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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线

    

底线



    顾文钦自己都愣了,欧雪最先反应过来,得意地冷嘲:活该!

    冯君同仰起脸看他,逐渐才感到疼,伸指摸了摸被砸到的位置。

    你没事吧?

    没事。

    她捂住眼睛,泪水从指缝里流出来。

    离得最近的郑韬递纸巾给她,一脸急切:要不要去医院?

    这也太夸张了。

    不用。

    汪成阳和另一个牌友也劝说:还是去吧。

    他们大概比她本人还宝贝那张脸。

    冯君同边笑边擦眼泪:真的没必要,又没见血。

    说着将手拿开给他们看,除了有点红外与平常无二。

    好吧。

    有惊无险,郑韬松了口气,不悦地瞅了眼顾文钦。

    顾文钦直挺挺站着,捏紧了拳头,不说话也不看她。

    我出去处理一下,你们继续玩。

    冯君同起身,郑韬抚了抚她的头发,等你回来我们就走。

    嗯。

    包厢里的卫生间有人用,冯君同去了外面。

    凉水扑面,冯君同被自己刚才的矫情恶心到,又不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比这更严重的磕碰都挨过,何至于到流泪的地步。

    连她自己都想不通为什么会哭。

    吸了吸鼻子,冯君同将擦过手的纸巾扔进垃圾桶,对着镜子整理头发,这才看见自己身后站了个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闷不吭声站在她身后,被发现了也没有回避的打算。

    冯君同平静地整理好头发,跟没看到他一样,转过身径自要走开。

    顾文钦抓住她,立即被她大力甩开。

    对不起。

    她受不起。

    冯君同扬起个讥讽的笑,愧不敢当,费尽心思办一场鸿门宴,辛苦你们了。

    顾文钦皱眉,什么意思?

    头顶冷白的灯光照得人眼眶发涩,她使劲眨眼,你们爱说就说吧,我不在乎。

    遇到他都没什么好事,她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

    她倔强地仰望他,通红的眼里尽是凉薄。

    顾文钦抓住她双肩,嘲讽地笑: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

    放开我。

    她奋力挣扎,表现出的厌恶尤其刺眼,对比她给别人的似水温柔,顾文钦深呼吸活动脖子,再无法克制翻涌的欲望,低头吻上诱人的嘴唇。

    冯君同无法形容那一瞬间的震惊。

    他亲得很用力,一边箍着她往卫生间里带,短暂的怔住过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挣扎,双手慌乱地推搡他。

    顾文钦将人抵在墙角,一手固定住她的后脑,箍在她腰间的手臂抱得越紧,舌尖在她唇周辗转,被她咬了也不松开。

    一吻结束,两张嘴拉开点点距离,他轻啄方才被麻将砸中的地方,哑声开口:别跟他去。

    冯君同张着嘴喘气,缓几秒才反应过来他是叫自己别跟郑韬去开房,推搡他冷漠地回:与你无关,快放开我。

    你如果非要去,我现在就把你办了。

    两个人紧紧贴着,冯君同这才注意到他身体的变化,扬手就是给他一巴掌。

    神经病。

    顾文钦眨眼,伸指碰了碰挨打的一边脸。

    冯君同趁其不备一把将人推开,抬手使劲擦着嘴,瞪他一眼掉转头快步走了。

    一脸避之不及的害怕,顾文钦握紧拳头,眉头拧成一团。

    没考虑周到,贸然行事了。

    冯君同在一处空包厢坐了一会儿,补过口红才回去。

    进包厢里,欧雪已经离开,也不见顾问钦的身影,这让她自在了些,找到跟人聊天的郑韬:我们也走吧?

    这是她出去前就说好的,郑韬一口应下:好,我送你回去。

    被欧雪这么一闹,他也没了做点其他的兴致,跟汪成阳打过招呼后带人先走一步。

    人都是他叫来的,汪成阳颇为惭愧,送他们到电梯口,一路上都在和冯君同道歉:今晚的事你别放在心上,回头我一定教育她,还有顾文钦,他就那脾气,没人敢说他,唉

    冯君同抿唇,大方地说:没关系,你回去吧,不用送了。

    反正以后不会再参与他们的聚会。

    郑韬喝了酒,回去时找的代驾,两人并排坐在后座,各有各的心事,一路上都没怎么交流,就那么几句也是心不在焉的。

    直到车子停下,郑韬才回过神来,瞅了眼窗外:到了?

