「云池」两个大字,头也不抬地说道 :「你出去避一避也好。」 子微先元脸上一红,「师兄都知道了。」 墨长风提起笔,「我知道什么?不过是从你举止中猜的。原本我只猜到三成, 看你的反应,倒猜到七成了。」他行云流水般写下「别」字,说道:「辰瑶女王 既然有意于你,为何不委身下嫁?难道我们先元公子还配不上她么?」 子微先元慢慢道:「不知怎么,她猜出了我的身份。看她的举动,是只要借 嗣,不会嫁人。」 墨长风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子微先元告辞离开,走到门边忽然回过头,「如果她要杀我,我该怎么办?」 墨长风写完最后的「院」字,提起笔仔细审视,「依你和银翼侯的交情,未 必如此。若有人一意孤行,也不能坐以待毙——就由云池宗先把消息散布出去吧。」 子微先元如醍醐灌顶,这样一来,他若不明不白地死去,反而坐实了谣言, 他心悦诚服地拱手道:「多谢师兄。」 墨长风道:「回去时最好能往淮右一行,淮右公姬衷与天子同宗,能与淮右 结盟,最好不过。」 32 从夷南北行,穿过榕瓯与泽貊之间的荒原,就抵达了淮右。这段路半林半水, 崎岖异常。商旅往往从瑶湖向北,经过泽貊的浮都,由水路通行。 依照墨长风的吩咐,子微先元特意在城内停留一天,去拜见淮右的国君。 准右是南荒最小的诸侯,城中居民不过万余,城高不及丈许,完全是象征性 筑一道墙,城中兵士仅一千余人,不及百师偏师一旅之众。但依据宗族谱系,淮 右诸侯却是天子的叔父分封于此,有着南荒最显赫的国公爵位。要知道百越等国 虽然称王,但都是僭号,入觐天子时仍只能以侯爵自称,列在淮右之后。所以淮 右城池虽小,却有一座颇具规模的宫殿,是当年天子亲自派人兴建,历经数百年 风雨,依然气势峥嵘。 递上银翼侯引荐的信节,内侍随即开启宫门,引子微先元入宫。淮右的宫殿 颇为庞大,主殿设有两层阶陛,严格遵照公侯的仪制。殿宇的柱石虽然古旧,但 都是上佳的材质。 子微先元边走边道:「百越的封君王族,向来都只在下午会客,若是晨间拜 会,门者都辞以主人未醒。没想到淮右公身为一国之君,却如此勤政。」 内侍面露尴尬,不言声地引他来到一座巍峨的宫殿前。 踏入殿中,光线立刻暗了下来宫殿四周张着厚厚的锦幕,数十尊珊瑚状的灯 烛已经烧残,散发出幽幽的微光,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香气。 一个疲惫的声音响起,「什么时辰了?」 内侍道:「巳时了,再有一刻就该午时了。」 「哦……」 殿内摆着一张宽如床榻的宝座,淮右公姬衷靠在软垫上,有气无力地说道: 「坐吧。」 内侍铺开一张锦席,随即退开。 出乎子微先元的意料,这位公爵很年轻,年纪未及三十,但他的神情却像一 个迟暮的老人,疲惫而厌倦。 「你是云池宗的?」 「子微先元见过陛下。」 姬衷摆了摆手,「寡人只是公爵,不要称陛下。唔,你很年轻,多大年纪了?」 子微先元道:「未及弱冠。」 「哦,比寡人小了五岁。」姬衷忽然来了兴致,「这是寡人新纳的姬妾,你 看怎么样?」 他随手拉开薄衾,衾下是一具白光光的rou体,那少女伏在懿公身边,显露出 臀部浑圆的曲线,睡得正熟。 子微先元瞠目结舌,他这才注意到殿内散落食皿酒具,到处杯盘狼藉。