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骨/:求救信号。
/头骨/:求救信号。
爸爸,你昨天买的三明治我都吃了哦。 是买给我的吧? 嘻嘻。 二环路拥堵,汽车又停,梁胥把手机重新翻过来,亮起的屏幕显示出连续的消息提醒,他解开锁屏。 嗯,醒了? 按下发送键那瞬间他就觉得不太妥当了,过于没话找话,委实不是他的风格,但周幼里回得太快,几乎秒回,对呀,睡得好沉哦,如果睡醒可以看到爸爸的话就更好啦,以至于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她带入了话题。 这周双休。 ???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对吗爸爸?周末双休你会在家陪我?!我睁开眼睛就可以看到你对不对!!爸爸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她真的好嗲。 梁胥放下手机,想起的都是她撒娇的样子,拉住人的手臂,不管不顾地拉到自己胸前,挤啊,蹭啊,发出长长的、左摇右晃的哼唧声音,让人很难不去按住她的脑袋揉个两下。 他平视前方,看到后视镜里自己的脸,嘴角上扬,那是微笑的表情。 他也看到后视镜里的黄莺,坐在另一边的车后座,妆感极重,却掩盖不了nongnong的憔悴感。 她在对上视线的瞬间僵直了身体。 梁胥把手机收好,坐姿微敛,从后视镜里注视她。她发现了,对上目光,僵硬之后挤出一个笑脸,这几天睡得不太好。 哦? 梁胥偏头看着她。 他们在后座对视,坐在各自的座位中央,隔着一个人的距离,他说:为什么?她好像又僵了僵,梁胥反而笑了。 他往车窗边倾斜,手托着脑袋轻按太阳xue,又做噩梦了? 黄莺瞬间转头盯着他。 你怎么知道? 她说得很慢,rou眼可见的恐惧从她停顿的间隙里溢了出来,梁胥支撑着坐起,她以为他要靠近迅速贴向车门,向后寻着车柄的手颤抖。 梁胥说:今天去看心理医生,不就是这个原因吗? 黄莺恍惚了一下。 哦,是脸上有汗,混着粉底液流了下来,她神情不定地用纸巾去擦,是的 他们下了车,一直上到办公楼的24层,进入心理医生的工作室。 在柜台等待的时候,黄莺特意和梁胥分开了点距离。 梁胥向前台核对预约信息,对她说:你进去吧。 我一个人? 梁胥顿了顿,你想让我跟你一起? 黄莺拿起手包。 她对他没有跟上自己这件事表现出了明显松一口气的感觉,几步走进走廊,推开诊室的门,看到书桌前的医生。 房间的光很温柔,她又变得轻松了一点,坐到椅子上,身体轻轻靠向椅背。 你好,黄小姐。 心理医生的声线也十分温和。 梁先生向我介绍过您,你是他的新婚妻子,对吧? 黄莺说:对。 慢慢地,慢慢地,呼出一口气来。 而梁胥坐在等候区。 工作室面积很大,等候区专门建了个给儿童休息的沙坑,有滑梯组,两个小孩正在黄色的塑料通道里讲悄悄话。旁边的家长分散坐在长椅上,梁胥和他们谁都不近。 他坐在那里,看手机那边周幼里发来的消息。 又收到同学的消息,让我回去上课,唔,爸爸,你猜怎么呢,我刚刚想到一个问题 哇你都不问我想到什么的,哼。 那我就直接说啦,咳咳! 我可以去公司给你做秘书诶!怎么样!是不是很棒! 梁胥有段时间没有看手机,一小段时间里,她在电话那头经历了一次由高到低的情绪起伏,说到后面变得小心翼翼:爸爸不想我去的话我就好好上学,好好上学也没问题的,等我毕业再说呀。 爸爸? 你还在吗? 你是不是去忙去了? 梁胥打字:嗯。 那边过了一会儿才回:那你先忙,我不打扰你啦。 永远爱你! 梁胥摁灭手机。 他拿手按了按太阳xue,一直按上左眼的眼皮,用手掌掩住一半的脸。 有种很微妙的感觉。他觉得自己是被控制了,但又很难抵抗,这样非常危险。 他同时也深感自己的渺小,面对一种不可抗力,想靠近她且被她吸引,神祇降临一般的。 手机又震了一下。 不是周幼里,诊室的心理医生发来消息。 可以进来了。 黄莺躺在躺椅上。 容颜虽然憔悴,但她仍旧相当漂亮,长长的卷发从躺椅上垂落,眉头紧蹙,略微侧躺着。 直到梁胥推开门进来,她依然没有醒,还是闭着眼睛。 医生朝梁胥微微点头,转回去,继续看着黄莺: 推开这扇门呢? 闭着眼睛的女人开口,声音略显犹豫:还是那个场景。 还是教堂,医生应声,余光看到梁胥坐上不远处的座椅,你看到了什么? 梁胥,我又看到他了。很突然的,黄莺的声音激动起来。 他又要杀我,他又要杀我她慌张地坐了起来,一时间梁胥以为她醒了,但医生朝他摆手。 医生:你躲开了,你走到教堂的深处,走廊里有间开着门的房间,你躲进去了,你藏在了柜子里面。 黄莺慢慢平静下来。 