    嗯。

    冯君同下车,弯腰跟车里的他挥手,再见。

    等一下。

    冯君同定住,郑韬凑上去,亲了亲她的嘴角,语调含笑:好了,回去吧,明天见。

    嗯,明天见。

    她站在门口的台阶上,目送他的车子远去,回头差点撞上个人。

    冯君同后退几步,长叹:算我求你了,你放过我吧。

    顾问钦没作声,递上来一杯奶茶。

    抹茶拿铁,那天晚上喝过的那家。

    冯君同没接。

    他面部表情地开口:拿着。

    命令的语气。

    冯君同累了一天,不愿再与他纠缠,接过来拎在手中,转头就扔到几米外的垃圾桶里。

    她接就接了,可喝不喝是她的事。

    打一巴掌给个糖,她还不至于那么贱。

    拍干净手掌,她利落地踏进公寓楼,没看他一眼。

    第二天,冯君同和郑韬没见上面,后者打电话来说有事忙,她不是粘人的女生,同时也有自己的事要做,体贴地表示了有空再说。

    此后连着两天,郑韬都没联系她,汪成阳倒是打了电话过来,邀请她去参加同学聚会,他已经说服了欧雪,后者表示想当面给她道个歉。

    想当面给她难堪还差不多。

    无聊的把戏,冯君同懒得拆穿,回他两个字:没空。

    电话一挂,把号码拖进黑名单里,顺便回了另一个人的信息,约好见面时间和地点。

    冯君同不肯来,该聚的同学还得聚,还是老样子,吃喝玩乐一条龙,吃饭的地方定在本市一家新开的特色酒楼。

    欧雪不知道冯君同没去,当初汪成阳信誓旦旦地说一定把人叫来,她信了他的鬼话,记着冯君同损过她,到了聚会那天,一大早就起来折腾。

    傍晚时分盛装亮相在聚餐的地方,却没看见想炫耀的对象。

    人没空,不过来了。

    其余人都还没到,汪成阳顾着打游戏分神应她一句。

    你之前不是保证她一定会来吗?!

    下次下次,在打游戏呢别吵。

    他不耐烦地回,两眼始终盯着手机屏幕。

    言而无信还敢这态度,欧雪气到跳脚,顾不得今天淑女风的打扮,举起手包就狠狠抽他。

    只听汪成阳卧槽一声,没了打游戏的心思,满屋子跑躲避她的追打。

    欧雪你够了吧!就你揍人这劲儿,哪里是要道歉的态度啊!

    我就是没想跟她道歉!她配吗!

    欧雪不肯罢休,追着他从包厢打到大堂,扬起的手包在瞥见门口走进来的身影时一顿。

    趁她发愣的空档,汪成阳闪身就要跑,被她一把抓了回去。

    欧雪拉着他躲去墙角,小声警告:动静小点,有好戏看了。

    神色里掩不住的幸灾乐祸,下巴一扬:你看那边。

    好巧不巧,竟然是冯君同。

    她陪在个英俊的中年男人身侧,在服务员的引导下,两个人于大堂边角的空桌落座。

    汪成阳皱眉:不是说没空吗,还来这边干嘛?

    欧雪讥讽:人家是跟你没空,跟别人就不一定了。

    他听了不高兴,你好歹也是个女的,能不能别成天把人想得那么肮脏?