十几 名年轻的舞姬偎依在地上,依柱而睡,身边扔着各种乐器。原来这位淮右公不是 勤政晨起,而是玩乐了一夜,此时还没有入睡。 殿内的脂粉腻香让子微先元有些呼吸不畅,他性子本来温和,不像祭彤那样 性烈如火,也不像鹳辛那样固执,到哪里都能随遇而安。但这会儿再也坐不住了, 他拂袖而起,拱手道:「先元误会了。告辞。」 姬衷也不挽留,他爱恋地抚摸着姬妾柔嫩的皮肤,等子微先元走到殿门处, 才不经意地说道:「公子误会了什么?」 子微先元霍然转身,「淮右危若累卵,主君莫非不知?」 姬衷淡淡道:「危在何处?」 「如今枭王吞并卢依、碧月,兵指夷南,一旦夷南失守,旦夕即至淮右城下。 主君乃天子宗室,贵为公爵,位列南荒之长,却不思进取,甘为臣下,先元为主 君惋惜。」 姬衷抚掌笑道:「不思进取——说得好!以公子之见,寡人该如何进取?是 不是树天子之旗,拒百越蛮夷于城外,思振作,行仁义,以德行遍服诸侯呢?」 姬衷大笑道:「可惜,淮右不过一城之地,民不及十万,卒不过千余,寡人 若励精图志,个就触了百越的大忌,百越披甲之士不啻百万,轻轻一推,这 淮右城就化为齑粉,请公子垂教,待百越虎狼之师兵临城下,寡人是该rou袒请降, 还是以死殉国呢?」 子微先元像不认识般看着这位如同换了一个人,侃侃而言的年轻诸侯,良久 才道:「若主君与夷南等国结盟,未必就等百越之师围城。」 「错了。」姬衷一挥手,「那寡人就该与姑胥、郦渚结盟。它们在北,可以 为我挡住百越。若是夷南——银翼侯脾气虽然暴燥了些,心地却不坏,但银翼侯 终非一国之君。况且淮右在北,夷南在南,是我替夷南挡住了百越。如请夷南之 师入城,」姬衷一笑,「前门拒虎,后门入狼。既然都是寄人篱下,寡人又何必 改投门庭呢?」 他解下头上的高冠,随手扔到角落里,「公子的心意寡人已经知道了。淮右 危若累卵,公子说得不错。寡人纵情声色,不图进取,还能保全社稷宗庙,让淮 右再苟延残喘几日。如照公子所言,就是将石头置于鸡卵之上,徒然让淮右灭亡 得更快些罢了。」 姬衷举起酒觞,一气饮完,洒然道:「公子以为呢?」 子微先元沉默移时,苦笑道:「我被主君说服了。」 姬衷长叹一声,「公子都被寡人说服,看来真的是没办法了。」 子微先元作最后一次努力,「主君如此远见卓识,何以自屈于蛮夷,说到底, 主君终究是天子宗亲,身份尊贵。」 姬衷盯着他看了半晌,「公子可知道,我淮右一向行王室礼制,一妻九滕。 国君娶妻,诸侯都遣女陪嫁。寡人之母乃北地大国爱女,显赫非常。但嫁来 一月,便受命入觐,被留于百越王宫一年之久,回来就有了寡人。因此寡人娶亲, 先将亲妹嫁入百越。」姬衷淡淡道:「以公子所见,寡人是不是很可笑呢?」 子微先元一揖到地,「在下无言以对。」 姬衷道:「寡人不妨对公子直言,若诸侯结成的联盟真能超乎百越之上,寡 人便会加入。淮右既然是羊,自然要跟一头最强的狼。希望公子不要让寡人失望。」 「先元多谢主君。」 姬衷长吁了一口气,懒洋洋靠在椅上,持觞道:「只顾着说闲话,误了正事。 今夜已晚,公子下次来,一定要看看淮右的歌舞。靡靡之音,窈窕之姿,歌如清 竹,舞如天魔,令人乐而忘忧……」 说着他沉沉睡去,手指一松,酒觞掉在了地毯上。 子微先元怅然离开淮右,一路上闷闷不乐。鹤舞却是兴高采烈,过了淮右, 四人扎了条木筏,沿江北上,行程轻松了许多。