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舌复苏,肖邦细细品味着口腔中的回甘,直到这杯茶水见了底。 眉间轻蹙,青年放下茶杯。 卡米尔向来教养极好,从未曾把访客晾一边这么久过。 肖邦仔细在脑中将约好的日期核对过后,确认他没有记错日子。 “咦,弗里德,你怎么在这里?” “我怎么在这里?卡米尔,看来这些东西你并不着急要?” 听到好友站在门边发问,肖邦头都没偏。 他面无表情地指着桌上的纸袋,大概姗姗来迟的某人早忘了是他自己约人在此会面的吧。 “噢,我亲爱的朋友,你要知道,普雷耶尔夫人惦记你的新作很久了——你难道想看我今晚进不去家门吗?” “与我何干?” 卡米尔立即从门口飞奔过来,抱住那包纸袋在书桌后坐下,抽开抽屉藏宝似的放好后,泰然自若地将双臂架在桌面上。 “好啦,这下谁都拿不走我的乐谱了。” “先生,容我提醒您,付了钱,那才是你的。” “这会谈法郎多煞风景?你不好奇我为何迟到么?” “不好奇。但我不介意你用法郎向我致歉。” 坐在书桌后的年轻商人一点都不在意好友的说辞,他忽略波兰人的冷淡,兴趣盎然地给他分享方才的见闻:“你知道吗?我刚刚在走廊听见楼下的钢琴声了——你的曲子,我以为是你在下面试新来的几架钢琴。这不,我迟到就是为了让你弹尽兴,谁知道那根本不是你。” “以为我……在试琴?” “对,那人的C大调很有几分你的味道……现在想来他还弹了几句弗朗茨的曲子——对呢,你的话,试琴绝不会用他的曲子!” 棕发的青年虚眯起他海一般的眼睛,本想假笑着批判一通好友的行为,但想到卡米尔说到楼下弹琴人的钢琴很像肖邦…… 如果巴黎真有这样一个人,他只会相信是她来琴行了。 “你见到弹琴人了吗?” “没有啊,弗里德,我当时以为是你来着?” 不会,那么巧吧? 青年在心里否认着最像真相的答案,但又被它吊足了胃口。毕竟他才跟未婚妻小姐提过普雷耶尔的钢琴——感谢神的保佑,他今天目的明确,没有被楼下的钢琴勾走……只是,动作这么迅速,那只山雀对钢琴的渴望这么强烈吗? “卡米尔,你有兴趣和我再去听一听她的钢琴吗?” “嗯——等等,她?” 肖邦整理着着装,露出天使般的微笑,丝毫不在意正襟危坐的好友秒变目瞪口呆的模样。 * 这里,就是普雷耶尔琴行! 欧罗拉扶着头顶的阔檐帽,抬头确认着头顶的标志:PLEYEL。每一个大写字母的字体都很温润,收笔处都点缀着一两个小圆点,充满着法式的优雅与俏皮。 就是这家店,和后世普雷耶尔的铭牌一模一样。 巨大的落地玻璃橱窗里,隐约倒映着对面埃拉尔的招牌。但少女根本没有关注窗面的成像,她所有的心神全被琴行展厅里一架架钢琴吸引了。 它们都是伊甸园里的红苹果! 欧罗拉激动地推开店门,钢琴浅淡的木质味道将她紧密地包裹着,来自灵魂的愉悦感几乎让她说不出话来。 少女看着一架架排好队的、各种尺寸的三角钢琴,不由地发出身在天堂的感叹。 这些,都是肖邦御用的钢琴[4]啊! “小姐,您要看钢琴吗?” “不,我要带钢琴回家。” 第12章 Etude·Op.12 【链接他和她的夜曲】 “我要带钢琴回家!” 需要用怎样的克制,才能不将胸中的汹涌的情感倾泻在语句里,只化作洋溢着幸福感的轻叹? 欧罗拉不需要知道。 她只知道现在她所有的时间都被眼前这些漂亮的、古典的、高雅的木质乐器支配—— 要在里面挑一架契合她音乐灵魂的钢琴,带回家,一生不弃。 充满少女气息的梦幻蕾丝女帽被取下,欧罗拉将它收在身前。那位接待她的店员顺势上前一步,细声询问是否需要帮忙收好帽子。少女摇摇头回绝,她更习惯自己的东西就在身边。 帽子随手就可以放在钢琴上或琴凳边,麻烦别人大可不必——原本她就觉得这类的女用配件着实累赘,但在佩蒂特的眼神攻势下不得不举手投降,乖乖戴上了它。现在是十九世纪,一位淑女出门一定要带好帽子,否则便是极为失礼的行为——要不是她逃得够快,这位嬷嬷甚至想让她带上小阳伞呢。 店员隐晦地打量了女客一遭,笑着意欲将她引向另一边的立式琴。 “抱歉,我想看的只有演奏琴,”欧罗拉驻步,指向橱窗边的三角钢琴,“不要立式。” 立式钢琴虽然小巧精致,大大节省了三角钢琴需要独占的空间,但两者还是区别甚多。纵使在现代,有很多知名钢琴品牌旗下的立式琴,都打出“让演奏者有弹三角琴的体验”,但它们的声场和手感几乎完全不同。 更有甚者,能弹好一台立式琴,却在三角琴上找不到内心的声音。 钢琴家永远需要最高的标准。 “那……小姐您需要琴师吗?我去帮您请——” “谢谢你,不过不用了。我的钢琴,当然要选手和耳朵最喜欢的那个。” 店员眨巴着眼睛,惊讶地看着女客潇洒地走向那台将帽子轻放在琴凳边,坐下打开琴盖,骤然转换了气场。 ——那是一瞬间就能将她和众人区别开的,属于真正钢琴家才会有的,绝对自信。 * 肖邦的在普雷耶尔琴行里回荡成一片辉煌。 此刻在大厅里的人,不论站着的还是坐着的,都在琴声响起时为之侧目。 瞥见新来的客人指向三角钢琴那一幕的琴师,刚迈出的脚停滞在半空中,他将不可思议的目光直愣愣地投向橱窗边—— 拿这首曲子试钢琴?还弹得这么磅礴流畅?神啊,究竟是什么样的勇气,竟能鼓动我去给她试钢琴音色? 琴师先生默默收回那只擦得闪亮的皮鞋,放任自己沉浸在少女的音符里。 这漂亮到可以用神圣形容的音色,太教人享受了……他发誓,他从未想过,窗边这架有着狂野木纹的深棕钢琴,竟可以发出如此迷人的音色。 乐曲结束,琴师还在回味绕梁的余韵,但接下来响起的乐句却叫他头皮发麻——是李斯特的。 他瞪大了眼睛,清晰却迅捷的音符在他眼前俯冲下来,闪电般略过他的耳朵,高昂的情绪瞬间就激起他内心的震荡。 这真的是第一句就让他在钢琴前崩溃的f小调练习曲吗?为什么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