    就知道他会这么说,欧雪翻个白眼,你急什么,是不是继续看不就知道了。

    他没吭声,默认了她的做法。

    冯君同起初没发现有人在偷窥自己,不冷不热地应付着对面人的问话,服务员上菜后,敷衍地夹了两筷子,意思很明显。

    她想快点离开,一刻都不想多呆。

    对方不见懊恼,往她碗里添了勺菜,这家酒楼新开的,味道还行,你再吃点。

    冯君同看了会碗里的西芹炒虾仁,又重新拿起筷子。

    中年男人脸上绽开笑容,又往她碗里添了一勺,我上次吃到时就觉着味道不错,想着下回一定要带你来尝尝。

    西芹炒虾仁,是她爱吃的。

    冯君同埋头咀嚼虾仁,喉咙口堵得慌。

    你明年是不是要毕业了?

    嗯。

    工作找得怎么样了?会留在永州吗?

    嗯。

    留下来就好你mama呢,她还好吗?

    嗯。

    男人欣慰地连连点头,忽而想起见面的目的,赶忙去翻一旁的公文包,取出一叠厚厚的钞票推到她面前。

    角落里的汪成阳瞧见这一幕人都傻了,不会吧

    呵,你相信你就继续装眼瞎吧。

    欧雪激动地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头,连拍了好几张发给郑韬,想想还觉得不够,推了推旁边的汪成阳,我把照片发给你,你也转给顾文钦看看。

    她没有顾文钦现在的号码。

    汪成阳一脸为难:这样不好吧

    好歹读书时追着喊了一学期的女神,背后捅刀子的事,他一时半会真做不出来。

    也许是她爸爸呢,爸爸给女儿生活费不是很正常?

    汪成阳自我安慰,欧雪立即吐槽:你见过谁家爸爸给女儿钱还偷偷摸摸的?

    吃个饭还要挑不起眼的角落,边吃边东张西望。

    汪成阳哑口无言。

    太魔幻了,他得缓缓才能接受现实。

    两人蹲在角落里嘀咕,连有人走过来都不知道。

    冯君同俯视面前的两人,你们鬼鬼祟祟地在干什么?

    被偷拍的次数太多,导致她对闪光灯特别敏感,欧雪按下快门的那一刻她便看到了他们。

    欧雪瞟一眼他们原先吃饭的桌位,中年男人已经离开,服务员正在撤菜。

    她站起身,昂首挺胸瞪回去:我们就是看见你收钱了怎么着?有胆出来卖就不要怕别人说。

    你嘴巴放干净点,谁是出来卖的?

    冯君同恼了,冷冷直视她。

    欧雪不甘下风,怒怼回去:说的就是你,铁证如山你还想赖掉吗?

    冯君同无语地轻呵,看到她拿着的手机,手伸过去:手机给我,把照片删了。

    你想得美,我的手机凭什么要给你。

    她双手抱臂,趾高气扬地说:照片我已经发给郑韬了,你不是一心想嫁豪门吗,希望又落空了,哈哈哈。

    冯君同生生气笑,你是不是有病?有病就去治少出来咬人。

    她上前一步逼近欧雪,时刻担心着两人大庭广众打起来,汪成阳赶紧挡在欧雪跟前,好了好了,人来人往的好多人看着,都别吵了。

    他瞄了眼冯君同,压不住蠢蠢欲动的好奇心,支支吾吾地问:话说,那个中年男人,到底跟你什么关系是你的爸爸吧?

    冯君同一僵,抿紧唇不语。

    还能是什么关系,都这么明显了。

    欧雪自汪成阳身后探出脑袋,讥讽嘲笑:连老男人你都下得去嘴,真够没节cao的,跟你那个不要脸的妈一样。

    我妈要不要脸我不清楚,但你是真的没变,还是跟以前一样欠揍。

    她说着牟足劲推开汪成阳,揪住欧雪的裙领二话不说挥手扇过去。

    她本就比欧雪高挑,穿的又是方便活动的休闲装,收拾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绰绰有余,打完人接着夺过对方的手机狠狠摔到地板上,我不是以前由你们欺负的冯君同了。

    汪成阳哪见过她这副泼辣的模样,站在一旁都懵了,欧雪手捂着迅速肿起来的脸,依然是不敢置信:你凭什么打我?

    她父母都没打过她。

    嗯,还摔了你的手机,想打回来吗?

