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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者道:“放他入城。”女子急急道:“可……可他是个男人啊!”贺兰明月顿时疑窦丛生:被你唤“郎君”那人也是男子,为何对我便云泥之别?他没敢说出口,但见不久后城门果然应声而开。那周北海说得不差,此处与银州类似都是小范围的武装来保一方平安,守城民兵的装备精良比起北宁官兵更加偏向柔然、碎叶的风格,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为抵御风雪面部只露出一双眼睛,可就是这眼睛让贺兰明月看出端倪。民兵身材与寻常男子差不多高,但重重衣物下的骨架纤细,眼睫细长,流转间竟有柔波,不似男儿刚毅,自成一股飒爽的杀意。难道她们都是女子吗?这柳中城当真从外到内都充满了神秘,贺兰明月暗自腹诽着,站在城门下,迎面而来的是个黑色劲装的女子。个头很高,比起民兵装束显得单薄一些,也没有戴面罩,清丽五官展露无疑:柳叶眉,樱桃口,肤白如雪。女子面无表情,眼神冷若冰霜,仿佛整个人都依托冰雪而生,单手提一把青龙刀,不怒自威。贺兰明月几乎惊了,女子习武一般会选轻盈小巧的兵刃,她不仅以长刀作伴,还举重若轻?那长刀质地观之不凡,需要何等臂力才可挥洒自若?心中有了判断,贺兰看向她的目光便崇敬起来。城楼向内一侧低矮,顺台阶下来的正是朝他射箭的女子与被叫做“郎君”的男人。那女子身材瘦小,背后一把沉甸甸的铁弓看着快与她一样高了,还配有箭囊,却并未压垮她的腰背,一双眼略带仇恨地望向贺兰;而男子身着中原常见圆领袍,外披皮毛大氅,腰间饰有玉佩,双手拢在大氅下,观之肩宽腰窄也是习武之人,可与两名女子一比居然略显柔弱。贺兰明月四处环顾一周,再次肯定:城门一片只有眼前的公子是个男人。他尚未琢磨清楚一切,那公子朝他抱了抱拳,斯斯文文道:“客人好功夫,竟能躲过时晴的箭。不知冒昧前来所为何事,怎么称呼?”“在下贺归迟。”贺兰明月道,将燕山雪往后掩盖住,“路过贵宝地,想来……看看。”男子笑了,往后退了一步,那持弓箭的女子时晴长弓一横挡在他和贺兰明月中间,警惕道:“此地可不太好路过,我劝阁下最好说实话!”贺兰明月道:“据闻沙漠中有绿洲,绿洲中有白城,故而前来。”时晴怒道:“一派胡言!郎君,赶紧把这无耻之徒赶出去——”“且慢。”男子挑起面前铁弓朝贺兰明月走了两步,打量他周身后道,“你方才说了名字,莫非是银州那个护卫商队的贺归迟?”“阁下谬赞。”男子不知想了什么,目光一沉,却不是在对他说话:“个中消息我稍后向城主说明,在那之前不要让他离开。”面冷的女子听闻,略微颔首表示明白,收刀朝贺兰明月道:“你跟我走。”男子与时晴一前一后地离开,那女子临走时还瞪了贺兰明月一眼。他莫名其妙,不知什么缘由惹到了时晴,收回目光跟在冷面女子身后。贺兰明月只道那女子看着也不像会与他交谈的模样,开始打量四周街巷。白城名不虚传,建筑除外间的城墙与城楼为一片土黄外都是白色,似乎以特殊材质粉刷。紧挨绿洲,依水而成,城中处处透着恬静安稳,更像世外桃源。“此处距离陇城不远,黑水改道,这片绿洲竟不曾受到影响吗?”贺兰明月暗自道,愈发对这座城好奇极了。前方女子便在这时毫无预兆地开口:“你的骑术很好。”贺兰明月片刻才反应过来在与他说话,随口道:“剑术更好。”那女子一点头,脚步却突然停了,下个瞬间青龙刀横在贺兰明月面前挡住他的去路。她一回首,嘴角隐约上扬了点:“比比看?”贺兰明月看见她眼中的好胜欲,他身在别人地盘,处处受制不如先发制人为上,思及此,握紧了燕山雪:“请。”巷道之中,短刃对长兵。燕山雪刺、挑、截、扫,轻灵无双,锐利无匹;青龙刀砍、劈、斩、削,大开大合,山崩地裂。尘埃飞扬间,金属相碰与风声共鸣,间或飞霜长啸,武者轻吒,混在一处后更是浑然忘我之境。这一段极短极长,贺兰明月横剑挡过气势汹汹的刀刃,虎口都被震麻了。而他不敢怠慢,提气轻身旋出,回身时脚踩住刀柄接力跃起一撩——“叮——”刀背藏住剑锋,而另一侧,袖间小箭直指要害。“胜负已分!”贺兰明月道,径直收了剑。那女子输了比试却不恼:“你的剑术也很好。”肯定完后,她想了想,补充道:“方才听你与郎君说话,你叫贺归迟?我名字叫做唐非衣。”贺兰明月道:“唐姑娘的功夫也很好,若非我最后使诈当是没法正面交锋的。”唐非衣笑了笑,但更多只像是客套,不如话语真诚:“战场之上兵不厌诈,贺公子身法诡异,出手狠辣全是杀招,对我已是收了力气了,否则第五十二招时我已然会伤了左臂——贺公子的剑很快,是名剑吗?”蓦然被问到,贺兰明月低头看一眼手中燕山雪,剑柄的明珠无声与他凝望。心里忽然有些软了,他道:“旁人相赠,却也材质特别,叫做燕山雪。”“剑光如白雪,好贴切的名字。”唐非衣赞叹一声,将手中长刀给他看,“我这把刀也是同样,师父送的,据说北漠剑庐所造。”一来二去,贺兰明月看出来了,唐非衣外表冷清实则坦荡,交流起来十分省事。他便不再客套:“既是师长相赠,这把刀应当有名字吧?”唐非衣点头:“师父说,它叫斩相思。”定七情,斩相思。贺兰明月胸口狠狠一疼,他皱起眉,唐非衣道:“贺公子不舒服?莫非方才一场,是我不小心还是伤了你?”有些傲气的话被唐非衣说出来便平淡得只是在陈述事实一般,贺兰明坦然道:“经年旧伤,与姑娘无关,我自己不知轻重。说来,武者相交都靠拳脚,我与姑娘一场比试后姑且还算半个朋友?”唐非衣道:“你非歹人,便能做朋友。”他想了想来此意图,竟不知自己是不是算起了歹念,苦笑片刻道:“容后再说,只是可否能问几个问题?”唐非衣道:“到底几个?”贺兰明月思忖后:“三个。”见她答应,便继续道:“第一,白城坐落八十里绿洲析支之地,前朝所设柳中城是否也是此处?”唐非衣道:“白城就是白城。”贺兰明月心下了然:“第二,我见城中少有男子,这是何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