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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清濯心生悲戚,一把扯过大被蒙住了头,锦衾底下却传来一阵阵幽微细碎的抽泣声…… 橘兮进门来点灯的时候,正好听见了公主沉闷的哭泣声,手里的灯盏摇晃了下,灯油险些泼洒而出,她垂眸抿了抿唇,蹑手蹑脚地过去替她点燃长烛。 她是很小的时候被公主捡回来的,跟随公主已经很多年。公主从小就个性刚强、坚毅,橘兮从来没见公主哭过。 “公主。” 橘兮点燃了所有的灯,立在一片温暖的橘色蜜蜡光里,轻轻地唤道。 元清濯的哭泣渐渐止住,但她一向要强,坚持不肯让人发现她此刻泪流满面早就哭化了妆,从被褥底下穿出沉闷低哑的声音:“你是对的,我错了……” 一时酒醉,意乱情迷,铸下大错。 她再懊悔也是无用。 橘兮停在那里,不忍心看到公主这样,小声道:“奴现在觉得银迢是对的了,如果早知道会让公主这样难受,奴希望公主还是不要苏公子的存在为好,就当公主是忘了。反正这些年,也从没见苏公子回来……” 被子底下的元清濯满脸悲戚:“他肯定很恨我。” 如果易地而处,她会对骗了自己贞cao的人想要掐死的心都有,这绝对不是开玩笑! 橘兮喃喃道:“那怎么办? * ” 如今梁都没有人不知道,公主殿下与国师大人是一对儿,看公主这架势,这两天之前,她是绝对没有放弃国师的念头的。公主对国师,应该还是有些认真的吧…… 那现在要怎么办呢? 这也是当下,最困扰元清濯,最让她想咣咣以头抢地的事。 元清濯愁云惨雾地道:“我与姜偃算完了,明天……明天不就是一月之期么……” 橘兮点点头。但想到公主看不见,立刻道:“是的。公主预备怎么做?” “还能怎能做?” 元清濯几乎要哭出血来。 “我要去和他分手。” 她只想找到苏嬴。 这段过去如果不能了结,她也没有资格再去拖累别的男人。 苏嬴如果要她负责,那好,她就和他成婚。 苏嬴如果想要功名利禄,那好,她就送他黄金百镒,明珠十斛,甚至举荐他去做官。 苏嬴如果想要淡忘这件事,他什么也不要…… 她就偷偷补偿他。 但如果是后两条,她应该也不会耽误自己的终身。 总之,作孽得偿。 这个世道终归是对男子偏爱些,他有了她的帮助,后半生一定会过得不错。 只是怕—— 元清濯的脑袋才从被子里揪出来,忽然,脸色又是一僵。 以七寸长钉,刺穿膝骨。 只怕会落下终身的残疾。 第36章 先生是冰清玉洁的人物,…… 听泉府, 镜荧与开权二小童忙着翻晒府库里的药材。 前前后后一共架了十多只大簸箕,才看看装完半个药库。其实这已然算是少了,当年先帝痴迷于长生炼丹术的时候,丹药房里所有的原料几乎堆不下。 晴光明艳, 天高云淡, 惠风和畅。 春入盛时, 听泉府内终日都能听见潺湲的流水声, 自石桥过溪水, 极西的那块地方,有一片终年苍翠繁茂如盖的幽篁。 元清濯向镜荧问的路,径自步向竹林。 望着公主背影远去, 开权突然皱起了眉头, 扯了下镜荧的衣袖, 道:“我觉得公主今日不对劲, 脚步格外沉重。” 镜荧没当回事,毕竟陷入情爱之中的男男女女, 往往是不能用常理推断的,有时天塌下来也无妨,有时些许芝麻大小的事就够吵得要分开。这一点, 开权还太小不懂。 他反拍了下镜荧的肩膀, 对他没有女孩子喜欢这件事聊作安慰。 还未走近,停在石桥之上时,便听见远处风过幽篁, 竹叶瑟瑟, 送来一片旷远、仿佛从九天之上而来的琴音。 其声正入低回,清澈,如诉, 犹如雨笋剥落了外壳,珠玉坠入了潭中,泠泠七弦遍,万木澄幽阴。 元清濯仿佛从艳阳春色里,往前一步,迈入明月朗照的夜雾深处。 周遭的静与动,无论鸣鸟水声,叶挲花弄,皆为琴声的附庸。 她停了片刻,继续快步循着琴音的方向走去。 在她的印象中,姜偃看似讨了份人人艳羡的清闲差事,可实则他常常熬到深夜,宵衣旰食,明明他可以不那样做。 元清 * 濯还是第一次见到姜偃能够得闲,也是刚刚才知道,他还善抚琴。 琴音美妙至极,自有那么一份与世无争的超然,元清濯虽然自诩为不解风雅的大老粗,但好歹出生就是公主,从小耳濡目染,接触过的人均为各类名流,关于琴声她还是能听得出好赖——姜偃擅长音律,他在这方面已是行家。 步入竹林,琴声愈来愈近,从那片蔚然青翠的绿竹间,幽幽得见一道雪白的身影,犹如层云叠嶂间烘托而出的素白皎月,琴声就是从他那双犹如得到了上天垂青的手指之下流泻而出的。 只这一眼,就不可能移开了。 元清濯从前还在想,姜偃真正吸引她的,除了皮相之外还有什么,她为什么就非他不可。 用了不到一个月,她就想明白了。 因为他是姜偃。 他很好,好到令她无地自容,深感自己与他有着种种的不匹配。她这样的人,是不配拥有完美无瑕的他的。 今日,她就要给姜偃自由。 姜偃抚琴的地方是一方青石台,一壶清酒饮了半盏,焚香静谧燃烧着,春风的柔指撩拨催动着火星,烟气散开不见。 元清濯捏紧了手指,朝他急急地走了过去,胸口胀得发疼了,一鼓作气地停在姜偃面前,“先生!” 然后,他抚琴的手便停了,白皙十指压在七弦上,他微微抬眸,眉眼温润,衣冠如雪,乌发如墨,只剩偏薄的唇尚且带着几分红润rou色,衬得皮肤愈加匀净洁白。他勾了下唇,神色在元清濯看来大约是轻松的:“殿下请坐。” 元清濯鼓起的勇气一瞬间xiele底,只好颓丧地坐到他对面来,几度抬眸,然而一撞见姜偃的目光,还是说不出话来。 她万般无奈,张了张嘴,问的却是不相干的一句:“先生弹奏的是什么曲子?” 姜偃道:“殿下想好了么?” 他今日唤她殿下,而不是公主。 好像这里边有着很多道道,可是她一时听不出来。 姜偃是个不肯被带跑偏的人,还是把话题给纠正了。 元清濯一下就失了语,耷拉脑袋下来。 可是今天来,对这个决定是没有一丝犹豫的,就算是为了姜偃好,也应该和他分开。这就好比一个有了未婚妻的人,在外面胡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