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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高高束起。 骏马随主人,气焰骄傲,长长的嘶鸣一声,收住了马蹄。 沈辞利落地从马上跳下来,摆脱了几年前盛京小霸王的名号,他身携荣耀,就连跃下马时纷飞起的衣诀都飘的飞起。 他转头瞥了眼沈府对面的林府,锦袖下的手攥成了一团。 两千多里,七百多个日夜,许诺等她的小姑娘一转眼收了别人的聘礼。 算她有种! 日光直射下来,沈辞眯起了眼,眸光阴鸷骇人,随即踏入沈府。 * 林家,萧院。 伏天里的太阳不烈,却异常的闷热。 空气绵密让人喘不过气,只余蝉鸣,不知疲倦的叫着。 外面的粗撒婆子和末等丫鬟在院子里忙活,宝珠和香绿两个贴身丫头正挑拣着上午敬国侯府送来的聘礼,打算入库。 蟹粉红枣粥,升腾的热气熏得两人满头大汗。 “香绿,你去把窗子再开的大些。屋里空气不好,姑娘一会儿午睡醒该呛着了。” 碧色霓裳的小姑娘轻挪了挪步子,水灵的眼睛带着笑,“这敬国侯家还真是大方如此厚重的聘礼,也算不委屈咱们姑娘了。咱们主公官拜左相,位列一品,与侯爵府结亲,真真是般配的紧呢。” 宝珠忧心忡忡的看着里间,香绿年纪小,不懂这里面的曲折,只有她知道姑娘是真真切切不愿嫁那宋家公子的。 两人窃窃低语,在这寂静的小屋里却异常清晰。 琬宁耳畔依稀能听得些声响,她只觉得很冷很冷,手无意识的抓着,不知置身何处。 宝珠耳尖,听见里头隐约传来些许动静,抬步上前,捋开明灿灿的帷幔,见琬宁醒了,笑着道,“姑娘这会儿可是饿了,外头有刚煮好的粥。” 她走近,将琬宁扶起,掖好薄被一角,自顾自絮叨,“娇弱的身子,中午本就没吃多少。” 琬宁怅然的任宝珠伺候,身体却不停的发抖,那样冷的雪夜,那么深入骨髓的痛,她没能熬过去,可是上天竟给她重活一次的机会了? 想到自己死的那天,痛苦万分的沈辞…… 她眼睛湿润,耳根绵延片片的红,唇畔不可自抑的呢喃出声。 “沈辞……” 宝珠听到,神色顿时有些惊慌,她谨慎叮嘱道,“姑娘,咱们已经收下了宋家的聘礼,您万万不可提这两个字了。” 听到宋家,琬宁眸色泠然,青葱似的指尖屈得紧紧的。 前世她尊重了父母一次,成全孝道,负了他也负了自己,这一世,她断不可这般糊涂。 她会退了宋家的婚,还自己一个自由之身。 至于沈辞,她记得,前世的这时候,他日夜出入盛京各大酒楼戏园,仿佛那个击退敌军,镇守雁门关的少年将军只是他的替身而已,又过起了从前的混蛋日子。 要怎么样才能让他原谅呢? 琬宁叹了口气,这委实有点困难。 接过宝珠递过来的粥,喝了两口后,她吩咐道,“待会儿你出府,四处打听打听,京郊的驿站史李侍郎跟宋庭严认不认识。” 若不认识,琬宁实在想不出那小官为何会暗自扣下她与沈辞的书信。 两人正说着,碰巧香绿走进来,听的琬宁的疑问,她想起来,“奴婢有次出门采买,碰见宋公子和驿站官李侍郎在街边茶馆聊天。因着奴婢从前写过家书送去,所以识得那人面孔。” 琬宁这才明白,原来两人早有苟且。 她恨得咬牙切齿,胸腔里涌着一波又一波的热浪,愤恨中却也隐隐带着些期待。 这个渣滓伙同朝里的朋僚一起瞒天过海,可想过,河边走多了,总有鞋湿的一天。 宝珠忧心忡忡的望着自家姑娘,迟疑片刻,小声问,“姑娘,晚间宋公子还约了您和他的朋友们去看胡人摊……” 琬宁想起来了,近期盛京来了一批胡人来发展生意,他们手中囤积着大量色彩斑斓,精致的珠宝。^ 盛京多产丝绸锦缎,玉器首饰虽也产些,但是成色稍好的都是宫里进贡的,再就是侯爵大员府里了。 她记得当时同行的一行人还有李侍郎,宋庭严的meimei宋枝枝,还有个,叫什么红玉的民间女子。 那红玉是个普通人家的姑娘,有几分姿色。 前世她溜达至一半便想回家了,前脚刚走,后脚她就看见宋庭严急不可耐的搂住了红玉水蛇般的细腰,随后竟当街与她亲吻缠绵,急切的劲,仿佛给张床,两人就要立刻云雨一番。 当时,她对宋庭严毫无感觉,所以她压根没管宋庭严与红玉的事。他娶多少个小娘,纳多少个妾都与她无关。 唯一能影响到的,就是让她觉得恶心。 “姑娘?您去吗?” 琬宁想也不想回绝宝珠,“不去,告诉他,今儿我身子有恙。” 话是说着,但是她起身下地,蹬上一旁的绣鞋,“替我更衣,咱们悄悄跟在他们后边。” 她抬首,眸光透过窗格,天空已染了些暮色,云层边上金灿灿的轮廓,霎是好看。 琬宁长舒了口气,只有看见这样真实美丽的景象,才提醒着她还活着,还能看见,真好。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京城最热闹的中街上,小贩们都开始支起了摊子,其中还夹在着一些起轮廓粗矿,身形高大的胡人贩子。 挣到钱的胡人都开了店铺,没挣钱的还摆着小摊。宋庭严带meimei还有红玉逛小摊,显然对这个红玉极不尊重。 琬宁着了藕粉色罗裙,配着素色罩衫,裙摆层叠,粉粉灼灼,十分贴身又不引人瞩目。 宝珠和香绿跟在她身前,三个娇小的人影鬼鬼祟祟,隔着重重人群,跟在宋庭严一行人身后。 鹤仙楼二楼,临窗雅厢。 紫铜炉的檀香香线缭绕,悠悠燃着若有若无的香气。 不远处,一容色艳丽,身段婀娜的女子弹着凤首箜篌,音色柔润,弦曲悠扬。 周庭筠捏着杯,朝红木矮桌磕了磕,一脸的鄙夷,“我说,这鹤仙楼的位子多么难定,更何况是这视野极佳的位置,你好歹赏个面,喝两杯。” 沈辞身子倚在身后的软榻,腿随意弯着,胳膊住着窗边栏格,他敷衍道,“别烦。” “怎么,这窗外还有鹤仙楼头牌还绝的妞儿?我也瞅瞅。”说完,他屁颠抬脚,也凑到了窗边。 银月当空,夜色阑珊。 周庭筠瞧见宋庭严那群人吆五喝六的嬉笑玩闹,后边却跟着三道影子,不远不近,刚刚好。 他眯眼,一下子就瞧见那粉色人影是琬宁,顿时豁然开朗。 “啧啧,那不是小宁宁吗,是旧情人啊。”他嘴欠说道。 一道眼刀凌厉而过,周庭筠额头顿时冒了冷汗,打着哈哈,“阿辞,别,我开玩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