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典
祭典
阴历五月十九,天家祭祖拜神。 祭祀大典与春围狩猎不同,春围几乎每年都要办,皇家祭祀只有在特殊的年份才举行。周庆帝在位二十年左右,总共只办过两次祭礼,一次是登基改换年号,另一次是七年前立储后不久,由新立的太子代庆帝前往太庙祭祖。 七年前太子办祭礼的时候,宋莘才十一二岁,还在玩耍的年纪,所以对这事没大的印象,只记得办得十分热闹。 这回真正挤进巡游队列里,宋莘才算见识了祭祀的排场。 最前面的是开路的骑卫,后面是皇驾和穿着朝服的文武官,中间夹着的宫女太监抬着宴食供品,官亲家眷的马车排在队伍最末,整个队伍浩浩荡荡,要环着京城巡游一圈,最后才到皇庙里举行祭典。 街道两旁的铺面里挤满了人,人潮声熙熙攘攘,一直未停歇过,可以说是全城百姓都出动了。 宋莘坐在马车里,始终没掀开车帘往外看过一眼。 没来的时候,她还以为这是个小场面,自己坐着马车随意跟着就行了,也不需要与人交际。 等进了巡城的队列里,发现自己是归作官眷一行的时候,宋莘才有些紧张起来。 今日人这么多,尤其队列中还有许多熟面孔,她就算用面纱遮了脸,也实在是冒险的些,若不是傅昭临特意派了元禄给她赶车,她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在刻意害她了。 队伍行至皇庙前,人声才渐渐静了下来。 皇庙建在安都城的护国寺里,护国寺倚山而建,自修建时起就有一百零八寺之称,地势比别处高,面积也宽,山顶的祭坛能容得下上万人。 寺里主持亲自下山迎接帝驾,要带着他们到山上的祭庙去,随行的官眷女性较多,按规矩来说,与皇家没有亲缘的可以不用上去,就在山下的庙里拜拜佛就行了。 宋莘自然不打算跟着上去,她下了马车也不敢东张西望,目光始终看着脚下,生怕与人对上被认出来。 前后都是人,然而皇帝没上山之前她们不能随意走动,只能下车在路上排队等着。 宋莘没站一会儿,就感到后面有人在拉她的袖子,有个年轻的女声在叫她:姑娘 宋莘心里打了个激灵,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差点带着红桃跑开。 然而听声音不是认识的人,又带了点询问的语气,她惊慌过后冷静下来,便转头看了一眼。 叫住她的是两个十六七岁左右的姑娘,一个穿绿衣,一个穿桃色襦裙,两人挽着手,一脸好奇地看着她。 见宋莘转过头来,两人脸上便露出惊艳之色,扫到下半张脸上的面纱,便彼此对望一眼,越发感到好奇。 敢问姑娘是哪一家的?穿绿衣的姑娘问道。 两人定定地看着宋莘,她们从下车后就一直跟在宋莘身后,先前单看背影时,她们就觉得走在前面的姑娘一定是个美人,之所以拉住她,一是因为好奇,想看看她长什么样,另外也是生了结交知心,能进这个队伍的都是官亲,身份并不低,多结交一些没什么坏处。 宋莘听她这么问,愣了一下,随后便满眼戒备地转过头去,不再理会。 不管是因为好奇还是因为别的,宋莘都不想节外生枝。 两个姑娘见她不理不睬,姿态冷漠高傲,心中又是尴尬又是气恼,然而看着她旁边那个表情又几分森然的小厮,两人又不敢贸然上前去拽她,只好在后面讨论起来。 她们对宋莘的长相身份都十分好奇,安都城里达官贵人的子女她们基本都认识,就算是嫁了人的内眷,身姿这般出挑的,也不可能一点都没听说过,脸上还蒙了面纱,越是神秘,越能引发人的好奇心。 两人讨论半天,把安都城里的官家闺秀都猜了个遍,一个都对不上,又把话题转到最近结了亲的官员身上。 京中近来局势紧张,娶亲的官员是一个都没有,至于抬妾收外室的,这种人倒是什么时候都不会少。 兴许是排队过于无聊,两个姑娘说着说着,还拉了前后认识的人一起问。 宋莘耳朵并不背,听她们这么大发议论,虽说始终没猜到宋家身上,然而论到外室小妾这里,已经是不远了。 她现在是做了人的外室没错,把外室带到祭祀典礼上,这种事也就傅昭临能干的出来了,其他人都是藏着憋着,他像是生怕人不知道似的。 宋莘不知道傅昭临是怎么想的,然而害她担惊受怕被人议论的是他,要让她一点不怨,实在是难。 抬头往上看了一眼,傅昭临就站在武官前列,虽说穿的一样是檀青色朝服,可他那样高挑的身段,一眼看过去就能认出来。 似是意有所感,宋莘看上去时,傅昭临也正巧朝她这个方向望,她下意识把视线撇开,再看过去时,他已经转过头面向皇帝了。 