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邦的了,便想了个主意,找了个农家,买了口锅来,一到了饭点,就在野外搭锅煮饭。 阿福是开朗的人,刚离开洛阳那几天,还有些惆怅,但过几日,心里就都放下了。她笑嘻嘻地搬石头垒灶台安锅,使唤这些男子汉们帮忙捡柴,打水。众人吃了半个月干粮,肚子里没有一点热乎劲,早就受不了了,看她要做饭,顿时十分积极。 阿福把牛rou干切成块,干馕也掰碎,丢到锅里煮,加上点盐。大火加柴一煮开,rou的香气就出来了,众人一起围到锅边来,口水直流。阿福又跑到荒地上摘了点野菜,野藠头,还有野韭,全一股脑儿地切碎,加到锅里,煮成一大锅牛rou野菜汤。 众人高高兴兴,一人分食一大碗。 没多久,阿福便跟这帮老爷们混熟了,一个个,全都叫的上名字,知道他们的乡籍,出身,还有大概经历和背景。他们当中有个领头的,叫陈尚,长得人高马大,孔武有力,说话做事稳重。阿福同他攀关系,张口闭口叫陈大哥,私下同他聊天,说:“陈大哥,你们在禁卫军多久了?” 陈尚说:“快一年了。我们都是陛下登基之后才加入禁军的。” 阿福好奇说:“你是怎么想起加入禁军的?人家都说,禁卫军是软骨头,木雕泥塑,打不得仗。都说陛下是太原王的傀儡,太原王打一个喷嚏,陛下都要胆战心惊。与其加入禁卫军,还不如跟太原王混。天下谁人不知,太原王是早晚都要登基的。” 陈尚听了这话,有些不满,瞪了她一眼。 阿福故意激将他,想试探他对云郁是不是忠诚:“难道是因为陛下给了你很多的钱,或是许了你高官厚禄?可若是陛下败了,他给你再厚的许诺可否不值钱,只是空话。还不如早点找一个靠谱的主子,做长远之计。” 陈尚有些怒容,盯着她说:“姑娘,我知道你是韩将军的meimei,韩将军又是太原王手下的人。我不知道你同陛下是什么关系,可陛下既然派我等亲自护送你还并州,临幸前小心嘱托,让我等必定保你周全,想来待你也是情深义重。你即便心有旁骛,想另择良木,也不该说这样的话。” 他怒气勃勃道:“太原王残忍暴虐,滥杀无辜。这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不配做天下之主。陛下是仁义之君,心系朝廷百姓,我们想为国效力,为君尽忠,是人之本分。何来高官厚禄,金钱利诱之说。如果让太原王登了基,等于是只要手里有刀,连强盗都可以当皇帝。如此天理何在,公义何在?我只不愿意替这样的人卖命,让自己的父母妻儿生活在刽子手一般的君主治下而已。” 云郁登基后,一直在千方百计组建自己的亲军。招募义勇,在华林园亲与交谈,演试武艺,隔三差五带着人去郊外打猎,其实也就是练兵。这陈尚应该是其中的一员。阿福听他提起河阴之变,言语十分愤慨,大有痛心疾首,怒其不争的样子。 他甚至还替云郁辩解,说:“河阴之失,非陛下之过。当时三十万禁卫军齐解甲,三千王公翘首共盼太原王入洛,陛下又正遭贬官,失却君王的信任,随时有性命之忧。即便他想抵抗,又岂有回天之术?无非顺时应命,想办法寻求出路罢了。而今天下人却都把河阴之变的罪过推到他头上,说他和太原王沆瀣一气。陛下现在是两头遭排贬,两头受气。我等也做不了什么,只能陪伴君侧,尽忠职守。” 其实还是有人,愿意维护云郁和他的帝国的,只不过这样的人太少太少。 阿福看着他,道:“你不该来送我的。” 她有些遗憾道:“你应该留在陛下身边。陛下身边才最需要你这样的人,哪怕多一个,都是好的。” 陈尚冷着脸:“陈庆之入寇,洛阳正当危急,臣等已发誓,誓死追随陛下,本是不想随姑娘北上的。只是陛下吩咐,臣等不敢不遵从。” 陈尚只是偶然一次说了这样的话,那之后估计是知道自己失言,好久没跟阿福说话。在陈尚眼里,韩福儿的身份很矛盾。韩烈是太原王手下的忠将,她应该是靠太原王那头,不过她跟云郁,又好像有些暧昧。 立场难说。 不过阿福倒觉得这陈尚挺耿直的,仍旧和他亲近。 第72章 嫂嫂 沿途经过平城。 平城是魏国旧都城, 高祖皇帝曾经生活在此,那会还有冯太后在。当时的六镇还是帝国心腹,虽帝国南征北战。当初万邦来朝的平城, 而今已经宫室倾颓,宫墙和屋瓦上都长了野草。自从六镇起义, 平城被叛军攻陷之后, 就彻底毁败了。原来种满奇花异草, 放养仙鹤和灵鹿的宫苑,而今长满了麦子,有农人在其间除草。 有小儿在禁苑中放牛。 牛儿在吃草, 小儿捡来倒塌宫殿上的砖头和琉璃瓦, 团团围坐在一块堆石头。 阿福上前,好奇问:“你们在做什么?” 小儿说:“我们在堆长城。修起长城,柔然兵就不敢来犯了。” “谁才是天下第一强大的帝王?” 几个小孩在争执。 一个说:“是汉武帝!汉武帝修起了长城!抗击了匈奴!” 一个说:“汉武帝是汉朝的, 不算,只说咱们当今魏国的。太武皇帝灭了东辽, 平定西凉, 北击柔然,南征萧齐。太武皇帝最厉害。” 还有一个说:“高祖皇帝才最厉害。高祖皇帝实行了改制, 将都城迁到了洛阳。” 其余小孩众口一词骂:“呸!他就是鲜卑人的叛徒!” 幼童的吵闹声中,她仿佛听到一个遥远的女声, 在唱一首歌。 “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 惟闻女叹息。” 上了马车, 继续前行。 出了平城往西,十几天就到达并州了。 并州是太原王的地盘,阿福一路打听着韩烈的名字寻去。 “韩烈?” 路人一听这名字, 说:“韩大将军家,那可是本地的大户。并州城往南走二十里,随便打听就是,那一带都是韩家的地。” 阿福心里纳闷:自己离开家这么些年,韩家不但从怀朔搬到并州,还成了本地的大户?这可真是有点想不到。阿福对自家唯一的记忆就是穷,穷到吃不上饭的那种。 她道了谢,顺着路人的指引往城南去。 虽然平城那边破败的很,但并州毕竟是太原王的老巢,没有什么战乱,经营的还算不错。马车沿着乡间的小道行驶,道路两旁望去,大片大片的都是原野。一望无际的麦田,绿油油的,有农人在里头拔草。阿福下了车,站在路边问:“老伯伯,这里是谁家的地?” 那田里的老农揭开挡在头上的草帽,望了她一眼:“问什么?这里是韩家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