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响乐前奏
交响乐前奏
正是黎明前最寂静的时候,低语和轻喘,细碎又沉重。 等高仇起床,高奚还紧紧闭着眼,捏着被子的手显得惴惴不安,怕是在梦里也不安生。 他想俯下身子亲吻她,又怕她因此变得闷闷不乐尽管如此,此时此刻的她依然是那么的可爱。 高仇失笑,这倒是他们之间从未有过的僵局。 但是,高仇仍旧有信心重新赢回高奚的心,能将她拥入怀中的人向来也只有他一人。 他扣好皮带,穿好警督的制服,将两张音乐会的门票放在她的枕边。 我出门了。 等他离去了许久,高奚才慢悠悠地睁开眼睛,她拿过那门票,竟是John Towner Williams的交响音乐会。 时间就在他生日这天的19:30分,意思是他今天会撇下一群等着结交他的达官显贵而和她一起去约会么? 要么是她想复杂了,或许他是让她自己找个伴去听。 放弃名利场不是他的本愿,但这人也不会大度到让她邀请别人去约会。 是哪一种呢? 或许这是他留给她的悬念也说不定不过这人,在自己生日的这天竟送了份礼物给她。 高奚把自己埋进被子里,索性懒得想了,继续补觉。 高仇坐上车的时候,天还没有完全亮起来。 楼与楼之间,有着峡谷一般的裂隙,白昼之光从那些地方升腾,扩展。 城市就像人类的的胃,当黎明到来时,唤醒人的是一阵辘辘的肠鸣音,唤醒城市的声音也大同小异,大多是由钢铁组成的庞然大物,它们轰鸣着在向灰色的蚯蚓一样的马路上穿梭,看着又像一条条色彩斑斓的蛇,在泛着金色的光辉里一展疲惫的歌喉。当城市的每个角落都出现这样的声音时,这才算真正地被唤醒,昭示着这座城市的白天到来了。 先生,小姐那边要派新的人去保护么?陈泰坐在驾驶座上向他问道。 高仇想起那些被吓破胆,更严重的竟然疯了的废物们,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保护她的人不能缺,但这个人我会亲自安排。得是个心思干净的人才行。 明白了。 *** 栗子,准备的怎么样了? 钢琴声戛然而止,林栗子低着头,顺从地回答:好了,mama。 林夫人满意地点头,上前抚摸了女儿精致打理过的头发,今天参加宴会的都是上流社会的人士,你要好好表现,明白吗?这样才不会给你爸爸丢人。 我明白。 林夫人抿唇轻笑,精心养护过的指甲划过女儿的脸,感叹道:我女儿真是美丽,这样的美丽总是无往不利。 林栗子随着母亲的视线一同望向镜中的自己她家里只要是有人走过的地方都会放着一面镜子,需要她时刻注意自己的仪态,不能露出半分不合时宜的表情,否则会接受严厉的惩罚。 镜中的自己很漂亮,但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妩媚打扮,母亲和父亲只是想把她送给那些所谓的上流人士做玩物。 上流?分明就是下流。 林栗子麻木地点头,并不反抗。 她能如何呢?她压根不是大法官林海峰的亲生女儿,只是母亲嫁过来时带来的拖油瓶而母亲,也只是把她培养成了一件能够攀附权贵的商品。 从小学习礼仪,学习乐器,学习知识,但也要学习怎么讨好贵人。 大小姐会的她要会,大小姐不会的她也得会。 什么天之骄女,不过是个笑话,只是一个高级妓女。 母亲离开了,她没再弹琴,只是楞楞地看着自己的手指,脑海里不可抑制地想起一个人的身影。 如果勇敢一些,能不能像她一样呢? *** 咯,你就待在我房间里千万别出去啊。陈倚楼不放心地交代了一遍,然后啧了一声,我怎么那么像金屋藏娇? 齐越白了他一眼。 陈倚楼笑着勾住他的脖子,什么态度啊,我可是大人有大量的接收了你。 