鹤舞脱了鞋袜,把双足浸在水中, 拍水取乐,悠然自得。 「瞧,那是什么?」鹤舞指着上游说道。 远处的江水中现出一条墨线,越来越粗,像汹涌的黑潮翻滚而来。 鹳辛看了一眼,急忙起身,「是鲮鱼群,快靠岸!」 鹤舞不乐意地说道:「鱼群怎么了?这么多鱼聚在一起,我还没见过呢,让 我看看。」 4V4V4V点 鹳辛道:「现在是鲮鱼入海的季节,连绵十几里都是鲮鱼,它们游过来,会 把筏子撞翻,」正说着鱼群已经到了跟前,那些鲮鱼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数目 难以计量,黑色的鱼鳍像旗帜一样占据了整个江面,不停翻滚涌动,一眼望不到 尽头。 一时间水面被鱼鳍完全挤满,彷佛一条流动着鲮鱼的大江。鲮鱼有力的背鳍 撞动着木筏,不时将乘载了四个人的筏身顶起。 「它会不会咬人?」鹤舞兴奋地说着。她在筏子上跳来跳去,保持着木筏的 平衡,一边试探着想脚伸到水里,去踩那些鲮鱼。 鹳辛艰难地撑着筏子往岸边划去,一边说道:「你要被它们卷走,我们就只 能到海里捞你了。」 鹤舞皱了皱鼻子,「我才不信呢。」 祭彤用力蹬着筏身,「别怕,筏子是我扎的。结实着呢,保证翻不了。」 木筏猛然被鱼群顶起,一头飞向天空,接着「卡嚓」一声,从中断成两半。 「祭彤!你扎得什么破筏子!」鹤舞娇嗔着飞起,俯身去拿她的鞋袜。谁知 散开的木头一滚,她的鞋袜和包裹都掉进水里,随即被鱼群卷走。 鹳辛眼捷手快,一点竹篙,用足尖挑起装着木简的行李踢到岸上,然后在木 头上一借力,用竹篙去挑鹤舞的包裹。但鱼群速度极快,竹篙刚一伸出,包裹已 经被卷出数丈,在鱼群里打了个滚,就消失无踪。 祭彤抢起剩下的行李抱在怀里,站在一根被鱼群撞得乱转的木头上,身体东 摇西歪,还不忘了说:「我筏子本来扎得好好的,是不是你又长胖了?」 「胡说!快把我的包裹捡回来!我的衣服、梳子还有小镜子都在里面!」鹤 舞急得快要哭出来。 祭彤抱着行李敷衍地朝两边看看,然后耸了耸肩,「找不到了。」 鹤舞大吼道:「那我怎么办?」 祭彤道:「谁让你图好玩脱了鞋袜,这下只有光着脚走路了。」 鹤舞飞过来,狠狠在他背上踩了一脚,「我让你背我!」 祭彤「啊」的一声,差点跌进水里。 鹳辛忽然道:「师叔呢?」 祭彤和鹤舞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往两边看去。宽阔的江面上满是翻滚的鱼 鳍,散成碎片的木筏被卷入鱼群,不一会儿就失去了踪影。 早晨祭彤烤的鱼,子微先元一个人就吃了三条,然后说吃得太饱,他老人家 要睡觉,让鹳辛照看筏子。木筏断开的一刻三人都没有注意到他,难道是睡着了 掉进水里? 祭彤小声道:「不会被鱼吃了吧?」 「子——微——先——元!」鹤舞大声喊着,江中毫无动静。 鲮鱼源源不绝地涌来,就是要下水救人,也只能等鱼群过去。惶急间,远处 突然浮出一只包裹,接着一只人头小心翼翼地露出来,惨叫道:「救命啊……」 「我正在睡觉,梦到一群高手围着我一个拚命打。我就拚命挨,打死也不睁 眼。最后我实在受不了,一睁眼,发现好多好多鱼。」子微先元心有余悸地说道 :「这帮孙子太厉害了,撞得我浑身都是青的。幸好让我摸到一个包裹,才把脸 给遮上了。」 他扬起脸,左右扭着,担心地说:「有没有受伤?」 