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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沅垂着脑袋,纤浓的睫毛掩住眼底闪动的泪光,嘴唇紧紧咬着。 他这辈子当了个好父亲,护住了他们的孩子。 可是他自己…… 深深吸了口气,她掐住手心,尽量平静的看向太医,声音却是遮不住的重重鼻音,“他能醒来么,要多久才能醒来?” 太医院院首难以作答,弯着腰,不敢去看顾沅的眼睛,“臣等只能尽力而为。” 半夜里,裴元彻发起了高烧,浑身烧得guntang,喂了药也不管用。 顾沅拿湿毛巾给他擦身,一遍又一遍,熬红了一双眼。 直至翌日清晨,他的高烧才褪去,人却还是昏迷着,气息也愈发微弱。 顾沅强撑着精神,稍作梳洗,与崔太后一起召集徐丞相等内阁重臣,交代昨夜之事,商量接下来的安排。 “扣押戎狄使团?皇后娘娘,这会不会太过武断了?您不是说了昨夜之事皆是逆贼昌月所为,或许戎狄那边并不知情?”有主和派的文臣提出异议。 顾沅一袭绛紫色凤袍,端坐在宝座之上,面色肃然,语调无比的平静,“卿家未免将戎狄看得太过无辜,扈尔巴与昌月密谋到何种地步暂且不说,就冲他们戎狄送来的和亲公主敢对陛下下药,戎狄若不给个合理的说法,本宫决不罢休!” 说到这里,她淡漠扫了眼殿前众人,不疾不徐道,“各位且瞧着吧,看戎狄那边是个什么态度。” 议完政事,顾沅未歇上一歇,便直接往天牢赶去。 天牢修的又深又暗,从门口进去,仿若下进?地狱里。 四周阴暗潮湿,蛇虫鼠蚁横生,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挥之不去的霉味,犯人凄凉嘶哑的哀嚎声、哭声、求饶声,令人瘆得慌。 审讯房里,琳琅头发凌乱,抱着双膝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听到锁链被打开的声音,她浑身一抖,小心翼翼抬起头去。 当看到衣着华丽,仙姿绰约的顾沅时,琳琅愣了愣,脑子里冷不丁蹦出“云泥之别”这个词。 顾沅是高高在上优雅出尘的云,而她匍匐在地上,狼狈不堪,是永远与她无法比拟的泥。 待反应过来,琳琅忙起身,踉踉跄跄的往顾沅面前爬去,沙哑的喊道,“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饶命,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是我鬼迷了心窍,我不该勾引皇帝!” 两个狱卒立刻上前压住她,不让她再靠近皇后半步。 顾沅面无表情的睥睨着琳琅,看着那张如花似玉的脸蛋如今布满恐慌,便是这样狼狈,却也是美的,可怜的,招人心疼的。 只是想到她做的那些事,顾沅心头再生不出半点怜悯。 “这个,你看看。”顾沅稍稍偏头。 秋霜会意,缓缓弯下腰,将手中托盘放在了地上。 琳琅一怔,抬头疑惑的看了顾沅一眼,又低下头,犹豫片刻,还是朝面前的托盘伸出手,掀开上头遮着的白布。 当看到托盘上的东西时,琳琅整个人呆住。 “这…这是……阿常?” 托盘上赫然是一张人-皮-面-具。 这是侍卫从昌月身上搜出的另外一张。 狱卒给顾沅搬了张太师椅,她施施然坐下,垂下眼帘,看向琳琅,“说吧,把?你所知道的,你的事,阿常的事,通通都说出来,或许我还能饶你一命。” 琳琅盯着那张面具,一时千头万绪,双眼茫然。 顾沅见她这样,便让秋霜将昨夜发生的事仔仔细细讲了一遍,包括昌月的身份。 琳琅越听越是心慌,从前许多不理解的事,直到这一刻也想明白了,同时她也无比清晰的意识到,昌月犯下那样的滔天大祸,若是自己再敢有半分隐瞒,恐怕真?的走不出这暗无天日的牢狱了。 一番斟酌后,她老老实实的交代了一切。 “其实我根本不是什么十三公主,真?正的琳琅公主年前得了一场病死了。我是一个舞伎,父亲是戎狄人,母亲是渊朝女子,打仗的时候,我母亲被父亲掠去,生了我。后来父亲死在战场上,母亲病重,舅母将我当奴隶卖掉,几经转手,我到了扈尔巴的手里。” “一年前,扈尔巴将阿常派到我身边,教我宫廷礼仪,教我学说官话?,我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但我猜,他们或许是想将我培养成个合格的礼物,送给大渊朝的官员……可年前戎狄与大渊的战事,戎狄败了,正好琳琅公主死了,我就顶着她的名,被送到了长安。” “扈尔巴要我留在皇帝身边,获得皇帝的宠爱和信任,成为他在皇帝这边的一颗棋子。我不想回去,扈尔巴暴虐成性,他有许多种折磨女人的方法,我想留在皇宫里。皇后娘娘,昨天下药的事,也是阿常给我出的主意。我实在太想留下来了,我昏了头,听了她的话?……” 琳琅捂着脸,凄凄哭道。 她彻底想明白,她是被阿常利用了! 阿常从始至终都不在乎她的死活,只是将她当个靶子,声东击西。 看着垂泪不已的女人,顾沅抿了抿唇,并未多说,由秋霜扶着起身,淡声道,“你这条命先留着,待我查证一切后,再做定夺。” 说罢,她转身离去。 狱卒们也是有眼力见的,皇后娘娘开了金口留着这戎狄女子一条命,他们自然也不敢过分苛待,一律只按寻常人犯对待。 顾沅从天牢出来,已近午时,天色阴沉,冷雨绵绵,眼前一切仿佛都涂上了一层厚重的灰色。 她回了紫宸宫,才走到殿门口,就见宫人们端着水盆进?进?出出。 李贵满脸焦急的迎出来,一见顾沅,脑袋就耷拉了下来,闷声道,“皇后娘娘,陛下又发高热了。” 顾沅心下猛沉。 … 裴元彻的这场高烧一直烧了三天,反反复复,往往是这边才退烧,没过多久又烧了起来。 身旁无人时,顾沅给他喂水,一边喃喃道,“你再这样烧下去,就算人醒了,脑子怕是也要烧傻了。” 床榻上那人依旧双眸紧闭,毫无反应。 顾沅眼睛就红了,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哽噎道,“你真?不打算醒了吗?明明说过要好好照顾我和宣儿,怎么现在反倒成我伺候你了?骗子,你就是个骗子……” 或许她的骂声真的有了作用,第四天清晨,连绵的雨停了,裴元彻的高烧也退了。 裴元彻醒来时,顾沅在前殿与朝臣们议事,寝殿里间只有李贵守着。 见他睁开眼,李贵欣喜若狂,抹着眼泪笑着,“奴才这就去给皇后娘娘、太后娘娘还有长公主报喜。” 裴元彻漆黑的眸睁着,如看不见底的深渊,直直盯着幔帐。 良久,他嗓音沙哑,艰涩启唇,“现在……什么时辰?” 李贵答,“快到午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