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6
6 一/夜/情之后的下半夜，李未做了个离谱的梦。 梦到她跟蒲雨去马尔代夫的海岛上度蜜月，住在一个三层的小别墅里，两个人好像已经处于热恋期，你侬我侬亲得难解难分，正准备开始不能播的画面，突然不知从哪开始起了火灾，两秒钟就烧到她眉毛边了，李未被浓烟逼退到二楼阳台，转头一看蒲雨却已不在身后，李未一边咳嗽一边焦急地想要呼救，再一扭头，发现蒲雨早已经抛下她溜到了楼下，在地面朝她挥手。 未未我在这！这只溜走的AI张开双臂，满脸坚毅、义无反顾地朝她呐喊：火势太大了，快跳下来！ 李未有点恐高，往下一看，拼命摇头，我我不敢！ 放心，我就在这，我接住你！ 李未还在犹豫，你真的不会走哦？ 相信我，蒲雨看着她，嘴角挂着李未并不熟悉的温柔笑意，我这么喜欢你啊，说了要负责，是不会骗你的。 虽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但那句喜欢你的杀伤力太大，李未还是信了，心一横，眼一闭，双腿一蹬，往下一跳 然而。 在她快要落进对方的怀抱之时，这个怀抱的主人却突然间收了笑意。 金色的眼镜反射出冰冷的寒光，然后轻轻地往后撤了一步。 对不起，她听见对方那仿佛AI一般没有感情的声音，上句话，和上上句话都是骗你的。 李未整个人肋骨朝下，重重地摔在地上。 骨骼碎裂的疼痛太过真实，李未在梦里疼出了泪花。 蒲雨，你这个大骗子 梦是假的，但委屈却是真的。特别是当李未从噩梦中哭醒，发现床上只剩她自己一个，而昨晚才与她温存厮磨，像个解除封印的禽兽一样无情地要了她四次的女人，早已不知所踪。 李未茫然地喊了几声蒲雨，回应她的只有冰冷的空气。 昨天没电的手机被人细心地插上了充电器，身边的床铺被收拾得整齐，昨晚散落一地的衣物也被人收拾好，规矩地放在她的枕边。 但那堆衣服里，只剩她自己的。 蒲雨真的走了。 一声招呼都不打，悄无声息地穿上衣服就跑了，和梦里一样，留下了她一个人收拾残局，收拾她失落、委屈又悲伤的情绪，和纵欲过度后留下的浑身刺痛和酸软。 和一屋子安静到令人恐惧的空气。 环境实在太过寂静，平白滋生些许空虚，李未为了转移注意力打开了电视，随便开了一部电影，接着上一位房客的进度往后，电视里传来女人啜泣的声音，李未睁开模糊的视线一看，原来自己无意中点开的是今年年初上映的，女主和男主分手，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无声哭泣和当下的自己，完全贴切。 但一夜激情的次日必然是一地鸡毛，所以这也是可以预想到的情形吧。李未拼命忍住自己眼角泛起的酸涩，很用力地安慰自己：本来就是自己意图不轨，蒲雨只是那个被自己约出来的罢了，都是成年人了，难道她要像个心机girl一样，厚脸皮地赖着人家对自己负责吗？ 没什么好难过的啊李未，不就是结束一次单恋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至少你昨天爽到了！ 而且严格说来，蒲雨和梦里不一样，她并没有骗你啊。 因为。 她也从来没说过喜欢你。 放下一切矜持，却也换不来对方同等的喜爱，一切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脑袋里蹦出这种念头，已经够扎心了。 更扎心的是，电视机里电影的插曲响起，女歌手深情款款地唱着我从来不曾抗拒你的美丽，虽然你从来不曾对我着迷，这首名为的歌词，结结实实地往李未的心上又插了几刀。 扎得李未痛不欲生。 