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姝番外:「愛」。
柳姝番外:「愛」。
二零零七年,柳姝出生在台湾。 本名是陈姝,因父亲姓陈。 台湾地界极小,人挤着人,不算是座大城市,一向是蒙尘。 她的家庭并不好,未有楼房可住,只得住在平房。 少时的柳姝不懂这些。 柳知原本的职业是小姐,但她浪子回头。 陈盛强原本的职业是房地产中介,但他狠下心做父亲。 柳知在乡下种地,推三轮车卖水果,兼职养柳姝。 陈盛强去外地做瓦工,一月回一次家。 柳姝时常被锁在家。 四岁以前她像是条狗,开门声未响时听电视机,开门声响时守在门前,迎接风尘仆仆的柳知。 四岁以后她能够不走丢,柳知便带着她一齐卖水果。 一辆自行车,柳知在骑着,柳姝坐在前面的水果处吹风。 沙哑的喇叭在响。 「卖新鲜水果。」 「卖新鲜水果。」 柳姝的童年是卖新鲜水果。 每日很早起床,早市开放时去早市,结束时再去商场,晚市开放再去晚市。 偶尔走到饿肚子,便去填肚子。 走到口渴,便去买水。 柳姝并非是狗,狗亦会嘴馋。 柳知给她一百台币时,要她买水。 她去商店,带回来一瓶水,眼睛湿湿的,又带回来一包好多鱼。 柳姝本以为柳知要训她,柳知未有。 她们依旧在三轮车上,柳知在后面骑,柳姝在前面吃好多鱼。 好多鱼的插画陪着柳姝走过一个年纪。 六岁时,柳知同陈盛强吵架。 柳知怪陈盛强赚钱少,要去重cao旧业。 陈盛强一下站起,宽厚的肩上是肌rou,猛地甩了柳知一巴掌。 「你脏不脏?」 柳知侧过脸,她的脸上很红。 她被打乱了发丝,凄情地美丽:「陈姝要学才艺了!」 陈盛强道:「学甚么学?」 「再不学就晚了!你甘愿她平庸一辈子吗?」 柳姝跑去邻居家敲门,泪珠沾了满脸,邻居不开门便用身体撞。 她一家一家地撞过去,撞至手臂发青,才有邻居开门。 「爸爸在打mama,帮帮我」 邻居听不懂她的讲话。 她将嗓子喊劈了。 而邻居去时,她们已然歇火。 柳知坐在一旁收拾行李,陈盛强静默地背对着她们抽烟。 柳姝的生日在六月一日,儿童节即是她的生日。 儿童节那日,她的父母化身为男女双方,去法庭判抚养权。 法庭将柳姝判给了柳知,从此陈姝变作柳姝。 柳姝同柳知搬去了更差的房子。 柳知不再卖水果,而是专心于打扮自己,有生意便会将柳姝锁在家里。 柳姝隐隐约约地知柳知在做甚么,只是不点明,状若是不清。 柳知卖身体,用卖身体拿到的钱养柳姝,要柳姝去学才艺。 在培训机构前,柳知似乎股龙卷风,一向卷着柳姝进去。 柳姝把住墙,不肯去。 「柳姝!mama为甚么出门工作,你不知么?」 柳姝道:「我不愿再见你吃鱼头。」 柳知的龙卷风止了,一瞬变得静。 鱼头。 世俗的故事桥段,准确地于母女二人之间上演。 幕布拉起,场景只一张木桌,道具为一件碎边瓷盘,一条卤鱼。 柳姝同柳知是主角。 夜间,天黑的早,云匆匆地压住天空,似乎将要降雨。 柳知迫切地结束生意,拿到一笔钱,去到熟食店买鱼作柳姝的晚餐。 柳知:(旋开门锁,开门见到女儿,显出放松的神情)等多久? 柳姝:(见母亲天黑未归,心中忧虑,已然在门前站许久)不久。 柳知:今日生意有些忙。(走去厨房,捡出来盘子,摆在桌上,将鱼整个倒进去) 柳姝:鱼是多少钱? 柳知:(不愿听)不要问钱。 柳姝:可是 柳知:(打断她)我有叫你温饭,饭有温么? 柳姝:有温。 母女二人和气地用饭。 柳知:(将鱼头夹至碗内) 柳姝:(犹豫许久,才将心中话讲出)鱼头有那么好吃么? 柳知:(笑了一下)很好吃,你不要同我抢。 母女二人继续用餐。 柳姝:(将话道明)其实我有偷吃。 柳知:(抬起首) 柳姝:鱼头上未有鱼rou,还会腥,根本不好吃。(顿了一下)你不要再吃。 柳知:(用筷子夹起鱼头,温吞吞地吃)你未长我的舌,无法讲我的感受,更无法规束我。 柳姝:(见她不更改行动,揭穿她,急切地)你只是见家徒四壁,不舍得吃! 柳知:(摇摇头)不是的,是我爱吃。 柳姝:我们回去找爸爸,他不会让你吃鱼头。 柳知:(轻声地)我不愿提他。 一节故事落幕。 柳姝七岁时,柳知攀到位大客户。 大客户姓淡名锋,来到台湾办生意,一眼觑中柳知,叫柳知带着她的女儿过去广东找他,柳知提供服务,他提供荣华富贵。 柳知一人养柳姝实在是辛苦,便带着柳姝背井离乡,果敢地去到广东。 拿着淡锋留下的钱,母女二人坐飞机。 在买机票时,柳知似乎个乡下人,分明有着聪明相貌,却一直听不懂人的讲话,攥着钱攥到湿才买好机票。 柳知道:「以后你要有大文化,不能像mama一样。」 柳姝问:「文化?」 柳知道:「你要读许多书,学英文。」 柳姝问:「英文难学吗?」 柳知道:「用心学,就会好学。」 十一岁时,柳知逝去。 柳姝连她的面都未见,尸体便被送去火化,迎接她的只有丧礼。 独立二字猛地压在她的肩上,她吃席,吃席似乎吃柳知的血rou。 鱼,rou,数不尽的富贵 钱,钱,钱。 柳姝分明已忍住不吐,但吃下鱼时猛地垂首。 吐食物,吐胃酸,最后是吐口水。 喉咙仍旧不适,柳姝弯着腰用手撑着墙壁,口水一丝一丝地连着嘴唇。 未有一人管她。 淡锋未曾瞥她一眼。 柳姝凄切的,没法在淡公馆立住脚,于是只得走。 果敢地回去台湾,似乎她的母亲。 柳知教会她做人。 柳知教会她做女人。 柳知教会她甚么是「爱」。 爱是好多鱼,爱是吃鱼头,爱是 「勉强自己,做不喜欢的事。」 柳姝拿着柳知的骨灰,从旧事中走不出来。 将母亲同女儿的爱错认成是情人间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