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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蹲在眼前的花盆丛里修理花卉,一抬眸便能瞧见,都由不得陆菀将人拉走。 一道阴影落下,沈时葶睁着一双明眸仰头。 这么一眼,小姑娘脸色更白了两分。 她听到一旁的婢女们喊她“贺姑娘”。 贺敏扯着嘴角一笑,还带着些主人家的睥睨之态。 她是真真怒意横生,一个那样出身的人,怎么能玷污这座松苑? 那现下这狐媚子的身份算什么?怀洲哥哥的通房丫头?他都尚未娶妻啊…… 从前陆九霄在外头疯,贺敏恼归恼,却是不酸的,眼下看着沈时葶,心的酸意 竟大过恼意。 “你当日不是说你没想攀着他进侯府么?”贺敏低声讥诮道。 沈时葶站起身,闻言一颗心跳了跳,只觉小腹处一阵痉挛,更疼了。 她紧张地攥了攥的剪子,朝不远处的陆菀颔首,福身道:“二姑娘。” 说罢,她脚步匆匆往仆房走。 贺敏伫立半响,才跟了上去。 陆菀“欸”了声,低声喝道:“阿敏!” 可如此也拦不住任性起来的贺敏。 青苔石阶上,沈时葶一只腕被大力握住,她一回头,就见那贺姑娘怒意满满地瞪着她。 她口吻刁蛮道:“我同你说话呢,你以为不应声就完了?你知不知这侯府,这松苑是什么地方,岂是你一个卑贱身份的女子能沾染的?” “行了行了,阿敏,你松。”陆菀着急地跺了跺脚。 沈时葶垂眸,与贺敏四目相对。 她忍着疼,道:“贺姑娘,我只是世子的婢女。” 贺敏嗤笑,“婢女?你什么身份你清楚。” 许是腹部坠疼难忍,沈时葶心下生出了几许厌烦。 她挣了挣腕,便要进到自己的屋里。 然,贺敏握住的正是她攥着剪子的,这么一拉扯,那锋利的刀尖顿时划过那双十指不粘阳春水的,在虎口处添了一道血淋淋的痕迹,渗出一颗红彤彤的血珠。 只听“啊”的一声惨叫,贺敏往后退了一步,又恰恰好踩空了台阶,整个人以仰倒的姿势摔至石子地上。 陆菀懵住了。 沈时葶也懵住了。 陆菀立马屈身去扶贺敏,瞧,贺家的姑娘何曾受过这种委屈,当即扶着歪倒的步摇红了眼,举着满是血的心,用另只指着吓懵的小姑娘,“你”了半响。 此时,陆菀对着花雕门上的白色身影,呐呐道:“哥……” 贺敏忙回身,惊异之下,立即委屈地红了眼,“怀洲哥哥,你的婢女拿剪子伤了我。” 陆九霄风尘仆仆的,身后还跟着一个通风报信的弄巧。 他觑了一眼贺敏的心,“弄巧,给姑娘上药。” 说罢,他面向魂魄早已游走的沈时葶。 那张小脸惨白的,好似刚从石阶上跌下去的人是她。 小姑娘回过神,看了眼贺敏,心下惶惶,抖着唇道:“世子,我不是故意的,是她拽着我……” “嗯。”男人低低应了声,掰开她的心,将剪子拿出,丢到一旁。 还是如昨夜一样的凉,这样艳阳高照的天,也没能将她晒暖和。 陆九霄捏了捏她的脸,连脸都是凉的。 他道:“你先回房。” 沈时葶挣扎道:“我真的不是——” “我说你什么了吗?回去躺着。” 他口吻重了两分,沈时葶也不敢磨蹭,忙进了屋里,阖上了屋门。 不知为何,陆九霄心下升起两分怒意。这人吧,他欺负,和别人欺负,好似是两件截然不同的事。 至于何处不同呢,暂且不论。 他回身望着双眸通红的贺敏,静默半响,缓缓道:“你是不是真以为我不敢揍你?” 陆九霄捡起地上的剪子,塞进贺敏完好的那只,冷声道:“想死是不是?拿好了,回自己府里死。” 第40章 揉小腹 “想死是不是,拿好了,回自己府里死。” 话落,陆九霄眯了眯眼,垂眼看她。 贺敏握着冰凉的剪子,心万分委屈,只觉得虎口处的伤口更疼了些,可却并非因陆九霄这句明面上的话。 贺家与陆家对门而立,她自幼便跟在陆九霄身后,在贺家她怎么任性,在陆九霄面前就怎么任性。 众人皆道,陆家世子脾气坏得能上天,能不招惹便不招惹。自幼那些世家贵女,饶是宫里娇贵的公主们,也少有敢往他跟前凑的。 而陆九霄的坏脾气,她是领教过很多年了。 她在府闹着要跳湖时,这人会拉着把椅子坐下,翘着腿道“让她跳”;她发高热不肯用药时,他隔着一面绘花屏风冷嗤说“行,病死算了”;她在夜市闹着不愿回府时,他说走便走,当真将她丢在人来人往的街巷,使得她不得不一面啜泣一面老实随他走…… 云云如此。 这个男人,生得俊朗无双,那张薄唇,却真真不会哄人。 可那又如何? 她所有危难之际,他都护着她。 贺家式微之际,最初一年,贺敏连去私塾里都免不得遭人冷眼。 那个娇蛮的小姑娘,平素里与人多是结怨,到此关头,难免要被狠狠磋磨一顿。 最是记得,十二岁那年的冬日,白雪皑皑,寒风凛冽。 她的小袄被两个新贵之女泼了水,不得不解下,晾在私塾的窗台之上。 老先生讲史论,半个时辰的课程,才一散学,她的小袄便烟消云散,不知踪影。 贺敏不得不一路顶着寒风,往贺府的方向去。 小丫鬟将自己身上的小袄解下递上,她红着眼推开,道:“我不要。” 贺家再是落魄,她贺敏也决计不可能换上丫鬟的衣饰!绝无可能! 可谁知,没有最倒霉,只有更倒霉。 回府的小路上,两个世家子弟堵在了巷子尽头。 这二人家,皆是与贺家不对付的,难得见一向高傲的贺家姑娘遭难,自是要给她这苦难里添上两。 贺敏做梦也忘不了,那两个人握着一头巨大的蟒蛇,还吐着信子,向她走来…… 她蹲在角落里哭喊,感受到冰凉的蛇身盘绕在她腿边,此般心境,与死无异。 那日,是陆九霄将那两个顽劣之人摁进了竹篓,一脚一脚,皆揣在要处。他拿走盘在她身上的蟒蛇,背着早已吓瘫的贺敏,从小巷子,一路行至贺府。 此番情境,还发生过很多很多。直至贺禄鸣上交兵权,贺凛任职都督,贺敏才又成了那个高傲得不可一世的大小姐。 但你说她不知陆九霄这样待她的缘由么? 自是知晓。 而正因知晓,才更为放肆。 念着与大哥哥的情谊,陆九霄嘴上凶她,可该护着她,还是得护着她。 但他何曾,为了旁人凶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