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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高景气质华贵,也猜到或许是颇有身份的人,不敢怠慢,要请高景用饭。高景自不可能在这家吃饭的,没与他们说多话,取出银两与一株珊瑚赏给阿芒父母,与贺兰牵马而去。华灯初上,南市摇身一变成与白昼截然不同的绚丽。干净宽阔的街巷被挤满,两侧摆上摊子,从珠宝首饰到小吃粗茶一应俱全,摊子后头便是挂上灯的酒楼。高耸的精致檐角挂着铃铛,像两条环抱的手臂簇拥摩肩接踵的人群。走过嘉善坊,眼前豁然开朗。高景目光一亮,情不自禁地放满了脚步——摊贩们的吆喝,卖酒的胡姬,鼓台跳舞的艺伎,还有热闹的百姓……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红彤彤的喜色,为他展开了洛城的另一面。他平时见不到这么明快的喧闹,紫微城总是很静,哪怕逢年过节奏出盛世歌舞,也按部就班,规矩得不得了。但这儿不同,每一个音符都是乱的,每一个人都是自由的,他们或许无权无势,却畅游在快乐里。高景就这么自然地脱掉了那件板正的束缚,他看什么都有兴致,从未如此恨自己的眼疾:劣质珠宝闪着模糊的光,面具的纹路也蒙上一层雾。所见所闻始终如镜花水月。“明月!”他高声喊,旋即被握住了手。贺兰明月一直牵着马走在后面,人挤人的街巷,他得护住高景。闻声前去,还没应一句,眼前高景举着串糖山楂,朝他嘴边送:“你吃一口!”他顺从吃了,高景笑意更深:“甜么?”贺兰故意道:“是酸的。”“是么?那小贩可不是这么说。”高景奇怪着,捧起来尝,咬破薄脆的糖衣,里头山楂酸中带甜,滋味新鲜,“不怎么酸……是甜的啊……好啊,你骗我!”他一边说,一边作势要打人。贺兰明月握住高景一只手腕,看他小猫挠人似的撒娇,锤着自己胸口:“明月,你上哪儿交了坏朋友,居然会骗人了!”“不过随口一说,计较成这样。”贺兰明月和他离得近,有点不自在,正要把人推开却冷不防高景凑得更亲密,张牙舞爪,嘴里念念叨叨。他的脸被灯市的红光映成好看的颜色,一垂眸,贺兰就看到睫毛忽闪着,翕动着,擦过那颗红痣。“我只和你计较啊!”高景道,娇气地瘪嘴。这距离让他心旌一动,想在这里亲吻高景,但冷酷的话语违背感情脱口而出:“那殿下就能保证从来没有骗过我吗?”高景动作停顿,两人距离也霎时拉开了,贺兰明月见他笑容收敛,那些装傻卖痴的作态也烟消云散,有那么片刻,他以为自己看透了高景的真实模样——掀开那层假面后,是一颗不为任何人所动的帝王心。他的严肃没维持多久,随即高景又笑着,抓住他的袖口束带晃:“怎么了?你今天有点儿奇怪,说话也夹枪带棒的。”“没有。”贺兰明月矢口否认着,不愿承认他的难过。“那就没有吧。”高景道,“咱们再往前去瞧瞧!”贺兰明月低声应了,像行尸走rou,被高景拖着前行。越看清高景,他就越失望。自己一直保护的,宠着哄着的少年长大了,他本该为高景开心,但数年的朝夕相处,除了高昱死讯传来的那日,他却从来没见过高景的心。而那短得如同错觉的真诚也不是为了自己。贺兰明月被剖成两半,理智问他:“你不过是个罪臣之后,哪怕他知道了,就应该为你做什么吗?别想了,你既爱他,就好好呆在他身边为他所用,不行么?”而另一半自私的感情差点要逼出他的眼泪:“你为他做的事,纵然没到出生入死、赴汤蹈火,在他心里,你也从来没有位置!”他又想逃了。周遭灯火绚丽,高景指向同他擦肩而过的路人:“你看,他戴着一个鬼面具!”狰狞的红面具不知是哪家鬼怪,贺兰明月道:“你想要吗?”高景点了点头,问他要去哪里买,他就说:“殿下,你待在这儿等我。”高景便道:“我在卖糖人儿那等你吧,那边亮,好找。”贺兰点点头,抬起手捏了把高景的脸,被他抓住,报复般咬了口指尖。温存让他安心,放在此时又说不出的嘲讽。走出两步,身前被拥挤的人潮推着,从朱雀大道转入南市的庆典正到盛大的时候。烟火、花灯、乐声、话语……绵绵密密,交织成一张网,铺天盖地罩住了他。贺兰明月猛地想起什么,突然回头。他已经看不见高景了。慌乱还未包裹住他,前方一阵sao动,花街的庆贺队伍扛着今年洛城最大的灯笼走街串巷。人越来越多了,贺兰明月这才意识到他犯了个多大的错误。他竟然把夜不能视物的高景自己留在人满为患的集市上!但想回头都来不及了,贺兰转身想拨开人群回到高景身边,但庆贺的队伍喜气洋洋与他逆向而行。人群欢呼着,应和乐班的歌声跳舞,两侧摊贩都淹没在灿烂的光海中,贺兰明月又试图朝高景的方向挤,却差点反被推倒。人头涌动,他甚至无法跳上屋顶去找寻确切位置。贺兰明月无力地被他们推向更宽阔的街道,他一眼望见拴马的客栈,索性朝那边走。百姓都在欢呼,贺兰满心却想:小景这时会害怕么?他找客栈掌柜牵了马,不顾对方“闹市驭马要杖二十”的律法警告,翻身上去,拉住缰绳却突然犹豫了——我这是在做什么?贺兰明月想。要去找高景,担心高景。你不是正准备逃走吗,留他自己在这儿就好了。他是皇子,早晚会有执勤的戍卫军找到他安全送回皇城。何况他有个三长两短,也和你再无干系了。他找不到你,你离开京城,离开高氏,广阔天地……真要回头吗?贺兰明月口中一声唿哨,调转马头朝向来时路。庆典到了最高潮,贺兰明月在糖人铺不见高景,询问摊贩后得知他往河边方向而来,又急匆匆地找向这里。他记得那位溺亡的皇长子,心里顿时更加慌乱,高头大马沿着浮渭河往前,成了人群中的焦点。浮渭河畔,不少百姓正在买灯猜谜。贺兰明月寸步难行,只得下马牵着走一段。他没挪几步,忽而见手边不远处有人卖面具,索性停下观察。面具大都是从前祭祀时萨满用以沟通天地的物品,受了胡族的影响,如今北宁百姓家中悬挂面具也有驱邪之用。大部分都狰狞,有的也做得可爱些,给百姓哄孩子,早没了祭祀的神秘。贺兰明月看过那几排面具,被一个吸引了目光。半面哭,半面笑,红白两色做底,黑色勾边。与周围的那些昆仑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