梁胥又过来了!她捏着座椅,失声喊。 医生:但是你在柜子里面,他看不到你。 黄莺这才真正地停止了挣扎。 一分钟里谁都没有讲话,医生把手支起来,放在膝盖上:他走远了。 黄莺:对。 医生:你现在可以从柜子里出来了。 黄莺:好。 医生:看到了什么? 黄莺:教堂的房间,有张沙发,壁画,很窄。 医生:还有呢? 黄莺:一面镜子。 医生:什么样的镜子? 黄莺:很普通的镜子,上面有卷草纹,金属边框。 医生:镜子里有什么? 黄莺:我自己。 医生:除了你自己呢?你还看到了什么? 黄莺:我看到这间房间等等 我还看到了我自己。 好多的我,好多怎么会有这么多 她的身体开始发抖,声音带着强烈的颤音:房间变了无限延展我看到前面、后面全部都是这样的房间,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我站在里面,什么都是一模一样的,表情、动作我不知道哪个是我,她们好像都是我我我 医生:你只有一个。 睁开眼睛,不要再看镜子,你就站在原地,哪里都没有去。 黄莺: 医生:你还好吗? 黄莺: 医生:你还好吗? 黄莺:我好像想起了什么。 医生:你想起来了?你面前那扇门,你想起来了吗? 黄莺:我不知道。 医生:没关系,你看到面前那扇门了吗? 黄莺:看到了。 医生:它是什么样的? 黄莺:很奇怪,像门,又不像门,是透明的。 医生:可以直接进去吗? 黄莺:不行,有锁。 医生:你找找看,钥匙就在房间里面。 黄莺:不在。 医生:你知道钥匙不在房间? 黄莺:对。 医生:你怎么知道钥匙不在房间? 黄莺:因为我知道钥匙在哪。 医生:在哪? 黄莺:在我身上。 躺在躺椅上的女人呈现出来一种痛苦又平静的矛盾气息,她沉默着,三分钟以后,突然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承受着巨大的疼痛挤出几句话,她说:我杀死了我自己,我消失了 我变成了钥匙。 医生:那你要怎么开门? 黄莺:没关系,有太多我了,我还可以控制另外一个,我走过去,拿起了钥匙 你把门打开了? 对,打开了。 黄莺睁开眼睛,心理医生坐在旁边,他朝她露出微笑。 撑起身,她觉得有些头晕,才想起自己精神恍惚,早上没有吃饭就出了门,稍微有些低血糖。 你还好吗?心理医生关切地问。 嗯,我还好。黄莺朝他笑笑。 拿回手包,收下了医生的名片,并预约了下一次的就诊时间,我觉得我现在好多了。 医生说:那就好。 黄莺走出诊室, 远远的,梁胥站在等候区静伫,正看着滑梯上的小孩。 她说:我看完啦。 梁胥转身看她。 她笑,看着我干嘛呀?伸手揽住梁胥的手臂。 他没有躲,任她揽着,跟着她一起回到车上。 她在车上抱怨了几句没有吃饭,然后说这几天做噩梦整个人都恍惚起来了,还好去看了心理医生,现在感觉好多了。 梁胥没有应。 他陪她一起用晚饭,简单聊天,甚至讲到了补拍婚纱照的问题。 一直到送她回家。 不是她自己的家,是那间婚房,黄莺站在房门口换鞋,转头看梁胥:你怎么站着不动。 他说:我不住这里。 你要跟我分居?她睁大眼睛,望着他的表情是略微受伤的模样。 梁胥不语。 他把手里的箱子放回房间。转身离开。 黄莺把箱子送回自己房间。先把房门边的拖鞋摆正,然后她趴在门上看了眼猫眼。 漆黑一团,没有人。 梁胥不在。 紧接着她回到房间,保留客厅的灯,却没有打开房灯,在昏暗的室内屏气。 看着小区的车行道。 梁胥的车渐渐出现在她的视野里。黑色的卡宴又渐渐驶出小区。 停在门卫处,重新启动向前,最终消失不见。 黄莺立刻动了起来。 她拿出手机,翻开聊天记录,往上翻,找到了某个号码。 她一边看着手机,一边往房门外走,把刚刚整理好的鞋柜弄乱,慌慌张张地穿上鞋子。 开门,拨通电话,手包抵在门把上,她关上房门就要走。 拜托,快点 一定要接 那时电话仍在嘟声里尝试连接。 黑暗里突然传来响动。 漆黑放大了窸窣的声音,黄莺毛骨悚然地僵直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弹。 冷血动物在暗处窥伺,终于令其找到了猎物的破绽,不知道什么时候匿身在那,又在那黑暗里看了多久,从逼仄的长廊走出的男人一步一步向黄莺走去。 他说:这么晚了还出门? 你在给谁打电话? 电话接通。 喂?你好? 女孩子甜甜的声音回响在空荡的走廊。 【救我。】 黄莺想放声尖叫! 救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求求你救救我! 梁胥像铁一样的手按上她的脖颈。 她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