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蚣小心地收了声音,抬起头偷瞄一眼,就见暮成雪手中陨光剑已出鞘,正直直指着季燕然,而云倚风的飞鸾却抵在他心口,剩下一个金焕,手里握着佩刀,也是满脸杀意,看起来谁也不信。“别……别自相残杀啊,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地蜈蚣原不想劝,横竖与这些人也不熟,可后头又怕万一真杀起来,自己身处其中也难幸免,便爬起来主动打圆场,“没凭没据的,况且不是还失踪了一个人吗?万一是那岳之华干的呢,快些将武器收起来。”季燕然问:“你心虚什么?”暮成雪冷哼一声,转身出了前厅。云倚风的脸色也不好看,目光落向窗外时,就更怒火滔天。金焕知道他向来同玉婶关系好,于是劝了一句:“门主请节哀吧。”季燕然问:“金兄觉得此事是何人所为?”金焕苦笑:“且不论那岳之华是否还在山上,这里的活人除了三位,就只有我同暮成雪,难不成还能说是自己?”地蜈蚣在旁帮腔:“我也觉得此事……该与金兄无关?”“我昨夜未曾踏出过观月阁半步。”金焕举起右手,“愿对天发誓。”“我们自然是相信金兄的。”云倚风道,“看着又要下雪,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他这话极其敷衍,任谁都能听出来。金焕原本还想说什么,云倚风却已经离开前厅,打发地蜈蚣去拆了一堆闲置的门板回来,打算亲手给玉婶做一口薄棺。金焕又对季燕然道:“季兄也不相信我?”“我谁也不信。”季燕然倒是挺直率,“所以金兄还是请回吧,这种时候,人人只求自保,谁也顾不上谁。”金焕喉头滚动两下,终是没有再说话。玉婶被葬在了飘飘阁的院子里,西北一角,鼓起一个小小的雪包。地蜈蚣心神不宁地添好最后一铲土,想起大婶平日里的慈眉善目,心底竟然生出几分惶惶悲凉来。先前还能说是江湖寻仇,不会殃及无辜,可现在连玉婶都死了。玉婶同自己一样,都是可有可无的小人物。小人物的命啊,比起蚂蚁都不如,对幕后那人来说,无非就是一刀一剑一瓶毒药的事。局势诡谲,此时他甚至连季燕然与云倚风也不信了,拖着疲软的脚步,回到住处呆坐了整整一夜。云倚风也坐了整整一夜,从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深夜,一直坐到了东方翻出鱼肚白。厨房里再度燃起袅袅炊烟,却再也不会是玉婶。半晌之后,季燕然端着一碗粥饭出来:“先吃点东西吧。”云倚风回神,嗓音嘶哑道:“多谢。”“不会有事的。”季燕然站在身后,替他缓缓按揉太阳xue。云倚风顺势靠过去,半闭着眼睛,还没等放松紧绷钝痛的神经,外头便又传来脚步声。这回来的是地蜈蚣。他眼圈熬得漆黑,胸口剧烈起伏着,进门二话不说先跪在地上“咚咚”磕了三个响头,顶着一脑门子雪扯起嗓子嚎哭道:“云门主,我在吉白县苍峦山的董家老宅西院下,还埋着十坛金元宝,就当是付给风雨门酬劳了!”话说完,还不等云倚风开口询问,就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瓷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仰头一饮而尽。季燕然道:“喂!”地蜈蚣双眼一闭,双手一张,四仰八叉歪倒在雪地里。断气了。季燕然:“……”季燕然不可置信道:“他疯了?”云倚风从地蜈蚣手中抽出书信,扫完一眼后,递给了身旁的人。上头是七拐八扭的狗爬字,先诉苦说自己无辜,又说不想被莫名其妙暗杀,久混江湖也是懂规矩的,绝不坏事,知道死人才最老实,所以愿意主动喝下假死药,求云倚风能将他封在冰块中,随便寻一个安全的院子放着。数日后药效退去,人便会醒转,也有办法从冰里出来,希望那时这座雪山已经恢复了太平,自己只想安全下山。季燕然道:“许是怕你不答应,所以先一步将药喝了。话说回来,江湖人做生意,都是这般强买强卖?”“风雨门向来重信誉,收了银子就要办事。”云倚风打量了一下地蜈蚣的“尸体”,道,“王爷,有劳。”季燕然:“……”原来这事又归我?云倚风还在头疼,胡乱许诺:“那董家什么院里的金子,分你一半。”地蜈蚣四肢大张躺在眼前,别的先不说,光是看着也闹心。季燕然无计可施,问:“要将他整个人都封在冰里?”云倚风道:“是。”说完又叮嘱,“封严实些。”否则只怕假死今晚就会变真死,这老贼得爆着眼珠子站床头讨债。季燕然四下看看,倒是有一口现成的假山池塘能用。他右手聚起一股真气,凝神按在那厚重冰面上,只微微一错,蛛网裂纹便自掌下蔓延而出,荡漾的池水旋即翻涌上来,浮出碧波白沫。云倚风站在一旁,看得稍稍惊讶——如此深厚的内功,哪怕放在高手无数的中原武林,估摸也能排进前五。假死的地蜈蚣被层层浇上水,在寒冷天气中冻成了一整坨坚硬的冰。“好了。”季燕然刚洗干净手,转身就见金焕走了进来。院里冰块半透不透,里头一张被折射变形的巨大面庞,哪怕是在大白天,也惊悚如恐怖故事。金焕心底轰鸣,当下就拔出长刀,警惕地看着院中两人。“金兄别误会。”云倚风及时出现,手里拿着薄薄一张纸,“看过此信便知。”金焕惊疑未定:“这又是什么?”“地蜈蚣是自己服了药。”云倚风将信递给他,“只因不想卷入江湖纷争。”金焕看完书信,一时也是心情复杂:“这……”“我与季兄刚打算将他挪到飘飘阁后院。”云倚风道,“金兄可要搭把手?”金焕:“……”他沉默地挽起袖子,将那冰坨同里头的“死人”一起,弄到了荒僻的后院。赏雪阁里,只剩下了最后四个人。暮成雪依旧整日坐在屋顶上,用一块雪纱围住大半面容,眼底波澜不惊,似乎这赏雪阁里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而相对来说,金焕则要紧张许多,也要失措许多。在“埋葬”完地蜈蚣后,他又弄了一批新的蛛丝银铃,将观月阁牢牢围了起来,整日将自己关在卧房中,如惊弓之鸟一般,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将其吓个面色煞白,精神几乎是以rou眼可见的速度坍塌下去,连眼窝也变得青黑,走在路上像摇摇欲坠的魂与鬼。云倚风往温热的茶里加了几滴蜂蜜,那是玉婶留给他的,有秋日里存下的桂花香气。季燕然从外头进来,肩头落满细小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