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晒,显得红通通的,还有裂口子。他一身甲胄,双腿箕踞,坐在积雪的大帐中,一边喝酒,一边吃rou,目光不屑地暼着眼前所谓的来使。 阿福取下头上的风帽,露出脸孔来。 她头发是束起来的,用红绳扎了个马尾,又长又密,垂落两肩。除了耳朵上两颗小小的绿松石耳坠子,浑身没有任何饰物。连额前的碎发,还有脸上的绒毛也未修饰。 贺兰麟觑着她:“韩烈派了个女人来我军中?” 韩福儿道:“我想请求将军,让我见一个人。” 贺兰麟道:“我这里有你要见的人?” 韩福儿道:“他现在就在将军的营中。” 贺兰麟道:“你说来听听。” 韩福儿道:“我要见天子。” 贺兰麟停下了手中的酒rou:“你是谁?” 阿福道:“我姓韩。将军可能没见过我,也不知道我的名字,但我久闻将军的大名,仰慕已久。将军是当今天下不可多得的英雄。太原王薨,当初追随太原王的诸位将领,人人只图自保,无人敢为太原王报仇,只有将军果敢重义,首举义旗,才不致使太原王含恨九泉。太原王泉下有知,得知有将军这样的人替他报仇,当能瞑目了。” 天下人都说贺兰麟犯上作乱,罪该万死。贺兰麟偏偏不服,什么狗屁的上。别人不敢造反,偏偏他就是敢反。他心里恨贺兰菩提,还有贺兰澄明,还有贺拔、宇文那些人。当初他们最受太原王器重,岂料太原王一死,他们顿时成了缩头乌龟,没一个人敢起兵。他心里愤愤不平。 而今,这样的话从一个女人嘴里说出来,可见全天下的男子,都瞎了狗眼,反不如女子能识英雄。 贺兰麟警惕地看着这人:“你姓韩,你跟韩烈是什么关系?” “韩烈是我兄长。” 贺兰麟若有所思道:“我好像见过你。在河阴,曾替韩烈挡剑,救了他一命的人,是不是你?” 韩福儿道:“他是我兄长。他有危难,我自然舍命救他。” 贺兰麟道:“你倒比你兄长还刚烈。这世上像你这样男子都不多,更别说女子。韩烈不如你。” 贺兰麟不知怎么想的,竟招呼左右,说:“来人,赏她一杯酒。” 韩福儿不会喝酒,甚至心里有点害怕,他是不是搞什么鬼。但不敢推辞,还是当着他面,饮空了手中的酒杯。 “我敬将军。” 贺兰麟鼓掌,说:“好!” 贺兰麟兴许是喝醉了,又或者本来就糊涂。韩福儿感觉他指定脑子有点毛病。韩福儿本意是来见云郁,贺兰麟却似乎忘了这茬,喝完了酒,就开始抱怨、大骂起韩烈来,说这人鸡贼,小人,不值得交。又说自己出兵前写信,跟韩烈商量,韩烈一个劲儿地鼓动他,结果让他跟自己一块出兵,韩烈立刻缩了脖子。又说韩烈自以为是,虚伪,不耿直,原来一个劲地在太原王面前讨好邀功,最谄媚不要脸,背地里却脚踏好几只船。 骂完了韩烈,他接着又骂贺兰菩提,说他是“孬种”,“忘恩负义的兔崽子”,原因是贺兰逢春死后,贺兰菩提竟然被朝廷招安,想带着太原王的属下投降归附。因部落中许多将士不愿归附,憎恨朝廷,因此招致了手下部落中的不满。没人听他的。贺兰麟趁机高喊替太原王报仇,将士们遂一呼百应,贺兰菩提现在无人搭理,只能做冷板凳。这种懦夫,是不会有出息的。 完了,他又大骂皇后,骂贺兰落英。说她是“贱人”,“婊.子”,“千人骑万人压的母狗”,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狗眼看人低,说要亲手掐死她。阿福听的哭笑不得,贺兰麟却没有要打住的意思,接着把贺兰氏的诸人,贺兰逢春手下的将领们,他过去的同僚,全骂了个遍! 最后估计骂到兴起,甚至骂到贺兰逢春头上,说太原王轻信小人,有眼无珠,眼睛里装的是鱼眼珠子,不会识人!只会以貌取人!结果任用的那些人,长得人模狗样,一个个都是忘恩负义。只有自己是真的忠心,却从来得不到太原王的重用,因为太原王嫌他粗鲁,嫌他长得丑!太原王就是以貌取人,所以才立了云郁这么个背信弃义的狗东西当皇帝,结果把自己命害了。这都是太原王活该!自作自受! 贺兰麟身边的士兵们,大概早就习惯了他这幅喝醉酒,骂天骂地的样子,只当没听见。阿福不做声,到最后劝了他两句:“将军虽明珠蒙尘,而今却已然大放光彩了。” 贺兰麟被这句话猛然拉回了正题:“你要见天子?” 贺兰麟醉醺醺道:“你跟天子又是什么关系?” 阿福道:“故人。” 贺兰麟嘿嘿笑起来:“故人?想不到,皇帝还有这么多花花肠子。有皇后这只母老虎在中宫,他还能找女人。” 阿福道:“他曾经负我。而今我们早已没有关联了。我只是听说他在将军这,想来看一眼,说几句话。兴许他有什么遗言,也未可知。” 贺兰麟说:“有趣。” “你要见他,你就去见吧。” 贺兰麟生无可恋说:“反正他也快死了。” 他看韩福儿露出惊恐的表情,又无所谓似地说:“你别着急。我可没有要杀他。我还不想让他死。他现在是我的护身符。我现在是众矢之的,多得是人要杀我。但是只要他活着,我就死不了。可是他自己作死,不想活。你们既是故人,你来了,去劝一劝他也好。我先前让皇后去劝他的,可恨这个毒妇,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去见他吧。” 贺兰麟当真吩咐下去,带她去见天子。 这一切,来的似乎太容易了。她有些不敢相信,怀疑自己在做梦。他跟在贺兰麟的士兵脚后,踩着厚厚的积雪。她又想,并不容易。怎么可能容易。她行了一路,将近两个月的奔波。铁鞋踏破,喝了无数混着冰雪的冷风,吞咽了冷的刺骨的冰水,咀嚼了硬的石头一般的干粮。那东西几乎要把喉咙划破。她在无数个夜晚,辗转反侧不能成眠。手脚上面生的全是冻疮,浑身已经被雪水冻的没了知觉,连心都冻木了。这一路,荒凉萧瑟,危机四伏,又岂有容易之说。 这痛,这冷,也只比死好一些罢了。 他一个人,在一个空荡荡的帐中,周围重兵把守。这帐篷,大概只有一个蔽风的作用,人在里头,坐没处坐,站没处站。天冷,他蜷缩在帐篷的一角,身上裹着一床棉絮在御寒。那棉絮估计是在地上裹来裹去的久了,从来没换过,已经灰扑扑的发黑,脏的让人不敢靠近。他就睡在那里,远处看着是污秽的一团。她走过去,小心翼翼在那一团附近蹲下,扒开被子一瞧,他在昏睡。四肢紧紧蜷缩在一起,不住地在发抖,额头还带着伤。满脸脏污,胡子拉碴。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