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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与血之间挣扎难起。分明近在咫尺,他却抱不到他。太残忍。这过于残忍的景象,也落在了尚留在石岛上的数万人眼中。所有人都呆愣着,喘息吞咽,丢魂落魄。方知渊的嘴唇嗫嚅着,终于能发声时,出口的却不是师哥的名,而是一声:“走……”他闭着眼,唇舌间好似忍着千刀万剐,对四周聚拢的人群道:“趁阴气……暂时停歇,回育界……”“仙长,咱们要一起走哇!”方知渊顿了顿,道:“我要守着他。”……不知何时,已经入夜了。那残忍而惨烈的战斗持续着。若除去其中血腥之处,其实很是单调无味。只不过是一方徒劳的进攻,而另一方不断地出手。但这样的战斗却持续着,随着石岛内炉鼎数目减少得越来越多,尊主从最初的不屑,渐渐转为不耐,到最后已经彻底暴戾。最初他还刻意折磨魔君,后面却已经在招招致命。蔺负青一直不死。可是如今,任何一个死人都比他的模样好看。……从没有人见过蔺负青这样的打法。虚云的蔺小仙君出尘潇洒,雪骨城的莲骨魔君清冷雍容,都是风华绝代,三界无双。而非如此时这样,用最狼狈,最难堪,最鲜血淋漓……也是最凶狠的方式,一次次地扑向不可撼动的敌人。现在,他左臂没了,瞎了右眼,甚至半块右脸庞都被炸得血rou模糊,一条腿被活生生拧成了麻花,身子更是诡异地被击出了无数个凹陷,几处骨头折断,白花花地刺了出来。可他不肯停下来。一次次地被打倒,再爬起来,扑上去,再被打倒……这甚至已经不像是一个修仙者拥有的姿态,而像是被逼到绝境,癫狂发疯的凶兽。惨不忍睹。就算是铁石心肠的人,也要掩面而泣。终于,煜月的剑身上裂纹遍布。在某一刻发出轻轻的声响,正似水中明月被打散成幻影,也如五尺清明一般碎去了。育界上空,鱼红棠已经几欲崩溃,敖胤与鲁奎夫一边一个,死死压着这小丫头,不让她发疯冲上盘宇界去。没用的……如今他们的力量全都供给了蔺负青,才能使得魔君还勉强可与尊主惨烈一战。若是鱼红棠入了盘宇,不必说别的,她连那一群盘宇仙人的包围都闯不出去。然而就算他们再怎么迫使自己理智镇定,却也无一不是面色惨白,手足冰冷。这几位大能离天门最近,眼界也最高,自然看得最清楚。这哪里是战斗,这分明是单方面的残虐,可偏偏……偏偏蔺负青不停下来。而若说出乎意料的,便是似乎最应该崩溃发疯的那人,反而越来越冷静镇定。方知渊沉冷地将石岛上残余的修士们一批批劝走了,若不走的便强制送走,不敢耽搁哪怕一秒。他终究是前世仙首,再疼,疼过头也就麻木了,他不能辜负了师哥的血。他甚至想,或许他快些将这些人送回去,蔺负青也就能放心地解脱了。自刎也罢,自爆也罢,无声地停了呼吸也罢,总归比这样……好的罢。结界之外,尊主盯着那摇摇欲坠的身影,面无表情地道:“我着实不太明白,你这究竟是为了什么。你让自己痛苦,也让祸星痛苦。”“……你……”蔺负青提着最后的图南剑,血从他散下的长发间滴答答流下来。他惨白的唇间说着什么,可那声音实在太过虚弱,尊主不得不皱着眉侧耳去听。“杀了你……”蔺负青半睁着仅存的左眼,瞳孔失焦,艰难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就可以……带我的星星……回家……”图南的剑尖颤抖着,指向了尊主。他手里还有剑。他还有能够握剑的右手。他还活着。知渊也还活着。那么他就不会停下来。……忽然地,一声彻底崩溃的哭喊响彻了育界黑暗的天空。有一道身影从雪骨城的城楼上凌空直上天际,跌跌撞撞,好像随时都要栽下来。近了才看清楚,那痛哭着的是个面庞还有几分稚嫩之意的少年,穿着虚云宗的弟子衣服,瞧着平平无奇。聚在这里的都是仙界最顶尖的大能。而这少年瘦瘦小小的一个,布衣麻鞋,修为低弱。好像一群雄狮猛虎巨象之中,挤进一只格格不入的脏兮兮的小狗崽。可这渺小的少年,突然仰起青筋暴起的脖子,泪流满面地嚎啕大哭起来了。“为什么啊……为什么啊!!”沈小江的拳头狠狠地砸在阵法符文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他抽噎着,控诉般哭喊,“为什么非得是宗主,非得是大师兄和二师兄啊……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大家都被送回来了,只有他们不能回家啊……!!”又一拳落在阵门上。“为什么我什么都做不了啊!!”好似蚍蜉撼树,好似螳臂当车。好似一滴清水想要扑灭一场烈火,好似一簇火星想要融化一个寒冬。那么无助,那么不甘的声音回荡在整个仙界的上空。“为什么,为什么大师兄救了那么多人!现在却没有一个人能救救他啊……”鱼红棠哽咽一声,泪珠扑棱棱而落。鲁奎夫侧脸闭目,高大的身躯佝偻着,恨不能咬碎钢牙。这少年的话语,好像要把他们的心都剜出来了。沈小江猛地把头一埋,伸出双手用力抵着那扇巨门,他拼尽全力地将自己体内的灵流输送过去,直至面色涨红,额角青筋跳动。“让我……”鲜血自少年的口鼻中滴答滴答掉下来,泪与汗混在一起往下掉,他艰难地吐字道,“让我也……”叶浮眉头一皱,“不可!此处天地灵气已被我们搅动得浓郁,你修为太弱,要被反噬的。”沈小江固执地摇头,泪水朦胧了眼前。让我也……做点什么吧。求求你了。就算只有那么一丁点的作用,就算其实根本没有作用。求求了……可沈小江也不知自己是在求谁。求天地吗,求命运吗?不,当阴体蒙受着歧视乃至残害的时候,任他们如何求神拜佛哭天抢地,天地和命运也从来未曾善待过他们。是大师兄善待他们。当年夏秋之交的凉风似乎又吹来了。昨夜刚下过一场缠绵山雨,翠峰间,铁索上,白衣白裘的少年仙君回眸轻笑,问他:“你是外门的小孩儿?来主峰做什么?”大师兄笑着夸他是隐灵根的天才,大师兄从不嫌弃虚云的任何一人,大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