    冯君同轻描淡写地回应,捡回墙角的双肩包背到背上,丝毫没将她放在眼里。

    欧雪彻底被她惹怒,咆哮着便要冲过来打她,汪成阳死死将人抱住低吼:你要点脸吧,这么多人看着!

    挨打的是我!我不还手才真的丢脸呢!放开!

    谁让你嘴贱!

    汪成阳不放,跟对面的冯君同商量:打也打了,她这个人要面子,你就跟她道个歉吧。

    已经有其他同学过来,认出打人的冯君同和挨打的欧雪,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冯君同无所谓地耸肩,冲欧雪挑衅一笑:你不打我可就走了。

    贱货烂母狗!你给我等着!我绝不会放过你!

    怒火中烧的欧雪破口大骂,走出去两步的冯君同回头:随便你,反正我一无所有,倒是你要小心点,哪天把我逼急了,我保证让你后悔认识我。

    你

    欧雪气结:贱货!

    爱骂就让你骂个够好了。

    反正少不了一块rou。

    冯君同挥挥衣袖走人。

    真实的心情,却远不如转身的背影潇洒,一走出酒楼便靠到了最近的墙上。

    一动不动站着发了几分钟的呆,才想起该看一看手机。

    没有任何未接电话和来信,她又打开通讯录,拇指停留在郑韬一栏上,久久不动。

    他捧着花站在银杏树下的画面犹在眼前,无论是干净的打扮亦或温柔的笑容,都是她所向往的。

    她是真的为他心动过。

    思来想去,感觉还是当面说更妥当,她退出通讯录,打开地图搜索最近的存款机。

    背包里是接下来两个月的生活费,她要去存起来。

    酒楼离大学城十来公里,存完钱去搭地铁,从大学城站出来,时间还八点不到。

    地铁口附近人来人往,有同站下车的男孩问她要电话号码,她笑笑说了句抱歉,对方没做纠缠,大方干脆地走了。

    这个社会的规则不就是这样,你若无心我便休。

    她披散头发遮挡住脸,再戴上卫衣帽子,一头扎进无边的黑暗里。

    即使她把脸藏起来,顾文钦还是认出了那个慢吞吞走来的人是她。

    接到汪成阳的电话后,他就直奔大学城等在寝室门口,见她没注意到自己,挪出一步站到她跟前。

    抱歉,让一让。

    她垂头戴着耳机,沉浸在个人的世界里,打算从他身边绕过去。

    顾文钦按住她的肩膀,是我。

    她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无可奈何地摘下耳机,如果你来是想让我去道歉或者打听那个男人是谁,那就可以闭嘴了。

    她后退几步,拉开与他的距离。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现在冯君同的底线就是她的母亲。

    他的目光围绕着她,许久才说:你现在戴耳机的方式,跟以前不一样了。

    冯君同一脸莫名。

    顾文钦扬了扬手臂,说:以前你上课的时候,会把耳机线藏在衣袖里,耳机头从袖口伸出来,再用手撑着头。

    假装出认真听讲的样子,其实心思早就飘去九霄云外。

    不过还是喜欢穿卫衣

    你到底要说什么?

    冯君同别过头去,一副不耐烦的表情,没忘记他强吻自己一事,更不想听他提起过去。

    没人会怀念自己的愚蠢。

    有想吃的东西吗?

    他走近她,说:想请你吃个饭。

    冯君同嗤笑:我没功夫跟你折腾。

    她想走,顾文钦挡住她的去路,不敢去,怕我再亲你?

    少拿话激我。

    这一套她见得多了。

    那你去不去?

    不去。

    当我求你。

    他何曾这么低声下气过。

    冯君同背对他站在台阶上,脚步停下。

    旁边时不时有女生进进出出,好奇地瞟他们一眼,笑眯眯地挽上男朋友胳膊离开。

    这样的画面每天都在上演,冯君同却无法对她们的开怀感同身受,在她看来,喜欢一个人更多的是难过。

    她望着漆黑的夜空,看似正常地眨了眨眼,身体一转,脚步换了方向。

    顾文钦微愣:你去哪里?

    不是你说要请客吗?

    她回过头来,轻蹙着眉头。

    他眉眼一舒: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