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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上见他出去,不免面上微笑,暗想道:“他方才那模样,却是十足地像了宛宛去的。纵他并无多大能耐,也原比教那个不肖之子即位好些;况他原就甚聪明,日后登得大位,也不失为一代明君。只是如何将他认将回来才好?”因知其在民间失落久矣,恐乍认将回来,不能服众;又恐三皇子对其下手,若稍有防范不到,却是悔之无及。便又想道:“如今是不能将其身份显露人前的。不若先将其认作义子,封了亲王,届时也好说话;只是将他认回来之时,却定然是要教老三身败名裂了。”想到这里,却又心下有些酸痛,乃暗道:“当日三儿幼时,也曾是个极聪明的孩子,虽有些戾气,却并不是如今这般光景。今日成了这般模样,那里是令人乐见的!” 正在想时,却闻有人叩门之声,便知是暗探有话要回,乃咳了一声,果见门下塞入一张叠得小小的纸笺,自捡起看时,却为变色,乃暗道:“如此看来,竟是我太过仁慈了;只道是‘虎毒不食子’,却未曾想到此人枉为人子;先弑了嫡母,如今又要摆布于我;其心思之歹毒,已是难称为一人耳。”是以心下叹息,却又想道:“如此一来,或是正与了五儿一个可乘之机,我也可趁机再行查考他一回;若此事成了,便是为五儿铺出了一条路,他日定将置老三于万劫不复之地,也是同宛宛报仇了。”如此想定,便提笔在纸上写将起来;及至写罢,乃缓缓吹干,将其塞在窗棂缝中,在窗扇上叩了几下,便见有人来将此取走,于是便往榻上歇了,一时无话。 如今已入腊月;果然太妃言说宫中寂寞,无人解闷的,便令人接了各世家之女儿来宫中说话,其中便有黛玉。每日入得宫中,也不过在太妃面前说笑一回,或作一回诗,画几笔画,又说些趣事,聊以打发时日而已。几人皆为年少女子,不上几日,便皆熟识;不往宫中来之时,也约着往各家去作耍,一人一日做东,也学着那些文人开个赛诗之会,倒也自为有趣。黛玉原就不愁于此,又闻张嬷嬷同他密密说了许多事体,更兼本就是个聪明女儿,是以同众女皆为不错。众人见其他人多是父兄有侯爵的,他却并非公侯之女,便料知是今上宠爱瑧玉之故,是个“爱屋及乌”的意思;如此却也不敢轻忽于他。 其中又有赵鹏海学士之女佳语,虽不是侯门之后,其父却也为国之重臣;他同黛玉原本相识,如今常常见面,鹏海又是瑧玉薛蜨之师,是以倒比其他人更见亲近些。那日回去同他母亲说起,他母亲亦笑道:“林丫头同他哥哥一般,都是极好的人物,况为人又没有甚么迂回心思,最是有一是一有二是二的。你若爱他,就只管同他好,很用不着同那起子你瞧着不爱的人虚与委蛇。”佳语本就有此意,闻得他母亲这话,乃笑应了;此后果然更同黛玉亲近。 却说三皇子见太妃几次召见黛玉,乃向身旁几人笑道:“那林胤之却是个妙人。我初时只当他不过是仗着生得像皇后些,谁知竟是有些真才实学的;怪道父皇这们重他,如今却连他妹子都得了益,竟入了太妃的眼;可见林家是要起来了。”一人亦笑道:“此子年纪虽轻,却有本事;只怕日后不能收将过来为殿下所用,或成一患。三殿下却不可只顾爱才的。” 三皇子闻言,却笑道:“这算得甚么!如今虽父皇宠爱他,若那一日父皇过身,难道他还跟了去不成?况这世间之人,便没有不爱功名利禄的;我能给他的,谁还能给不成?林胤之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要如何做。”因又诡秘笑道:“我前日闻言,他同他妹子甚是亲近,原胜于一般人家之兄妹的。他妹子这可不尚未许人么?待父皇回来,我去同他说知,就教将他妹子赐了我作侧妃,难道还有不应的?届时他妹子在我府中,便不怕他再生异心;及至入得宫中,可不更是由我摆布了!” 身旁众人闻言,便也笑将起来,皆摇身赞妙道:“到底是三殿下,竟有这般妙法。”三皇子冷笑道:“若不如此,我为何如今尚空着一个侧妃之位?自然是要有些用处的。那贾家女儿不知高低,竟痴心妄想起来,可不好笑么?”众人有不知是何人的,便问端的;中又有知道的告诉了出来,于是皆笑元春之自不量力,各各嘲弄不提。 三皇子见众人议了一回,却又想起了甚么似的,因笑道:“那薛文起也是有个妹子的;到时也可迎了进来。此二人家世原不比四王八公,又无兵权,难有外戚之乱;到时作一门新贵,便是我一手扶将起来的,自然比那些老jian巨猾之人强上许多。”又有一人闻言笑道:“好虽好,只怕他两个无论如何,竟是不从;届时又当如何?”三皇子冷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两个又不蠢,自然明白该当何选;况他二人之能,世所罕见,若不收至自己麾下,却还不如杀了的干净。”说罢,便摇手令众人散去。 且道圣驾一行,本欲往那金陵城过了年再行回京的;谁知那日闻人来报,道是几个邦国皆遣了使者要入京觐见。今上闻言,自思量了一回,便命即时起身往京中去,要赶在年节之前抵达;一时各人皆忙乱收拾行装预备起身,又令人快马加鞭往京里报与宫中知晓。 瑧玉闻得这话,倒为欢喜,乃笑向薛蜨道:“如今却可回京里过年了。你快些儿捎信同家里说一声,休教他们眼巴巴地候着。”薛蜨笑道:“现在说了,有甚么趣味?依我看,不若暂且不作声,待得回去,他们乍一见了,才是意外之喜呢。” 瑧玉听他这话,乃笑道:“你也是这们大的人了,还这么小孩子脾气,使这们促狭主意。哄着人眼巴眼望地等着,甚么意思?还是先教他们喜欢喜欢,又可提前收拾一番,届时咱们回去,自然一应俱全的。”薛蜨闻言大笑道:“可说漏了嘴了。方才还说是要教家中人放心,原来却也是为了自己回去好住得舒服。”瑧玉笑道:“你知道你那里最可恨么?”薛蜨怪道:“那里可恨?倒要听听。”瑧玉笑道:“你这实话忒多,教人听着可气。”薛蜨笑道:“那里有这们当兄长的?说句实话,都要教你说一句可气。我日后只同你撒谎的是。” 于是二人议定,又同冯岩说了,便往驿站去教人往家中传信,言说过年前便到家。薛姨妈等人接到信,自然欢喜无限,忙又命往家中去打扫房舍,置办过年之物;黛玉闻得他哥哥要来,却也欢喜,忙着命人将家中收拾出来,又写了单子教家人去采买许多物事,以待瑧玉回来。 及至启程,那车船比来时原快上许多,途中又不曾停靠太久,转眼便已至顺城,一行人便舍舟登陆而去。今上却嫌车队狼犺,行之不速,便点了几人跟随,轻车简行,先往京中而去,后面车马且教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