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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拼命地活着,忍受着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希冀有朝一日,他还能过回那样的日子。可是此时,那些有家的日子,倏忽间,好似遥远了,成了一段水中影,可望不可即。回家的念头像沉进了水中的石,直坠入最底,而另一个念头,疯狂地上涌……一起下地狱吧!!!小行云看着水中倒影,突然狰狞一笑,残阳似血,染红了他的眼睛。他猛地一抬头,那双眼睛便死死锁定了梦里的谢流水,冲他发出有点甜的声音:“流水君——”谢流水猛地惊醒,发现有什么东西正“咚咚”地往自己怀里撞……他偏头来看,是小行云,这小家伙像要在他怀里打洞一样,用他的小脑袋钻个不停。谢流水一开始以为这孩子是醒了闹着玩,再仔细一看,发现小云双手捏得死紧,出了一身冷汗,时不时发抖。他在害怕。他在找一个沙堆,一个能把自己的小脑袋埋进去的沙堆,从此,再听不见,再看不见,再不要面对任何痛苦。谢流水将小行云抱过来,没有敢抱的太紧,按照小行云的经历,一个成年男子的拥抱大概不会让他感到有什么愉快,小行云的情绪又很多变,谢小魂拿捏不准,于是先观察了一会儿。睡着的小行云还是在拼命地打洞。谢流水顺势将他摁进怀里,一手伸出去,掰开小行云攥紧的拳头,十指交扣,另一手轻轻扣着他的脑袋,慢慢地放到自己的颈窝里。如果你愿意的话,埋在我这里吧。第三十三回降生记3“嗞啦——嗞啦——”夕阳红得滴血,残阳里,枯藤老树,两三只斑鸠,咕咕地叫。“嗞啦——嗞啦——”有人提着斧头,故意让锋利的劈尖划着地,一下一下,发出刺耳的铁器声,刮破了这份苍凉的宁静。那人蓄着络腮胡,脸色是病态的惨白,喝得醉醺醺的,他一步一步走过来,打开房门——里面锁着一只小行云。谢流水刚睡着,又沉进梦里,他被钉在房梁上,钉在这梦魇中,动弹不得,像鬼压床一样,醒也醒不过来。他看见底下的小行云被死死地锁在一张木床上,发出呜呜的哀叫。那疯子走过来,一张白面皮挂在颧骨上,他举起斧头,似笑非笑,砍下去——“啊——啊——”小行云拼命尖叫,挣动四肢,像一只被掀翻的小甲虫。斧头砰砰砰,一次一次剁下来,血溅得全身都是,小行云失智了般,只会睁大双眼一直尖叫,丝毫没有发现他的尖叫下,还有另一重惨叫……鲜血从木床里溢出来,疯子停下手,把砍烂的木段捡起来,品鉴,谢流水看见,那木头中间不是实木,而是半个手臂。疯子将砍得破烂的木床一掀,小行云被掀翻在地,他痛得忘了叫,乍然一惊,像清醒过来,发现四肢都好端端地锁着,并没有被砍掉,他怯怯地抬起头,看见木床中间,紧紧地塞了一个孩子,四肢没了,剩一个躯体,头被切了一半,耷拉在脖颈上,嘴巴似濒死的鱼,一张一张,好像还在说:“……救救我……”那孩子头一低,连在脖子上的血rou拉长、拉长,最后“嗒啦”一声,扯断了,头颅骨碌碌,掉下来。“啊……啊——啊!!!”小行云恐惧到了极点,浑身发抖,像忘却了一切言语,只会尖声乱叫,突然,他的舌尖被人拽出来,捏住。一把冰冷的剪刀贴上来,两片张开的铁刃,紧紧挨着上下舌面,疯子叔叔握剪的虎口微微使力,两片铁刃逐渐合拢……“再叫,就剪了。”疯子扯动嘴角,惨白的脸上扯出褶皱,拉成一道笑容,浮在人的眼前,小行云抖成了个筛子,脑袋不受控制地轻微摇摆。枯枝老树后,瓦蓝的夜幕里勾了一弯银色的新月,像闭上的眼睫。疯子看着夹层床里死人的残肢,似是满足了,闭上眼睛,感受着剪刀尖上传来的发抖,满足极了。他威胁似地紧了紧剪刀,就收了回来,一斧头劈开锁链,将小行云拖走。麻木的四肢在地上拖动,小行云伸出手,将麻木的舌头塞回口里,他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小心翼翼地吸一小口气,战战兢兢地吐出来,轻轻的,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地上有一些石头,无力的肢体从上面拖过去,便发出“咯噔”的声音。疯子拖着他,拖过一条长长的、幽深昏暗的长廊,两侧的墙上,挂着红到发黑的脾肾,被铁钩穿过,悬起来。还有各式各样的眼球,用木刺钉在墙上,像陈列的展品。小行云双眼睁得奇大无比,眼珠子似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他看着周遭一切,一切却又似没有入眼,最终双瞳成了两个空洞,无神无采,像从眼眶中央挖出了黑黢黢的窟窿,什么光也照不进去,只有阴冷的气,往里灌。长廊尽头是一处马厩一样的地方,养着四十九个孩子,被迫同疯子玩“躲迷藏”游戏。规则很简单,太阳升起来时,孩子可以从马厩里出来,藏到任一地点。这地方很大,房子一幢连着一幢,每一处都建得像迷宫一样,有很多长廊、隔间、暗门。太阳落下时,疯子叔叔和他的朋友会出来找人,被抓到的小孩,随他们处置,每逢新月,可以将找到的小孩杀死,同时,需要再补进新的孩子,保持四十九人的总数。白天躲藏时,楚行云会出来,他拥有很好的记忆力和方向感,会选择出一个合适的藏身之地,等到夜幕降临,就由小行云去担惊受怕。这样很好地保存了“楚行云”这个人的理智与冷静,不会像其他孩子那样,很快就受不了地疯掉。五天之后,楚行云已经记下了这里所有的路线,脑中构建出了完整的地图,一旦觉得风头不对,就适时地转移阵地。然而即使这样,三个月后,他还是被抓到了。长长的、幽暗的走廊里,传来“嗒、嗒、嗒……”一下,比一下近。小行云蹲在暗门后,紧紧捂住口鼻,眼睛闭得死死的。可是眼睛闭住了,耳朵就更灵敏,最后,他听见,那双厚皮靴踩在暗门后的木板上,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