虽然高奚的话他也不敢不听 齐越挣脱了他,反过来把他按在桌上,认真道:擒拿要这样。 停停停!陈倚楼气急败坏,被放开后揉揉自己的脸,你说你,提到她你就浑身g点是吧。 齐越懒得理他。 唉,反正我一个人待着也是待着,接收你也是偶尔一次两次。 除了上次高奚生病他来短暂地住过五天,也就是这次的宴会了。 不过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那些人没安好心,你就待在房间里别出去,好吗? 齐越这才正色起来,真心对他说了句谢谢。 陈倚楼搓搓手臂:你和你妹rou麻起来都一个样子 齐越: 开过玩笑,陈倚楼笑起来:这话我对你妹我说过,对你也说一次。 我们是朋友,客气的话,不用多说。说罢他自己先撇过头,嫌弃道:果然还是好rou麻。 齐越不由失笑。 陈倚楼从抽屉里摸出一把折叠刀揣进西服兜里,齐越眼尖,皱眉问道:你带刀做什么? 这个么。陈倚楼面色一寒,有用。 陈倚楼出门后交代了佣人记得给齐越送吃的,就抬脚下了楼。 他爸和他的三个情人正在打牌。 看他下来就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你那朋友怎么样了? 陈倚楼哼了一声,你少打他的主意。 陈润琛当即发了火,把麻将牌重重地扔到陈倚楼的身上,反了你了! 二姨太连忙给他顺气:别动气,倚楼还小,你好好和他说话。 混账东西!把牌给我捡回来! 陈倚楼抹了抹自己的西服,冷哼了一声就往门外走去。 与其和他们待在一个屋檐下,他还不如去外面听鸟叫! 自然他刚走出门,就听到里面掀翻桌子的声音。 不过跟他有关系吗? 自然有人上赶着安慰他爹。 过了两个多小时,他爹才别墅走了出来,父子两一见面就互相冷哼一声。 但还是得坐一个车里。 陈倚楼忍不住讽刺道:怎么不带上你的姨太太?噢,是怕她们上不了台面吧? 陈润琛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少激我,不管你今天说出多恶心我的话,这个宴会你也非参加不可。 上赶着卖脸皮。 陈润琛不怒反笑,你还年轻,也太幼稚。他点起一根烟,目光深沉了些:之后港城的格局会变的,不紧紧跟上脚步,大厦忽倾的事也不新鲜。你懂么阿楼,家里的产业迟早要交到你手里,你要学啊。 你敢给我我就敢捐出去。陈倚楼面无表情道:我说到做到。 陈润琛忍不住黑线:你小子。行了,收收你的大少爷脾气,待会儿记得给你高叔叔问个好。 陈倚楼不回答。 深知自己儿子的脾气,逼得越紧越跳反,陈润琛过了一会儿换了个话题:你和你高叔叔家的女儿相处得挺好的吧。 陈倚楼皱眉:什么意思? 陈润琛颇有深意的笑笑:我是想说,要不然帮你争取一下,反正你们彼此也熟悉,有感情基础以后好结婚。 陈倚楼瞪大眼睛:你有病啊!她家水那么深你也敢让我往下跳?! 陈润琛忍无可忍,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深什么深!不入虎xue焉得虎子!你知不知道她爸已经是警队名副其实的头儿了?更别提她的伯父伯母和叔叔们,你娶了她就是娶了半个港城,甚至更多! 那你自己去!看看高仇愿不愿意把他的宝贝女儿嫁给你这个糟老头子! ** 高奚打了个喷嚏,导致发夹别歪了。 这是谁在背后说她坏话啦? 哪个好看?她问一旁的阿珂。 您戴什么都好看。 你今天怎么如此奉承? 怎么这么说呢?您的美貌是有目共睹的。 打住,你仿佛下一句就要说,高奚咳嗽两声,掐细嗓子:噢我亲爱的皇后,您想知道全世界最美的人是谁吗? 是你是你,这世界上你是高贵的皇后也是唯一的公主。 惹得高奚笑个不停,行了行了,我今天没打算给人家下毒苹果。 