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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皱,搀扶瑶英登上马车。 瑶英在墙头吹了很久的风,身上冰凉。 谢青塞了只暖炉给她,她接过握在掌心里,身上暖和了点。 杨迁站在马车外,目送马车走远,忽然拔步追上马车,敲了敲车窗,问:“公主,您既然知道海都阿陵不会死,为什么坚持要进宫?” 今晚的计划他、尉迟达摩和谢冲几人反复推演过,公主不必露面,可是公主非要进宫,他还以为公主想亲眼看着海都阿陵伏诛。 方才海都阿陵逃脱,所有人不敢置信,唯有公主反应最为平静,可见公主早就知道结果。 明知伏击会失败,为什么非要进宫? 瑶英手握暖炉,缓缓地吐了口气,轻笑着说:“不瞒四郎,这样我能少做点噩梦。” 她曾被海都阿陵囚禁,他非常自负,知道她只是个弱女子,逃不出他的手掌心,耐心地用熬鹰的方式驯养她,迫使她屈服。 很多个夜晚,她又累又饿又怕又绝望,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心里暗暗想,不如从了海都阿陵算了。 下一刻,她握着李仲虔送她的明月珠,咬紧牙关。 “从前,我看到海都阿陵就害怕。” 瑶英抬手抚了抚发鬓,朝杨迁微笑。 她知道海都阿陵会率领铁骑践踏中原,知道书中的李仲虔死在和他对敌之时,没办法不怕他。 “所以今晚我必须进宫,亲眼看着海都阿陵遇伏,看他受伤,以后再面对他时,我胆气能壮点。” 既然无法回避,那就直面恐惧。 她语气俏皮,像是在说笑。 杨迁却笑不出来,凝望她片刻,认真地道:“公主一定吃了很多苦。” 他的meimei和公主差不多的年纪,天真烂漫,不知愁滋味,每天为穿什么样的衣裙、戴什么首饰才能力压群芳、博得心爱情郎的赞美而烦恼,公主却流落塞外,辗转万里之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和兄长团聚。 瑶英闭了闭眼睛,想起李仲虔离开后那段绝望无助的日子,叶鲁部大王子yin|邪的目光,其他王子贪婪的注视…… 辛酸的回忆汹涌而来,她眼眶微热。 一道高洁清冷的身影掠过,似有大片大片明亮光束倾斜而下,冰冷黑暗的回忆如潮水般褪去。 瑶英回过神,手里的暖炉散发出熨帖的温热,手指暖乎乎的,心头热流涌动。 她想起在佛寺的时候,跟着僧人去做早课。 梵音缭绕,男人端坐在佛殿之上,手持莲华,一身赤红如火的袈裟,朝她看了过来,眼似琉璃,翩然出尘。 她背不出经文,朝他眨了眨眼睛。 他眸光清淡,挪开了视线。 瑶英轻笑出声,“后来我遇到一个很好的人。” 她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声音婉转轻柔。 杨迁能感觉出她此刻的放松,不禁替她舒了口气,好奇地问:“那个人是佛子吗?” 瑶英点了点头:“佛子待我很好。” 杨迁想起城中的流言,不禁纳闷:公主为什么说流言是假的? 他迟疑了一阵,没好意思说出心中感慨,看着马车轱辘轱辘驶入夜色中,转身回王宫。 海都阿陵从眼皮底子底下逃脱,依娜夫人暴跳如雷,派出所有亲兵前去追杀。 杨迁带着一帮喝得醉醺醺的浮浪子弟冲进王宫,拔出长剑,自告奋勇:“夫人,国主落到歹人手中,危在旦夕,我等身为国主的子民,不能坐视不管!请允许我们去解救国主!我要将海都阿陵碎尸万段!” 说完,一剑斩断坐席。 依娜夫人冷冷地瞥他一眼,点头应允。 杨迁立刻找她索要出城的铜符。 依娜夫人盛怒之中,没有多想,命人取来铜符。 杨迁接了铜符,跪地行礼,嘴角微微勾起。 ☆、送行 追杀的亲兵一波接着一波, 黑魆魆的静夜里时不时传来让人心悸的弓弦声,海都阿陵横臂挥刀, 漫天都是冷冽的刀光。 不断有人惨叫着倒下。 尉迟达摩被紧攥着的肩头火烧一样疼痛, 抖如筛糠,一脸惊恐, 褐色双眸却沉着地睃巡四周。 他们逃出王宫,身后的喊杀声渐渐远去。 海都阿陵衣衫残破,浑身染血, 整个人像从血泊里捞出来似的,拎着尉迟达摩跳到一处积雪覆盖的屋顶之上,一把扔开尉迟达摩,嘴中发出一声声急促的唿哨。 黑夜里突然传来脚步声响,人影晃动, 几个身着黑衣的亲卫应声而至, 跪在他脚下。 “金勃还活着, 他回去向大汗告发我了。” 海都阿陵声音冰冷。 亲卫们大吃一惊,对望一眼,叩首道:“属下办事不利, 愿回牙庭向大汗自陈罪责,绝不会连累王子。” 尉迟达摩躺在积雪上, 心里暗暗佩服:海都阿陵刚刚冲出重围, 九死一生,还没逃出高昌,就能冷静地谋划怎么洗清他的罪责, 不愧是瓦罕可汗最器重的后辈。 海都阿陵狞笑,随手抹去脸颊边黏稠的血水,哐当一声,弃了手中已经砍翻了刃的长刀,朗声道:“你们忠心追随于我,随我出生入死,为我冒险刺杀金勃,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忠勇之士,何罪之有?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是你们办事不利,是金勃命大。” 亲卫们怔住,面露感动之色。 “我命中该有此一劫。”海都阿陵负手而立,看着自己的属下,一字字道,“大汗必定怒火滔天,一人做事一人当,下令刺杀金勃的人是我,我会担下所有过错,任凭大汗处置。” 他俯身,抽出属下腰间的佩刀,递到属下手中。 亲卫接过刀,一脸茫然。 海都阿陵拍拍他的肩膀:“我刺杀金勃一事败露,大汗和其他王子不会放过我,依娜的追兵马上就要到了,我不想死在一个妇人手上,你们割下我的头颅回去领赏,大汗不仅会饶恕你们,还会赏赐你们金银美女。” 亲卫反应过来,双手发颤。 海都阿陵目光在每个部下脸上转了一转,平静地道:“你们已经尽到你们的职责,不必再听从我的号令,以后各寻生路罢。” 亲卫们双目含泪,仰望他坚毅挺拔的身影,久久无言。 突然,一声清脆撞响,接刀的亲兵甩开长刀,愤然站起身,双眼红得能滴出血,泣道:“王子南征北讨,英勇奋战,为北戎立下汗马功劳,每次冲锋一马当先,军中谁人不知!只因为王子不是大汗的亲儿子,就被大汗冷落猜疑,大王子、二王子设伏暗害王子,王子身受重伤,大汗明知二王子他们嫌疑最大,只砍了几个盗贼敷衍了事,如此偏袒,我不服气!” 他这一句句控诉打破岑寂,激起千层浪,其他亲兵也都纷纷面露愤慨之色,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