李未觉得自己仿佛电影女主上身，泪意忽然上涌，于是两颗大滴的眼泪坠落，砸在她揪紧的被子上。 没电的手机自动开机，进来一条消息，李未心里突地一跳，循声望去，却也并不是她期待的那个人，而是给她出招的夏小海。 夏小海：未未，快十点了哟 夏小海：昨晚过得怎么样，她对你好吗？ 已经在寂静的酒店房间上演了快十分钟独角戏，看到来自友人的关心，李未一下子就破防了。 拨通夏小海的电话。 李未放声大哭。 呜呜呜，小海，我，嗝，呜呜呜 李未一边打嗝一边哭。 哭得撕心裂肺天崩地裂： 我我被人骗炮了呜呜呜 * 李未自小被父母宠着长大，是个没心没肺，又睚眦必报的人，所以很少受这么大的委屈，也很少哭，泪腺一旦打开，就像坏掉的水龙头，连她自己都开始佩服自己，昨晚失水那么严重，熬了一夜起来竟然还能流出这么多生理泪水，简直就像她从前深深唾弃的恋爱脑小女生一样矫情做作。 但不得不说，夏小海同志，属实是站在反矫战线前列的勇士。 李未在那边絮絮叨叨，哭得凄惨：那个王八蛋，昨晚还扯破了我的bra，1000多块钱呢，我没衣服穿了今天还怎么回去啊，呜呜呜 夏小海一句：那你让她赔呀！ 李未不管不顾持续悲伤：我真的好难过啊小海，我以前和人分手也从来没有这么难过怎么办啊，呜呜呜 夏小海：因为你压根就没真心爱过你的前任们啊。 喂，李未被噎得不轻，眼泪也挤不出来了，我都这么惨了，你还要怼我，是不是朋友啊。 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就是比较直接，说话有时不太中听，你忍一忍吧，夏小海耸耸肩，而且我早就和你说了，你跟蒲雨不是一路人，就算在一起也迟早要分手。 李未小声辩驳：也不用那么笃定吧。 和学霸在一起很辛苦的，你那个室友不就是的吗？再说蒲雨父母都是搞学术的，早早地就跟剑桥有联络了，但你家这个情况，你父母不可能同意你出国的吧。要是真等到那个时候，你只会比现在还要痛苦十倍。晚痛不如早痛，所以看开点吧。 夏小海讲得很现实，李未的伤心被驱散很多，取而代之的是萎靡。 她父母的确不可能让她出国。 因为事实上，他们曾经有一个18岁的大女儿，在海外念大学的时候，不幸在一场校园枪击内被流弹击中而罹难，在那之后，他们才有了李未这个小女儿。 所以李未自小就被家人极尽宠爱，从小到大念书都没有离开过武汉。父母生她时已经44岁，今年都60多了，她未来也从没有要离家人太远的打算。 可是喜欢这种事是不受控制的，当初她只想着要去追这个人，想和她谈恋爱，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想到两个人绝无可能产生交集的未来规划，和毫无希望的以后啊。 你说的我都懂，就没那么快接受啊。一觉醒来人影都没了，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诶。 什么骗炮，那叫各取所需，夏小海说，话说回来，她技术怎么样？ 李未脸红了红：挺，挺好的。 那你的呢？ 李未梗住，还是实话实说，我我找不到入口。 虽然她一通乱戳，戳到最后也不知道戳成功没，倒是把蒲雨也戳疼了。但怎么讲，有幸能看到一向冷静完美的AI露出那种疼痛隐忍我见犹怜的表情，李未还是挺开心的。 你这技术也太差了，夏小海毫不留情地表达了鄙夷，怪不得人家要逃跑，换我我也跑。 喂！ 你得这么想，对方比你出力多，你躺平享受就好，这么一对比，肯定是你赚到了呀。 几个回合过去，李未觉得夏小海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挂了电话，刚才乱糟糟的心情已经平复很多。 