等了一个时辰,皇家总算带着百官上了祭坛,官眷也得令可以随意走动。 元禄给宋莘找了一间干净禅房,一进了屋子,宋莘便把自己关在里面,整整睡了一个下午。 她自以为这样躲着便好,却不知已经有人猜出她坐的那辆马车是傅昭临的了,还有人认出陪行的小厮也是傅昭临的人,这样一合计,她与傅昭临的关系就不言而喻了。 傅昭临至今尚未娶妻,家里有meimei的事也鲜少有人知道,以往都说他不近女色,如今这一面的流言也算是被打破了。 人一旦闲下来,聚在一起又没事可做,八卦流言便传得飞快,就算是落到傅昭临身上也不免于此。 到了傍晚,傅昭临带了女眷参加祭典这事已经在官眷中传开了。 宋莘对此一无所知,下午元禄送来斋饭,她和红桃一起分着吃了,便在房里坐着等天黑。 眼下天气越来越热,寺里没那么多人力伺候,除了提供斋饭外,其余的一概不供,洗澡的话得自己去澡堂里冲凉。 宋莘怕碰到人,所以等天稍晚一些,才带着红桃一起去澡堂冲了个凉。 踩着撞钟声回来,进屋时已经快到亥时了。 傅昭临躺在竹榻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听到推门声音便扭头看她。 大人,你怎么来了? 你这里我不能来? 傅昭临换了白天那件朝服,穿的是一件玄色的宽大袍子,身上同宋莘一样带着水汽,也不知是从哪里洗过澡来的。 宋莘记着白天被人议论的事,见了他,面上也没个好气,枉她猜了这么多他带她出来的缘由,说来说去,也不过是为了那事。 她站门口半天不动,傅昭临就有些不耐烦了。 过来。 宋莘放下换下来的衣服,慢慢挪着步子走到床边。 又是谁惹你不高兴了?傅昭临拉着她的衣摆,将人拽到自己怀里。 他问这话的意思,第一个就把自己排除在外了,谁都可能惹到宋莘,总归不可能是他。 宋莘抿着唇,侧脸贴在他的胸口上,耳朵不觉有些发烫。 大人,我今天差点被人认出来了。 当真? 宋莘点点头,一脸凝重:我又不会骗大人,幸好那两人以前不认识我,若是认识的话,肯定一眼就认出来了。 傅昭临掐着她的软腰,挑了下眉:你倒是自信,戴着面纱也能一眼认出,那得多熟悉才行。 他这不以为意的态度,宋莘看了,心里越发气恼:大人不把我的命当回事,直接说便是,何必带我出来担心受怕,还要装做无辜的样子 你说我装?我哪里装了? 傅昭临侧身将人压在身下,低头看她。 他眸子深沉,俊朗的轮廓看着有几分冷硬。 宋莘咬着下唇,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扭着头发又要躲,傅昭临掐着她的下巴,让她无可逃避。 我傅昭临要谁的命需要装?傅昭临在她脖子里咬了一口。 抬起头来,又问了第二句:我为何要把你的命当回事? 脖子里热烘烘的,带着点湿气,宋莘抬头看着傅昭临,眼睛有些发红。 大人说的是,是我想错了。 你就会说这个? 傅昭临哼了一声,显见地黑了脸。 不然呢?大人还想我说什么? 凭这句反问,傅昭临怎么看不出她是故意的,她就是故意和她作对,说些不合他心意的话,惹他不高兴。 宋莘,你说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 傅昭临的手环着她的腰,胳膊用了力,勒得宋莘差点呼吸不过来。 不、不是 宋莘手退在他的肩上,咳嗽几声,脸憋得通红。 傅昭临松了松胳膊,看她呛得一脸泪,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伸手将人脸上的泪抹了,等她喘过气来,低头就咬在她唇上。 咬是真的咬,下唇破了皮,立马有血珠冒出来。 宋莘忍不住痛,下颌往回收,也把傅昭临的嘴皮咬了。 两人嘴上渗着血珠,彼此对望一眼,神情都有些怔愣。 傅昭临低头去舔她唇上的血珠,舔完了又含着她的唇亲了一会儿,直至宋莘嘴唇红得有些发肿为止。 说句好听的,说完大人今天就饶了你。 他低头看她,幽深的眼睛里含着欲色。 宋莘本该顺着他话的,说句好听的,也许今晚什么都不会发生,可莫名的,她突然起了逆反心理。 若是不呢? 宋莘自己都没想好,话就已经出口了,她抬眼看着傅昭临,神情有几分懊恼,有几分不自在。 傅昭临笑了一声,可别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