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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霖将信将疑,沉默半晌后让开了他:“哦,那你去查吧,关于走兽飞禽这一块的图鉴应当都在五层。”萧白石道了声多谢,却没有立刻离开。他好整以暇地靠在书架上,还盯着谢雨霖不放,笑意粲然:“我说了自己的来意,大师兄入夜了还秉烛读书,这就太少见了吧?”一句话问得谢雨霖直接僵在了原地。翠微山中弟子众所周知,谢雨霖虽天赋上佳,还是个前途无量的剑修,在江湖就靠一人一剑便能闯出属于自己的名声。可大师兄生平最爱习武,其次爱帮萧鹤炎打理家长里短,喜好数到尽头,才勉强添上“读书”一样。他自拜入山门,来此看书抄经的次数当真屈指可数。如此一个视万卷书如粪土之人,怎么会大晚上独自在不畏浮云塔?还动了笔墨。事出反常必有妖,萧白石才不信他的大师兄突然开始一心向学了。迎着萧白石好奇的目光过了很久,谢雨霖喉头一动,错开视线道:“我……写一封信,送给山下的人。”“哎?”萧白石诧异道,“什么人啊,都能惊动你了?”“那人叫我帮她查个方子,给父亲治病。这方子寻常医生开不出我才来经塔中碰碰运气……师弟,别问了。”他说这话时脸颊难得地有点红,萧白石见此刻的谢雨霖,犹如一面镜子照出在应长风面前的自己,只稍一猜测就明白谢雨霖为何入夜前来。一准儿是有了心上人,说不定对方并非修道者故而不想被别人知道,否则也不至于抄个方子都这么隐蔽。若是白天被人看见,大师兄当下威严扫地,再被追问,那依他没法撒谎的性子,肯定也瞒不过去的。“哎呀,我懂啦!”萧白石自以为是地搂过谢雨霖肩膀,亲昵地一捶他胸口,耳语道,“师兄,是哪门哪派的女弟子,生得漂亮吗?”谢雨霖嗫嚅了句“什么漂不漂亮”,慌忙推开萧白石,耳根全红了。萧白石也不恼,嘿嘿笑了两声,露出一脸“我懂”的神色,不再纠缠他,轻手轻脚地顺着楼梯爬上层去找自己要的东西了。待他声音消失了,谢雨霖抬手摸摸guntang的耳朵,羞赧神色尽数褪去。他行至那扇小窗边,扬手熄了烛光,再一掐手诀,不多时由外面树林中飞来一只通体灰色的信鸽,任谢雨霖将那封信化作一片竹叶贴在了脚爪。“去吧!”那灰色鸟雀振翅而去,消失在茫茫夜色里。纵然比不过藏经洞中包容万千,书海浩渺,不畏浮云塔也是藏书无数。架上从竹简、绢帛再到纸质书册不一而足,种类更是应有尽有。萧白石得了谢雨霖的指点,但要从整整一层的书中精准找到想要的内容也有点为难他。叹了口气,萧白石挽起一截袖子,心道大约今晚是没法回云中迹睡觉了——要做事就一鼓作气做到底是他的准则。粗略扫过了两排书架,临窗时,外间浓郁雾气又起,一股冰凉湿润的气息如丝如缕地无孔不入。远处楼台灯火,悄然如荧光点点,天大地大,人也孤寂万分。萧白石冷不丁被冰一下,没来由地想:不知道应长风这时又在做什么?可能已经睡下了吧,他吸了吸鼻子,周遭没有别人气息,恐怕谢雨霖也不在了。这么念着,转头又心无旁骛地看起剩下的书。寂寂人定初,萧白石有些困了。他打了个哈欠,突然从窗外飞进来一只红雀,火急火燎地撞进萧白石怀里,抬起翅膀就是一阵瞎比划。待看清它的意思,本来的疲倦一扫而空,萧白石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什么?!你说、说父亲回来了?”红雀又着急地原地跳,活像被烧了屁股。随它动作和不时的几声鸣叫,萧白石的脸色越来越黑,不待听完,已经临窗一撑,径直翻出经塔。他在外墙略微借力,几下起跃直向兰渚佳期。红雀是偷偷去探查应长风动作的,完全没料到会看见萧鹤炎逼问的那一幕。它比萧白石身边的其他鸟兽更多几分灵气,平日和萧白石最为亲近。亲近久了,难免有些独占欲,再加上本对这个锁在山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颇有成见,嫌他弄得萧白石魂不守舍,它索性背着对方自行当起了耳目。跟着萧白石偷偷遁入兰渚佳期,把自己装扮成一只普通俗鸟时,红雀心想:若这“小妈”有什么对萧白石不利的动作,自己也好早些通风报信。没想到应长风终日循规蹈矩,尚没有任何不妥,还先一步被萧鹤炎揍了个奄奄一息!萧鹤炎若真的暴怒,足以令天地变色,眼下他还算收敛,但浑身的威压也让方圆百里内的低等灵兽都瑟瑟发抖了。红雀不曾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当下懵了,站在花枝一动不敢动地僵住。直到萧鹤炎全副身心都落在应长风处时它才瞅准时机,连忙赶回云中迹找萧白石——至于为什么是萧白石,红雀的脑仁太小,不足以支撑它思考这么复杂的问题。只知道找萧白石就对了,也没想过他又能做什么。但见萧白石一下子就慌神往外跑,楼梯都不走,红雀顿时也有点后怕,不知自己是不是做对了:萧鹤炎教训自己的人,倒要让儿子去插手?怎么看都会害了萧白石。眼前已经看不见他,红雀扑腾着翅膀,半晌犹豫,一咬牙跟上去。繁星尽敛,月白风清的一个良夜。萧白石无暇欣赏这些,他在听闻应长风被父亲伤了之后一颗心差点跳出了喉咙,全身都短暂地浮了起来,手脚酸软使不上力。等再回过神,自己已经落在了经塔外,正朝兰渚佳期的方向,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怎么样了,伤得还严重么?父亲为什么突然回来?父亲不是很喜欢应长风么,怎么会对他动手,难道……萧白石不敢再想,一下子刹住了脚步。山径草色入夜越发幽深,萤火浅浅的青绿显出几分诡异。月色照出了他单薄的影子,萧白石低头一看,却见后面不远不近地缀着另一个人。萧白石已有所感,他回过头,眼圈一下子红了。他说不上自己为什么鼻酸,只是从那次面对应长风落泪后,他好像变得格外容易哭。而从小到大,萧白石从未哭过,他的泪水蓄了百年,如今一涌而出后找到了感情的宣泄口,再不能轻易收住了。不远处,玄色长衫的男人面色如常,仔细看,才发现蒙上一层寒霜。他第一次在夜色中看萧鹤炎,修道者不露老态,萧鹤炎自然永远风华正茂。只是那英俊在此刻变了质,萧白石皱着眉,突然无端愤懑。萧鹤炎拢着袖子,有气无力地朝他招了招手:“过来吧,别傻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