真的吗?阿珂一脸怀疑。 高奚真诚地点头:顶多是放一把火。 高奚戴上了珍珠耳环,更衬得她肤容似雪,光彩逼人。 她失神地抚摸着耳坠,想起前世她是如何也不肯打耳洞的,因为耳垂稍微被碰一下都难耐得不行。 女人为了美丽,倒是什么都能做。阿珂调笑道:你这算女为悦己容吧? 高奚却轻笑一声:当女人的美貌变成武器或盾牌,多少有些辜负良辰美景,爱也喧嚣,美也招摇,真诚沦为一句时髦的广告,那怎么办? 什么意思?阿珂纳闷,她打扮得这么漂亮,难道不是为了给心上人过生日吗? 意思是,我为达目的,不折手段。 高奚将阿珂留在家里,坐上了来接她的汽车。 她望着窗外的景色飞快向后倒退,喧闹的城市变成一抹剪影,也亮丽得令人瞩目。 宴会在16:30分开始,离音乐会还有三个小时的时间。 高奚的包里静静的躺着那两张票,不知出于哪种考虑,她还是把它们带上了。 尽管在她的计划中,这场音乐会是无暇赶赴的。 高奚下车的时候正好和自己的六叔高炽相遇。 她六个叔伯里能光明正大出现的除了大伯,也就只有六叔了。 六叔。高奚发自内心地笑着唤了一声。 高炽却眉心一跳,奚奚,你怎么穿成这样? 高奚故作不懂,问道:不好看? 是太好看了,而且是绝不适合在这种场合出现的惊艳。 奚奚,我们一直都不希望你太过引人注目的。高炽不想对小侄女说那些阴暗的东西,只能隐晦地提醒。 可今天是爸爸的生日,我想让他开心些。 高炽无奈:但是话还没说完,高奚就轻轻推着他的背,催促道:好啦,你快进去,要迟到了哦。 高炽一头雾水:你不进去? 我要等一个朋友。 行吧。 高炽只好先独自离开,过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到:父亲生日,女儿打扮得艳惊四座,会让父亲感到开心吗? 高炽进入宴会现场,立马就有人端着酒杯向他致意。 高院长,上次我母亲的手术,都仰仗您才顺利完成。 和他说话的是发展局副局长,言谈间不乏奉承。 客气了,应该做的。他余光看见自己的两个兄长已经到场,便谦虚地道了声抱歉,然后走向他们。 大哥,大嫂,二哥。高炽向高仇举杯祝愿:生日快乐,希望二哥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他们兄弟的感情一向很好。 借你吉言。高仇笑了笑,一饮而尽。 莫诲如道:你有没有看见奚奚,这孩子说自己过来,这时候还没看见人影。 哦她话音未落,不远处就传来一声明媚娇软的呼唤:mama。 当然因为高奚这不大不小的声音,引得众人也看向她。 可看到她的样子,高义有些意外,莫诲如更是担忧爬上眉头。 然后冷漠地看向高仇:你怎么让她打扮成这样? 她不打扮也足够引人注目。高仇倒是没否认什么。 高奚带着谢昀走过来,倒是谢昀被无数大佬用审视的眼神盯着有些僵硬,高奚低声道:别怕,有我在。 谢昀:我的姐,角色是不是反了? 你今天是故意让这么多人注意到你?不是说不想和他们联姻吗? 高奚只是笑了笑:不代表我别无所求。 谢昀突然有点后悔,在考虑自己是不是上贼船了。 然而后悔已经来不及,高奚已经带着他走到了自己家人面前,伯父好。 高义摸摸自己小侄女的头,无奈中带着宠溺:奚奚,别让你mama太担心。 高奚看向莫诲如,心里说不愧疚是假的,母亲等人为了保护她,从不让太多人注意到她,竭力让她的周围干干净净。 但有的事,不是逃避就能避免得了。 我知道我太任性,但是爸爸说过不反对的嘛,高奚眨眨眼,握住了谢昀的手:是吧爸爸,你说过早恋也没问题,对吗? 他是你的男友?高炽楞了一瞬,不太相信侄女现在就恋爱了。 莫诲如也不是很赞同。 再怎么说一个戏子,很难配的上她的女儿。 