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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瞬间被抽干的,是像现在这样,跟着我离开的每一步,抽丝剥茧一般,和那些在禾川与齐晗相关的每一个记忆点一起,被我强行剥离身体留在后方。于是当我意图把所有与他有关的回忆抛却之后,我发现,如同让我找出这个城市我记忆中与他无关的地方一样,我人生短短十八年里还剩下的,是一片空白。齐晗此刻躺在十八楼的那个房间,而我目之所及哪里都是齐晗。他是我生命的另一个名字。/2013年6月27号我带走了枯枝,把我哥留在了禾川的夏天。/日记被我翻到了最后一页,飞机起飞了。我闭上眼,耳边嗡嗡作响,眼前走马灯一般闪过无数画面。首先是填志愿那天的中午,在锦宴楼的包间里我妈的模样。桌上全是我爱的菜,旁边放了一张银行卡。四十出头的漂亮女人一言不发地往她小儿子碗里夹菜,鱼挑了刺,rou去了骨,汤拂了油,再慢条斯理盛到碗里。所有菜里都没有姜蒜,原来这些习惯我妈都记得。眼前的人突然下跪那一刻我心里除了五味陈杂竟然还生出一种不合时宜的羡慕,羡慕齐晗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这么爱他的亲人。而我只有他。并且他大概很快也要不属于我了。母爱真是伟大又自私。忍辱负重养了丈夫十八年私生子的母亲顶着天大的屈辱求我放过她儿子,要我发誓只要她在一天,我永远不能和齐晗相见。我张了张嘴,说不出一个不字。十八年的养育之恩,终归是要拿什么去还的。除了齐晗一无所有的我,只能把他归还给她。乾江蜿蜒两千三百千米,飞机顺着它的走向,降落在它下游的豫城。离禾川一千六百公里的豫城,没有齐晗,也没有了夏天。我没有家了。/2013年6月28号哥,我去看了成大,就是我报的那个大学,条件还不错,不出意料一个月以后应该能收到通知书。2013年6月30号哥,我找了份兼职,也是家教,一个小时150,上午下午各两个小时。2013年7月4号哥,我晚上去酒吧当酒保了,包吃包住,这样就不用拿妈的钱来用了。枯枝暂时找不到花瓶装,只能被我放在枕头底下,你知道了不要生气。2013年7月15当酒保好累,有时候上了上半夜还要去顶替下半夜,但是时薪会涨100块钱。哥,崽崽也会努力挣钱了。你现在在干嘛,我好想你。2013年7月30号哥,我今天去医院了。晚上下雨赶去酒吧的时候没有出租车了,我拦了辆摩托,结果弯道上他把我甩地上去了,膝盖和手臂被地上钉子划了两条口,伤口处理和打破伤风花了几千块钱。司机跑了没抓到,我一个人去缴费的时候心疼得要哭了。哥,我好痛。2013年8月7号哥,我收到成大录取通知书了,数学系。对了,学费凑齐了,我现在只需要找生活费就够了,钱我还给咱妈了,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她的钱有自己的用处。我不太想住宿舍,要是到时候钱够,我就出去租房子。今天打烂了一瓶伏特加,被骂到现在还没吃饭。你呢,吃饭了吗,还是已经睡了。2013年8月15号哥,我辞职了。他们昨晚要我去陪酒,差点没打赢,不过还好逃出来了。只是可惜这一个周的工资泡汤了。哥,你说我怎么做什么都做不好。27齐晗视角醒来的时候是二十七号早上十一点。崽崽不在身边。我对昨晚入睡的过程没有一点印象,往常即便比小野先睡,他上床的时候我也会有所知觉,因为他总要拱到我怀里来的。而我会下意识地回抱住他。可昨晚这些似乎通通没有发生,浅梦之中总听到他在叫我,但我醒不过来。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不管是对自己昨晚反常的睡眠还是今早小野诡异的离开。我试着叫了两声他的名字,果然没有回应。电话关机,钥匙放在枕边,他没带出门,以往从不会这样。那份不安开始慢慢在我心口扩散,但我没来得及去细想它具体是什么,就已经被驱使着去检查这个房子的每一个角落。衣服少了两套,鞋子没被带走,其余的一切几乎没有变化。我站在客厅中央陷入了一阵极其漫长的迷茫。从一开始雾里看花般的迷惑到细细深挖自己内心深处那份不敢直视的恐惧似乎经历了一个世纪的跨度。直到书房日记本的消失和花瓶里那根孤零零的枯枝被我发现,惊慌煮沸的血液才在一瞬间让被击中的猜想冷却。我在六月的正午被彻骨的寒意冻僵了四肢,残存的一点挣扎意识使我仍旧不愿意相信自己内心荒诞的猜测。怎么可能呢?他怎么可能会离开我。这比世间一切悖论被证实都还要令人不可思议。最终在我妈家门前从她候驾已久的眼神里得到了答案。我开始发了疯地去找他。从他的朋友,到他的老师,没有一个人愿意告诉我他去了哪里,没有一个人愿意给我他的档案,志愿密码被他改了,他和母亲提前给所有人打了招呼,无论我怎么乞求,没人愿意干预这桩家事。原来禾川这个小城市其实那么大,它有46个桥洞,包括影院商场在内的638个公共厕所,有路牌的47条街和籍籍无名的197条小巷,走遍这些地方的每一个角落花费了我整整四天时间。七月一号凌晨一点,我浑身发臭坐在禾川最南边的一条死巷里,终于接受了自己把他弄丢的事实。我没有数过自己后来抱着花瓶在玄关开着门等了多少个通宵,邻居从一开始的侧目而视变成了习以为常,18楼那个两室一厅的房里住的原来是个疯子。我突然找回了去年他和别的女孩谈恋爱时我等他回家那晚的感觉,与之不同的是在日复一日的期望和失望里我甚至开始期待某一天他带着女朋友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告诉我他只不过是因为变心愧疚而暂时离开。我想那时我会很开心地接受一切,只要他还能回来。整日整夜地失眠不知是何时开始的。最初是不敢闭眼,怕自己在睡着的某个时候错过了偷偷想回来看一眼的小野,再往后是安眠药都无法催致的睡眠,我一闭眼视线里全是他的模样,他蓬头垢面哭着告诉我自己过得不好的模样。他带着那样的眼神一遍一遍问我为什么不去找他,我拼命去追,不断地道歉,可最终他还是消失不见,而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在梦里遍体鳞伤地越走越远。每次从这种噩梦般的无力感里惊醒我都在痛恨自己,痛恨自己以往把他保护得太好,从没试着放手让他学会独立。我没给自己试验的机会,所以惩罚一来就是让我盲人摸象般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