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唤后,蓦然充血,他残缺的舌头让他满腹恶言无处发泄, 只能疯狂地扯动锁链,试图去抓这个毁他霸业的亲生儿子。 “啊——啊啊!” 石梁玉在离他五步的地方静立着,仿佛要将石莽现在的丑态一分一毫地记在心底,随后他靠近了一步,道:“不必如此激动,以后你有的是时间在奈何桥上等我。” 石莽狠狠地盯着他,逐渐安静了下来,一张口,唾沫混合着血液从牙齿缝里渗透出来,口齿模糊地说出了几个音节。 “你想说,凭我做下的那些事,季沧亭也不会放过我?”石梁玉冷嗤了一声,道,“放心吧,所有知道那件事的人都会下去陪你,而她也会选择相信我。” 石莽的眼里逐渐涌上一丝嘲讽之色,随即干哑地笑出声。 石梁玉的冷笑逐渐消散,他猛然上前一步,掐住石莽的脖颈,仿佛压抑了多时一般,恨声道:“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走到这一步?我手上本不该有季蒙先的血债!都是你!” 指甲在他脖颈上深深掐出一条血痕,随后出于谨慎冷静的本能,石梁玉爆发的愤怒又很快平复,嘲讽道:“现在,成为宿敌的踏脚石感觉如何?我不妨告诉你,她会稳稳坐在那个位置上,接受你永远也得不到的万民朝拜,史书上会写满她一人盛名,而你……只是陪衬在她身后的一个败者。” 甚至还不如正面交锋过的匈奴,他的宏图霸业就已如河中流沙一般,终结在一场不为人知的阴谋之下。 石莽浑身巨震,连日来被愤怒覆盖的、他所最不愿面对的真相被石梁玉字字如刀般灌进耳中,搅得心血翻腾,这一瞬间,他仿佛老了数十岁,良久,他张了张口,用尽力气模模糊糊地发出声音。 “是……为了……你娘?” 石梁玉缓缓松开了他,脸上又恢复了平静,他从怀里取出一块用绢布包得仔细的牌位碎片,掰开石莽的手指让他握紧。 “那一天,我娘为我备好了盘缠,说是打算让我上京寻父。我问她,家中清贫,哪里来的这般多的盘缠?” “她不许我问,那天夜里,镇上的屠夫来敲门,在门外污言秽语了半宿,让我认他做爹。当夜她就吐血病倒了,我要去叫大夫,她死死地拉住我,说那些银钱是为了让我上京找生父用的。” “我以为只是小病,直到半个月后乡试放榜,我回家时,老人们说她暴病而亡了。后来我去掘过墓,才知道她是吞针自杀的。” “其实我一点也不想上京来找你,但这是我娘的愿望,所以我来了……对了,我走之前,找到了屠夫的家,送了他一把火。” 石梁玉说起旧事,语调平静得仿佛局外人一般。 “所以那日你想用一条人命镇住我时,我只觉得可笑,人死如灯灭,死了便无需挂念在心上,你杀的婢仆如是、我娘如是,即将被凌迟的你亦如是。” 石莽仿佛是第一次认识石梁玉一般,现在他才知道自己的儿子如今已成了个无血无泪的怪物,他不在乎自己手上沾过多少人命,只要是他能利用的,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去执行。 “你……很好。”石莽道。 此时牢门外狱卒的脚步声靠近,石梁玉深吸一口气,道:“凌迟非我本意,只不过它是用来平民愤最好的手段,左右皆是一死……喊疼的时候,记住这是你欠我娘的那条命。” 石梁玉离开后,石莽低下头,看着手里那片写着元配姓氏的牌位碎片,无声说道—— 吾儿,你足够厉害,可你永远无法摆脱为父,你血脉里流动着的恶兽……终有一日会让你走上比为父更远的不归路。 …… 石莽被处以极刑的那一日,午门大街上,人山人海,夹道两侧的商家酒楼,全数正门大开,楼上楼下7一片熙熙攘攘。 凌迟的过程极为漫长,从一个完整的人,慢慢剔去皮肤、血rou、最后直至刮骨,一刀一寸,平息的是百姓们积蓄了太久的愤怒。 宫门城楼上,季沧亭并没有待太久,看了两眼便打算去往正殿处理奏章。 “陛下不观刑了吗?”重新回到朝中主持文政的徐鸣山道。“可是觉得凌迟残暴?” “并非如此,我只是觉得离得太远,未能手刃仇人,心里不痛快。”季沧亭深吸一口气,道,“徐相,是不是戴上了冠旈,就再也不能做匹夫一怒之事?哪怕是杀亲仇人就在唾手可得的地方。” 徐鸣山道:“陛下当然可以,只是若那样做了,就离暴君不远了。为君者,当为百姓表率,家国之恨,百姓可破口大骂,可怨天尤人,而为君者不可。太傅当年为太子融讲学至这一节时,陛下比先太子记得更快……且今石莽伏诛,陛下得天下民心,往后日子尚久,但有所愿,可徐徐图之。” 秋风卷着枯叶飞过高高的宫墙,季沧亭闭上眼,道:“徐相,我非圣贤,今立于此,乃时势所造,必不长久。我所能为者,乃施仁政于仁人,施□□于不仁,三年五载之内,望徐相勿以后嗣之事相扰。” “皇孙卫瑾年幼,常年不得朝中支持,如今更是远避在外,必不会以陛下相争。倘若陛下是担心成家世代保皇党之传统……臣有罪。”徐鸣山见季沧亭一滞,自知不该提成家之事,微微低头道,“容老臣直言,成家先祖与开国大帝有约,当襄助卫氏五百年王朝血脉不绝,若陛下此生不愿再屈就他人,他们势必会带皇孙回京争这个帝位。” 季沧亭回眸看向徐鸣山:“这是臣子该为帝王考虑的事,我已说过,三年五载之内,勿以后嗣之事相扰。他们本族若来,徐相当为我逐客。” “那陛下打算?” “朕只是传达一个意思,并非针对成家——朕欲南下踏平胡虏,平复山河,止争乱世,谁敢以琐事牵绊,便是与我为敌。” “哪怕是渊微来劝?” 季沧亭握紧了手心,她已经几近百日没有提到过这个名字了,刻意回避了多时,那日草原上的苦痛仍然新鲜得让人心惊。 “他不在了,所以我才更不能倒下。” …… 潞州城。 远处的马蹄卷起大片硝烟,来自北方让人闻风丧胆的匈奴大军气势汹汹地杀来,却在潞州城十里外早就挖好的壕沟陷阱里败得损失惨重。 “好!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