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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夏把那段记忆存在了最高级别的保险箱里,浇上了厚厚的一层502胶水,砌了厚厚的一堵钢筋混凝土墙。 炮弹都打不穿的铜墙铁壁,并不是一封信的开头,就能够溶解。 耶罗尼米斯都没有在信里提起第五绮雯这个名字,不要说第五夏没有把信看完,就算是看完了,也一样是连mama这两个字,要对应哪个名字都不知道。 耶罗尼米斯也没有在信里说,他对第五夏最初的冷漠,是因为他对第五绮雯倾注了太多的师徒之情,又对第五夏的酿酒天赋抱有过最后一线不该有的希望。 那么多应该说清楚的事情,都没有说清楚,就说自己很高兴下地狱了,然后更高兴第五夏看到这封信了。 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在极度冷漠的环境里面长大的第五夏,不知道自己要如何面对耶罗尼米斯留给她的这封信。 她比谁都更想和过去和解。 谁会愿意背负一个冰冷的童年? 第五夏希望自己的记忆可以从13岁开始,但她偏偏又记得那么多年的黑暗和冷漠。 她不知道要怎么宣泄自己的感情,也不知道要怎么在心灵上,和耶罗尼米斯和解。 她应该哭吗? 她应该感动吗? 还是,继续抵触?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要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一封看了一半的信。 要怎么处理? 是留着,还是烧了? 第五夏的潜意识里面,根本就不要想起她的小时候。 一个被刺激到将整段记忆封存的人,要因为一封信的开头,就把自己血rou模糊的记忆,都重新炸开,再仔仔细细地翻找一遍吗? 说什么怕自己的诅咒会带给第五夏厄运。 可是,什么样的厄运,会比让一个四岁的小孩自生自灭更加毁天灭地呢? 第五夏不认为自己是这样一个不理智的人。 可是,为什么,她会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过莫名其妙了? 耶罗尼米斯死的时候,她都没有一点点想哭的感觉。 现在这个时候,就看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字,就在这里伤春悲秋? 这是谁给她的权利? 谁给她的资格? 回苏格兰之前,她还和文艺说,要自己一个回来,面对过去,放下一切,和过去告别, 可是,她为什么要面对过去呢? 她明明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黑暗,明明知道,不能让这样的黑暗遮挡文艺的光芒。 可是,她为什么自己还要来看呢? 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这很不第五夏。 真正的第五夏,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勉强过自己了。 第五夏随手开了古堡仓库一个威士忌原桶,用嘴接里面的高浓度原酒当水喝。 她小的时候,找不到水喝,也没东西吃的时候,就这么干过。 如果这么做的人是楼尚,以楼尚的酒量,在饿死之前,早就已经一命呜呼了。 但不止一次这么做的第五夏,一点事都没有。 尽管她不记得、不知道、不承认,但她完完全全地继承了,第五绮雯的酒量。 她要把自己灌醉,然后把和她无关的那本厚厚的家谱给烧了。 第五夏很是有些无法理解,清醒的自己,为什么下不了这个手。 家谱。手写的信件。死因调查报告。 耶罗尼米斯给她留下的,究竟都是一些什么东西? 她一个外姓人,一个从来都不属于布伦施威格酒厂的人,有必要对传承了五百年的布伦施威格家族的延续负责吗? 连耶罗尼米斯自己都没有办法做到的事情,她一个被冷酷对待了19年的外姓人,会有这样的责任吗? 第五夏最不可理解的是,耶罗尼米斯为什么要把所有的财产都留给她。 他难道不知道自己的资产有多么可怕吗? 不是庞大的可怕,而是复杂的可怕。 这些遗产里面,有正的资产,也有负的。 六百多桶威士忌原酒是正的资产,但酒厂所在的这个古堡,是已经抵押出去了的。 还有很多当年想要重启酒厂的时候,欠下的外债。 以及一个什么奇怪的,第五夏不清楚领取的条件是什么的信托基金。 看起来,遗产很丰富,再怎么样都是给第五夏留下了很多东西。 但第五夏继承这些遗产的前提,是必须要缴纳一笔巨额的遗产税。 法律允许她变卖遗产里面的东西去筹集这笔遗产税,但必须在六个月之内付清。 第五夏当时的第一反应,是直接拒绝的。 爱谁谁。 但是,这件事情太大了。 一个传承了五百年的威士忌的家族消亡,各种的大新闻大头条。 布伦施威格家族的律师,在耶罗尼米斯死后找到了第五夏,宣布了遗嘱。 文艺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知道第五夏继承了足足能装十万瓶的威士忌。 不被苏格兰威士忌协会认可的,也不能在欧美市场推广的威士忌。 这些威士忌,要是能在半年之内套现,第五夏就能补齐遗产税,拿下布伦施威格家族的最后一位继承人,留给她的“整个”布伦施威格酒厂。 可是,她又为什么,要把自己和布伦施威格家族的命运绑定到一起呢? 她13岁就自立,她和这座破败的古堡,这个关停的酒厂,从九年前,就已经完全没有关系了。 她为什么要回到这里,回到这个从来都不曾有过美好回忆的地方? 她不是只在乎极少数的几个人吗? 她不是只做自己愿意做的事情吗? 她不是不介意,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看她的吗? 第五夏像在沙漠行走的人遇到绿洲一样地喝着威士忌原酒。 她只要一喝醉,就会忘记很多不愿意记得的事情。 可是,为什么,她的酒量这么好,可以一直喝,却不会彻底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