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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世没了燕临,她搭上了沈玠; 这一世没了燕临,却还有沈芷衣。 她也不知自己怎么就与皇族交上了这么深的缘分,可眼下要甩开也难,便索性坦然地受了这份喜欢,记在心里。 宫人们在她房里布置,她坐在一旁看无聊,那帮宫人也不自在,索性从自己屋里出了来,顺着仰止斋外面的宫道走。 走没两步就能瞧见坤宁宫上灿灿的琉璃瓦。 她于是想起了郑保。 有沈芷衣是不够的,上层的人看不见底层的龌龊腌臜,所以下面若有个人是再好不过。 只是不知,上一世救他的是沈玠,这一世救他的是自己,郑保是否还会做出与上一世一般的选择? 心念转动间,姜雪宁的脚步已然停下。 她不好再往前走。 毕竟一个新入宫的伴读,如今又出了慈宁宫那件事,宫中所有人走路都低着头,她若到处乱走惹了事,谁也救不了。 所以转身便欲返回。 可没想刚转身就看见前面坤宁宫的方向上,一名穿着藏蓝太监服饰的人走了过来,站起来时身形竟也颇高,面皮白净,眉眼秀气,脸上虽还有些伤痕未消,可比起昨日跪在那边受罚时已好了不少。 姜雪宁一眼就认出来了。 但她还未来得及开口,郑保已先一步开口道:“郑保见过姜二姑娘,昨日多谢姑娘出言相救。” 他该是年纪不大时就入了宫,所以声线略带一点细细的柔和,见着姜雪宁时眸光微动,一双眼像是被春阳照着融了雪的湖泊,暖意融融。 姜雪宁知道,这个人是细致的。 上一世他也算是沈玠的左膀右臂,沈玠能想到的细节他能想到,沈玠若有遗漏,问他也必然知晓,可却从来不在人前显露自己的本事,只是默默做事。 如此,少有人注意到她。 她也是身为皇后,才知道沈玠最信任谁;也是见证过郑保的选择,才知道这人柔和的外表下有怎样一腔烈性热血,认定一件事便肯为之豁出命去。 沈玠救他,是纯粹的善意; 可她救他,并非如此。 姜雪宁不知他是专程来找自己还是偶然经过遇到了自己,但也不重要,凝望他半晌,只道:“可我出言救你,目的并不单纯。” 郑保一怔。 他本是记挂着受人恩惠,该来谢恩,宫中雪中送炭之人实在太少,以至于昨夜躺在那窄窄yingying的床上,他竟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可万万没想眼前姑娘竟这般回答。. .. ,, 第057章 心上人 他家境不好, 父母为补贴家用, 在他年少时便将他送入宫中做了太监。 宫里像他一样的人还不少。 有时候, 他也想过,为什么偏偏是自己, 而不是兄长, 或者别的什么人。 可每每这般想时,另一道声音总会在他心间响起:若非生计所迫, 怜爱骨rou的父母,怎会将自己的亲儿子送进宫中做个阉人? 不入宫, 他或许早已饿死或病死了。 于是那蔓生的诸般怨气,便会渐渐消减下去。 郑保由此成为一个在宫里难得平和的人。 这里有太多人心倾轧, 勾心斗角,大多源自一颗不平、不甘之心, 想要出人头地, 想要做那人上人。 可他不想。 在宫里面不争不抢, 安心做好自己的事,也从不掺和什么尔虞我诈, 只待年岁到了被放出宫去,回家见着家人笑靥相对,为他温粥沏茶。 然而昨日…… 皇后娘娘钟爱的那只建盏并不是他打碎的,而是他听从女官吩咐, 从高阁上拿出匣子来打开时, 就已经碎在里面了。 此物乃是皇后娘娘自母家带来的,常做睹物思人之用, 本在他管辖的范围内。 一朝拿出来要看,竟然碎裂。 皇后娘娘大怒之下处罚他,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郑保甘心受罚。 只是跪在坤宁宫的宫门前,被所有往来的宫人太监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时,他也会忍不住地想:那建盏好端端地放在匣子里,轻易怎会打碎? 而往日与他交好的太监,也无一人站出来为他说话。 纵然是已经见惯了宫中人明哲保身的寒凉,亦不免有几分齿冷吧? 姜雪宁便是这时候出现的。 一道娇柔的嗓音,听着有那么一点故意,像极了后宫中那些假作柔弱的妃嫔,有些胆小有些畏缩。 郑保当时想,大约是哪家的娇小姐。 可谁料到,就是这位“娇小姐”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使得他免受坤宁宫严苛的惩罚。 明面上救他的自然是乐阳长公主。 可凡在宫中待过两年的,谁都能看出来,真正救了他的是姜雪宁。 乐阳长公主的恩情固然要记在心中,可更该谢的是这位姜二姑娘。 分明是素不相识,不过从旁路过,连他昔日所识的朋友都不敢在这种时候为他求情,却有这样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开口相救。 郑保觉得那是黑暗罅隙里透进来的一线天光。 尽管暖意仅有一丝,可流徙于寒冬中的旅人,却愿凭借着这一丝的暖意,相信世间的善和好,相信艳阳的春日不久便会到来。 他实是怀着一种无来由的欢喜来的。 可这位当日救了他的姜二姑娘竟然告诉他—— 我救你,目的不纯。 郑保有一瞬间的茫然,差点没反应过来,待真正意识到姜雪宁说了什么时,心底便像是有什么轻飘飘地坠落下去。 他怔怔望着姜雪宁说不出话来。 姜雪宁却问他:“失望么?” 失望? 或许算不上吧。 但总归有那么一点无法否认的落寞,毕竟他以为这位姑娘同宫里其他人都不一样。 郑保慢慢道:“您使我有些困惑。” 姜雪宁也说不清那瞬间自己为何会将那句话脱口而出,大约还是觉得自己不配吧? 她莞尔:“那你是来报恩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