只有高仇清楚,她三言两语就把众人注意力转移到早恋这件事上,忽略她反常的表现。 既然如此,他怎么能不配合呢? 高仇俨然是个慈父,笑着拍了拍谢昀的肩膀,我当然不反对,只要他不欺负你。 态度温和得和痛殴齐越时判若两人。 谢昀赶忙恭敬地问了好。 去玩吧,你的同学们也到了。高仇平静地说道,这场宴会不会持续太久。 高奚像是没懂他的暗示,拉着谢昀就离开了。 给你介绍几个大导演怎么样?我五叔叔的影视公司还是有些人脉的。他们今天也来了。 谢昀早就看见了那些影坛常青树,然而在这种场合也只能沦为陪衬。 他叹一口气:人这种生物,果然一活泛就要混蛋。 骂我呢? 哪敢啊?我是说我自己,我怕抱住了你的大腿,就开始得意忘形,横行霸道了。 高奚掩唇轻笑,目光却没有多少温度,那就记住他们现在的模样,以后等他们潦倒时再回顾,别有一番风味,足以引以为戒。 她这一句话让谢昀不自觉打了个冷颤,谨慎道: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高奚倨傲地抬起下巴,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 这可是你爹的生日宴啊。 所以,高奚面无表情:砸碎了才更有趣些。 察觉有人靠近,两人默契地闭上嘴,换了一副表情,谢昀因为演戏所以习惯伪装,而高奚也无缝切换,让他心里一惊。 果然是上贼船了。 来的人是陈倚楼。 你今天未免也太招摇了。陈倚楼叹气,我已经看见几个不怕你爹拳头的老色狼用下流的目光看着你了。 高奚莞尔,那岂不是很好? 好在哪? 不说这个,栗子呢? 后台准备呢,待会要为你爸弹琴祝寿你难道?陈倚楼心里一惊。 你们先聊,我去看看栗子。高奚道。 谢昀点了点头,而陈倚楼则沉默着。 等高奚走远,谢昀用手肘碰了碰他,别装深沉,不像你。 谢昀叹气:我好像知道她今天为什么这么反常了。 所以呢。陈倚楼罕见地冷着脸,她们各有困境,而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仰仗高奚一次次奋不顾身?是谁规定她必须要为这些罪恶感同身受,抱有歉意? 谢昀无话可说,只能拍了拍陈倚楼的肩,却看见他的手插在口袋里,紧紧握着什么。 你带了什么? 刀。陈倚楼生硬地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我本来打算,谁敢碰林栗子一下,我就扎穿谁的手。 谢昀苦笑:在总警督的生日宴上? 又怎么样? 谢昀低了低头,现在有人去了。她会比你我做得更好。 过了没多久,舞台正中央搬上来一架钢琴。 众人的目光自然汇聚,其中林夫人自然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等着女儿出现,让众人为她惊叹。 不多时,舞台上出现一道倩影,如一缕耀眼的猩红已然阳光般照亮了大厅。 年纪尚小,美貌却不可逼视,总有一些人,天生会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林夫人的笑容却僵硬了下去,因为那并不是她的女儿。 今日多谢大家百忙之中抽空来参加家父的生日宴会,我也替我父亲准备了一个生日惊喜,为他演奏一曲,希望大家包含。高奚面带微笑的说着。 台下的众人也捧场地鼓起掌声,为着她不容忽视的容貌,和她并不平凡的家世。 谨慎的审视也好,无耻的打量也罢。明面上个个是正人君子,私底下肮脏交易不断汇聚流淌。 她都照单全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