祭彤认真地点了点头,鹤舞和鹳辛也点头说:「没事,挺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子微先元摸着黑青的眼圈,宽慰地笑了起来,「我还以 为这里被撞青了呢。哈哈……幸好有那只包裹,我吓得鼻涕都流出来了也没敢松 手。这包裹是谁的?」 鹤舞沉下脸,一把抢过包裹,然后惊呼一声,「我的鞋子呢?」 「那是鞋子吗?」子微先元讶道:「那些家伙咬我的手指,我就从里面摸了 件东西套在手上……」 鹤舞气急败坏地吼道:「现在呢?」 子微先元无辜地摊开手,「我好不容易爬出来,找不到了。太小了,只能套 三个手指……」 「这么多啊!」鹤舞惊叹道。 庞大的鲮鱼群足足过了一个时辰才过完,江水渐渐恢复了平静。 鹳辛道:「到了入海的地方,所有的鲮鱼群聚在一处,会有数百里宽。它们 在深海寻找食物,明年三月再溯流而上,回到大江上游产卵。每年都要来回一次。」 「像是会游泳的大雁呢。不过大雁是从北到南,鲮鱼是从西到东。」鹤舞随 手摘了朵野花,除去叶子簪在发上,偏过头对祭彤说:「好看吗?」 「不好看。」 鹤舞哼了一声,「是没有你那两个妖精好看吧。」 祭彤尴尬地说道:「别胡说。」 这次在夷南,离族重新调派了人手照顾祭彤,其中有两名美姬,说是奉离族 长老之命服侍少主的饮食起居,让祭彤头大如斗,离开夷南时很费了一番工夫才 甩开她们。让鹤舞一说,祭彤又觉得头痛起来。 子微先元咳嗽着说道:「鹤公主,不要再踢了,师叔都喘不过气来了。」 鹤舞狠狠踢了一脚,作为回答。她侧身坐在子微先元的肩上,两只白如霜雪 的纤足在他胸前一晃一晃,宛如一对晶莹的玉坠。 「鹤公主,你还要坐多久?」 「谁让你把我的鞋子弄丢了?」鹤舞大度地说道:「我也不为难你,只要把 我背到能买鞋子的地方就行。还有,我只穿郦渚的云丝履哦。」 「那我不是至少要把你背到姑胥吗?」 鹤舞笑咪咪道:「你说呢?」 「不走了。我要歇一会儿!」子微先元一屁股坐在地上,嚷道:「鹳辛,给 我烧条鱼吃。」 鹳辛还背着那条长长的竹篙,十几条肥大的鲮鱼被竹篙贯鳃而过,在篙上排 成一列,足够他们两天食用。 鹳辛把竹篙插在地上,取下两条鲮鱼,用小刀刮去鳞片,在江中剖洗干净。 渠受人擅长渔猎,鹳辛从小就在山泽间捕鱼猎鸟,手法纯熟利落。 这边祭彤已经生起火,从香椿树上折下树枝,剥了树皮,作成烤鱼的木叉。 鹳辛洗好鱼,把干净的香椿枝从鱼嘴穿过,再用细枝撑开鱼腹,架在火上烧 烤。 那鲮鱼有五斤多重,肥美异常,在火上一烧,诱人的香气顿时扑鼻而来,令 人食指大动。他们几人虽然笑闹无禁,相处无间,但还恪守长幼之仪。一时鲮鱼 烤好,鹳辛先取了一条,递给子微先元。子微先元把鱼分成两份,最好一份递给 鹤舞,自己拿起鱼尾一阵狼吞虎咽。 「味道不错!再有些香韭就更可口了。」子微先元用鱼刺剔着牙,不无遗憾 地说道。 鹤舞正要开口,忽然「咯」的一声脆响。 子微先元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他从腰间提起一根朱丝,丝上的玉佩已经裂为 数块,只剩下一小块悬在朱丝上。 子微先元缓缓道:「墨师兄传讯,夷南遇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