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鞋子
一只鞋子
再过两日,妙言头上的肿包消掉,出血点不大,结了一块yingying的疤,已经可以洗头了。 金浩然每天一早去军队晨练,晚上回,吃她做的中国炒菜。第一顿他固然惊讶,她解释说中国菜好吃,自己乱学的。 她才吃不惯韩国人的汤泡饭、泡菜、泡面。不过除了这些,其他的食物烹饪方法还是相近的,就是韩国人爱吃辣,口味重些。 妙言喜欢自己买菜,就在官舍外面的市场,步行十几分钟。勤务处有拿着官夫人给的清单去跑腿的,她倒没叫过,毕竟她每天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和什么人来往,那么买菜,即是唯一的出门机会。 自从崔中领因侵犯她被降职、赶走后,妙言也不知得罪了谁,总之,那些官夫人都不叫她出去做美容、做头发、做衣服、喝下午茶什么的了,她倒也省省钱。 白天她就在官舍学韩语书写,靠一本中韩字典。晚上睡觉前就和金浩然聊天,了解多一些这个时代的事。 到了周日那天,军官集体休息,成大领邀请了金浩然夫妇一起去野餐。 妙言来这里那么多天,也知道些内情,她问是不是做下属的都要给各个上级送礼? 金浩然声音微弱,别人会。但我......大家都知道,我不是会做那种事的人,随我父亲,天生不会讨好人。 挺对,做开了便要一直做,不如少惹是非。他们是一样的人,她心里满意。 和金浩然一起到了花草露营点,妙言发现一起来的人不止成大领夫妇,还有一对年轻的教官夫妇,妙言认识那个韩夫人,她喜欢穿黄色裙子,名叫惠丽。 除此之外,这里还有一个男人朴正昌。 别人都是成双成对来的,他独自? 见到他,金浩然到他跟前行标准军姿:忠诚! 两鬓发白的成大领拿着长着范儿调侃:出来了就是朋友,不用守礼。又眯起眼睛看了看李妙言,问道,你夫人好些了?你也真是的,老把那么漂亮的夫人藏在家里,应该多带出来走走。 成夫人端庄优雅地陪在一边,拎一个香奈儿手袋。 金浩然赧然说是,是。妙言冲他们微微颔首,算打过招呼。 片刻,听到那边的朴正昌呼唤:过来坐! 叫谁过去坐呢? 那么洒脱,今天穿着白衬衣、白裤子,运动鞋也是白的,唯腰间的皮带是棕色。噢,其实周日的军官都这副打扮,但这个男人就是特别的吸引妙言注意。 他的短发梳理得干净齐整,露出耳鬓与额头,比上次见到的更显山根挺拔,一双浓眉、利眼,有点阴鸷又有点爽朗大气,可能是个混血儿,那气场完全不像东方人。 妙言轻轻脱掉高跟鞋,往野餐垫的一角坐好,成夫人、惠丽挨着她,四个男人都不脱鞋,自然地把长腿伸出地面,有三个在吞云吐雾。 金浩然不善谈,老老实实地听成大领讲话,偶尔应声是,至于那位,妙言不敢看也不想看了,她在低头削苹果。 下午去看电影,一起吧?成夫人笑问。 妙言不确定她是否对自己一个人说的,便把目光投向金浩然。 成夫人又说:唉一古一古,那么内向怎么行呢?什么都要丈夫做主,你自己要独立一次。 金浩然微微一笑,和蔼极了,你想去就去,你还没去过首尔的电影院吧?那跟我们军队里放映的不一样。 妙言正想说是,有道不羁的男声传来:有什么不一样,不也是放个投影,一群人扑着看。 成大领大笑,拍拍他的肩,正昌果然跟普通人不一样!你是一点艺术情cao都没有啊,一心只想宰了越共鬼子。 呵,跟一群手上过有人命的军人谈艺术,啼笑皆非。 三个女人真的去看了电影,由金浩然当司机,将她们送到首尔市区的影院。 还不算,金浩然为妙言买好零食、汽水,把电话本给她,告诉她哪里有电话亭,又怕她对首尔陌生,拜托两位夫人照看好,直到成夫人举着巴掌要扇他,他才肯调头。 惠丽把他们夫妇的互动看在眼里,有点阴阳怪气地说:真羡慕你啊,丈夫对你那么体贴。 妙言没怎么想,语气淡淡甚至有些沧桑地回答:有什么好羡慕的,我又不能有自己的孩子。 那两个女人,一个是中年,孩子们都长大了,不在身边,一个是刚结婚,还没孩子。但说到底,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们过得好不好也只有自己心里清楚。 随后,她们一人一边拍了拍妙言的手背,像达成了某样共识。 一部美国老电影放映结束是下午三点半,金浩然掐点在影院外等候,一见面就笑了笑说:他们在官舍打起网球了。 是朴大领吗?惠丽激动地问。 是。 快回去!朴大领打球的时候超级帅! 比你老公还帅?妙言笑了。 球场上真是朴正昌和韩大尉在对打,一旁的观众阶梯坐了许多凑热闹的女人,同惠丽一样激动,也不知道是对哪一方加油打气,总之一直在拍手欢呼。 妙言也放眼去看,两个年轻男人挥汗如雨,一枚绿色的小网球在两人球拍中飘来飘去,行如流水,落地发出特特声,裁判的一双眼睛飘忽不定,还得顾上翻页码。 他脖子会不会累呢?这是妙言清奇的关注点。 一轮结束后,裁判举起朴正昌的手臂,宣布他胜利,他对手韩大尉在憨憨地笑。朴正昌也有微微笑意,一忽儿,好像看见了谁,他冲她所在的这个位置点了点头,是那种有礼貌的打招呼方式。 妙言一怔,乍以为是对她打招呼,一转头,看见旁边的惠丽正在热情挥手,妙言明白了。 他这个人最擅长吸引少妇。 妙言亲眼目睹。 球赛结束之后大家都散了,金浩然跟那些男人们去了哪里看什么东西,妙言便自个儿去了最近的街市买菜。 天蒙蒙黑,妙言提着菜篮子走回来,因为高跟鞋有点磨后脚跟,便找了个干净的花坛坐下,想垫张纸巾。 巧的是,她就在这没什么人的地方看见了两个今儿个在她面前晃了大半天的身影鹅黄色的连衣裙,盘个小发髻的少妇;背影挺拔高挑,一身白的男人。 她在给他什么东西,妙言能听清他们的交谈。 大领,这是我亲自为你缝的手套,你练枪的时候戴上它,手不会痛。 什么?给你丈夫吧。 大领,我结婚是身不由己,你不要不理我......至少,你收下这副手套。 ......身不由己?这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官舍里刚结婚的女人都要跟他报告:我为什么结婚吗? 他那天也叫她给个合理的说法来着。 妙言继续听。 你结婚了,不要跟我说这种话。 可是惠丽顿了顿,声音戛然而止,她看见妙言了。 紧接着,有白色裤腿靠近了妙言。妙言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看见了他手里的手套,再一回头,咦?慧丽竟然走得飞快。 殊不知她自己的一声惊呼也吐得飞快喂! 男人弯腰抄走了她一只鞋,头也不回地命令道:过来! 朴大领,还我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