李未穿着浴袍去卫生间洗漱，看到两个放置着牙刷的漱口杯，像是复制粘贴一样整齐地摆放在台面，有一瞬间的恍惚。 蒲雨的确是很爱收拾的人。就算是离开之前，她也把整个房间，整理得像她从未来过一样。 她的生活，她的爱好，她的一切像是经过了完美的计算，在既有的轨道上不差分毫地行进着。李未这才想起，一般每个星期天的十点，都是蒲雨去导师的实验室干活的时间，估计今早起得匆忙，看自己睡得太死，所以没有吵醒自己就离开了。 其实冷静下来思考现实，接纳远比想象中容易。李未刷完牙洗完脸，看着镜子里一双红肿双眼的自己，有点失落，却也有点庆幸。 她想。 幸好蒲雨不喜欢她。 但是和蒲雨精密计算的人生不一样，李未的人生，总是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 当她刚刚下定决心要放下一切，从洗手间走出来的时候，大门传来刷卡的滴滴声，然后门自外头被打开，自她醒来已经消失了半个钟头的蒲雨站在门口，左手提着一袋早点，右手提着一个纸袋。纸袋上印着和她那件bra一样的标牌。 街角那家张记的蟹脚热干面是招牌，蒲雨极为自然地走进来，将手里的早餐放在桌上，没想到要排队，耽误了点时间。 顿了顿，将手里的纸袋递给她： 拿去试试尺码吧。 李未木讷地接过，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我还以为你走了，李未喉咙开始发涩，你，你今天不用去导师那里吗？ 今天请假了，一天而已，不碍事，蒲雨笑了笑，透过眼镜回看她，似乎是注意到她红肿的双眼，愣了愣，语气不自觉地放柔，有些无奈地问她，我给你在床头柜留了字条，你是不是没看到？ 嗯 完了，蒲雨的口吻要不要这么温柔啊，她又想哭了。 不说这个了，先吃饭吧。 蒲雨递过来一双筷子和一杯豆浆。面前的蟹脚热干面是她的最爱，李未已经饿了许久的胃已经如饥似渴，但她的嘴巴却不知为何，面对诱人的美食，却好似忘记应该如何下口。 因为她发现，蒲雨和自己买了一样的早餐。 她记得蒲雨深圳人，虽然说普通话并没有口印，却是个广东胃，早餐一般都是吃粥或者云吞之类的东西，也和她说过，自己吃不惯芝麻酱。 你怎么也吃这个啊，李未问，你不是不爱吃热干面么。 没有说不喜欢，只是没尝试过，蒲雨坐在对面看着她，今天开始，突然觉得可以试一下。 李未的左手放在桌上，缓缓蜷起。她的眼睛盯着桌子的一角，不敢回视对方： 那要是试过了，还是觉得不喜欢呢？ 几个呼吸的沉寂，静得仿佛能听到对面轻微的鼻息。 李未听到对方，很轻很轻地开了口。 不是因为尝试才会喜欢，而是因为喜欢，才想要去尝试。 有修长白皙的手，轻轻地覆上了她自刚才起，就一直攥紧的左手。 她没有听过蒲雨这样的声线，有些无奈，又有些赧然。 蒲雨说：李未同学 蒲雨说：你愿意和我交往吗？ 在一片模糊的视野中，李未眨了眨自己无比刺痛的双眼，然后抬起右手，将整张脸，埋入自己的掌心。 于是眼泪顺着指缝掉落，李未几乎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从不知道，说话是一件如此艰难的事情。 她也从不知道，在某些必要的时候，她的理智竟然会先于她的感性，在她内心无数次地大喊着答应她！答应她的时候，还是在那一瞬掌控了她身体的全部的话语权。 于是她听见自己说： 对不起 -fin- 正文完结，后面预计还有一个收尾的短番外。 看过正片的会知道，这对副cp最后是HE，但在我和朋友定好的剧情里，她们中途分了七八次手，相互折磨了很多年才修成正果。但要都写出来就没完没了了，商量之后决定停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