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水菊
蓝色水菊
白玉麒做了一场梦。 梦里她深深爱着自己的死对头,不管经历了什么都无法改变她的意志和决心,如同飞蛾扑火一般,可每当从梦境中脱离,那种深邃且无望令她难以接受的空虚就会席卷而来。 毫无理由,且无法防备。 她在时光的缝隙里察觉出了异常。 清晨醒来时,满脸泪水,面颊冰冷一片,她头脑混乱,思绪复杂,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看看消息。 昨晚睡得早,又调了静音,错过好多。 21:41【妈:明天我有事,不去学校陪你。】 22:19【若姨:小七,明天早上需要早点叫你起来吗?】 23:56【讨厌鬼:今晚的事对不起行了吧】 昨晚什么事? 白玉麒苦心费力从已经被扔到回收站的垃圾箱里刨出来那一小段她并不热衷于回想起,却在此时此刻被迫又走了一遍的记忆。 喔,昨晚,她好像是被一群不良少年嘲笑了。 · 她啊,谁会喜欢那种大小姐啊?唇边挟着烟,雾色裹着火光,边缘凌厉的五官明灭不清,又笨,又蠢。 我?我只不过是看在钱的份儿上没有啦,作业都是她自己做的,只不过正确率嘛哈哈哈哈哈! 少年捧着肚子笑弯了腰,烟卷夹在指尖,灰烬掸落在污水洼中。 白玉麒那双漆面的皮鞋踩上去时,会有轻微的啪嗒声,污水溅到真皮鞋面的流苏里,她无动于衷。 但这声响惊动了听觉灵敏的少年。 cao,你怎么绕到这儿来了。他扔下烟蒂,纯白帆布鞋碾着踩灭,这个点不是应该早就到家了吗? 说话啊,小哑巴。头发被带有烟草余味的手掌揉乱了,鞋子都踩脏了,回去又要浪费一双是吗? 修哥,她怎么不会说话啊? 吓得,会说的,现在吓得说不出来了。莹灰色瞳孔蕴着嘲讽的意味,大小姐,见识到了我们的不同,很怕我吗? 作乱的手被拍开,女孩的力道与掌下小动物一般无用的挣扎没什么分别。 白玉麒完完全全错开了她那位母亲的美貌,反而是像早逝的父亲,平庸且清淡的五官,清秀有余,精致不足,唯一撩人的大概就是那两瓣朱红色的樱唇,天生带着汁色,不需要任何多余的晕染和添加。 是第一眼看到就觉得很适合接吻的程度。 除此之外,她并没有什么让人惊艳到难以忘怀的外貌,性格古怪,和不在乎的人半句话都不愿意多说。 用墨修的话来说就是:有钱到令人发指却偏偏不讨人喜欢的小鬼。 他怎么好意思,明明做的都是令她心生不悦的事,凭什么还要求她需要对此感恩戴德甚至努力做到讨人喜欢尤其是讨他喜欢呢? 现实中的白玉麒完全想不出这个问题的答案,她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会明白。 但梦里的她却截然相反。在虚幻中不断下沉的自我,藤蔓一样缠上了明明是她心底观感最差的那个少年,不知廉耻,毫无下限。 越想越气,她怒气冲冲瞪着这群人,尤其是为首这个不良男高中生。 看什么看,这么晚了出来乱逛就不怕被绑票吗?一双浓眉扬起,眉头紧紧蹙着,分明是极其冶丽雌雄莫辨的长相,硬生生被他弄成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看在我心情好的份儿上,勉为其难送你回家吧。 手中捏着的烟盒被揉碎,不偏不倚正好投进可回收垃圾箱里,砰的一声,在夜晚刚开始的深巷里显得分外清晰。 谁要你送我回家啊!我自己认得路,我还怕你跟踪我呢!白玉麒不安地捏紧了书包背带,制服裙下的双腿被夜风拂过,十分不详的预感萦绕在心头。 我跟踪你?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似的,微微睁大了尽态极妍的一对丹凤眼,你这家伙,真是口出狂言。 肩头被推搡着,白玉麒被他掉了个面,少年回头懒散地和一群小混混道了个别,就带她离开了众人的视野内。 别碰我,你这个讨厌鬼!她不断地挣扎着,却是无济于事,死活躲不开看似随意实际上力气大到离谱的禁锢,似乎也觉得多碰她一下都是对自己的侮辱,墨修很快就松开了手,小心避开了路上的水坑,免得鞋面染上污渍。 为了不让他好过,白玉麒并不吝啬自己的使坏。 嘶洁白的鞋面被坏心思的小孩溅了一个泥点子,斑驳印记刺眼得很。 女孩故意呛他:穷酸,还瞎讲究!穿了个白鞋子,弄得再干净,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穷,一样尖锐的话语戛然而止,张牙舞爪的小兽被更为强悍的掠食者钳制住了咽喉,他揪着白玉麒胸前衣襟,制服的褶皱在手心里杂乱成了一团,肘部抵住她僵直的肩头,将其直接摁在墙上。 凶巴巴的,狠厉极了,仿佛下一秒就能直接咬断颈部动脉,让脆弱且无处可逃的猎物因失血过多逐渐濒临死亡,哪怕生前最后一眼只剩下了少年决绝不留情面的神色。 有点害怕,但她不甘示弱,咬着唇瓣,用力到即将洇出血迹时,墨修才大发慈悲松开她,捻过烟支的手指摩擦着那块因压迫暂时散开血色的唇瓣,粗粝触感传递给她的意识,她悄悄抬眼,望进一双沉凝了无尽恶念的灰瞳。 不干不净的灰,不彻不底的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