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
杀人
穆斯林聚居区的房屋多为二至三层楼房,用稍加雕琢的石头依着山坡砌成,遥遥望去,就像密密麻麻排列在一起的方块。 陈宜家心不在焉地晾晒了衣物,下楼上班时,还撞到了人。 都杵着干什么,不会干活吗?一大早,迪卡一楼的大厅里就能听到艾斯玛在训人。 她像是刚起床的样子,脸上却已经画上了浓重的妆。不同于女招待们头面蒙裹黑纱的穿戴,艾斯玛刻意把领口拉得很低,露出整个肩膀,胸前那高耸的胸脯更是呼之欲出。 陈宜家路过门口的时候,她正倚着抽烟。 她的精神状态像是不佳,浓重的脂粉反而加重了皮rou的松弛痕迹。 其实,艾斯玛的年纪和陈宜家差不多,但据说她十六岁就生了孩子。 没想到你还有这种癖好。 女人毫不掩饰刻薄的语气,陈宜家顿住了脚步,她当然知道艾斯玛说的是昨晚的事情。 原来她知道了,这让陈宜家不禁有些尴尬。 刚想解释,却又觉得没什么好解释。于是陈宜家斟酌了下,想侧面探听下昨夜那位顾客的身份,谁知艾斯玛目光鄙夷地扫了眼她。 就你这种胸前没二两rou的,那位大人可看不上。 陈宜家想到艾斯玛那能闷死人的乳量,无言。 你就别想了。一个蒙面的女招待凉凉地插话进来,那种手里大方床上功夫又很棒的,她当然是留给自己,只有又老又丑的男人才会给我们。 艾斯玛昨天可叫了一整晚。 陈宜家听着这个名叫阿丽的女招待难掩嫉妒与酸溜的话语,默默闭上嘴,决定暂时将打听的事情放一放。 * 阿卡巴是一座依托旅游业发展起来的古城。 新城区的建筑与旧城区形成两种绝然不同的风格,古香古色的城堡遗址与现代化的高楼大厦交汇融合,错综复杂的环山街道却疏于管理,摊贩占据了街头巷尾,高亢的叫卖、嘈杂的议价在人群的上空回荡,异常热闹。 第一次出来采买的陈宜家差点迷路,现在勉强能记住几条道路。 从头到脚裹着黑纱的她与周围的阿拉伯妇女并没有什么不同,因此当她感觉到周围好像有一束隐晦的目光注视时,陈宜家疑惑地回过头。 台阶式的狭长街面一如既往,清真小吃店和茶馆散发着阵阵诱人的香味,因为酷热,快到正午的道路上并没有几个人。 仿佛是第六感在催促,陈宜家稍微加快了脚步。 今天轮到她到内城采买,而迪卡位于外城,为了节约时间,陈宜家大胆地抄了小路。 提着不算轻的东西,陈宜家步履匆匆地转过街道,心里有点后悔。 虽然这里不是印度,但对独身女性也不算十分友好。 好不容易走到了一堵墙的尽头,陈宜家回头看了眼空空荡荡的巷道,蓝天之下,圆形塔顶的清真寺高高耸立。 看来是自己多想了,她舒了一口气。 回到迪卡,晌午时分的酒馆十分宁静,甚至挂上了休业的木牌。 陈宜家习以为常地把东西收进仓库,才洗了手准备上楼解决午饭。 木质的楼梯一旦承受了重量,就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但平日里这个点已经开始叽叽喳喳的女招待们却毫无动静。陈宜家有点疑惑地在二楼转了一圈,却惊讶地发现大家伙的房门大开,人却不约而同地消失了。 陈宜家可不认为这是什么愚人节项目。 正在她思索时,楼下小厨房内传来了人说话的声音。 就在你们这里 她去哪里了? 是陌生厚重的男人声音。 紧接着,有颤抖的女声。 我们真的不知道,她去城里了 这回陈宜家听出来了,是不久前才和她吐槽过艾斯玛好活独揽的女招待阿丽。 她马上就会回来的,等 一道短促的声音嘭地炸响,像易拉罐受压爆炸的声音,又像鞭尾快速甩过空气,突兀地抹消了阿丽的话音。 紧接着,有什么重物闷闷地倒在地上,室内是死一般的寂静。 陈宜家脑子嗡了一下。 该怎么去辨识枪声?你只要听过一遍就再也不会忘记。 一句话毫无预兆地蹦了出来。 蜿蜒的血浆是最先出现的,它就像一条红蛇,吐着信子从门缝里惊悚地游走出来,带着毛发与皮rou的碎屑。 陈宜家抬了下脚,地上留下一个边缘模糊的鞋印。她捂上嘴,咽下喉咙口的尖叫,视线已经不受控制地移向了室内,然后她看见了倒在血泊中的阿丽,还有几个她叫不出名字但也算和自己同事了一周的女招待们。 窄小的厨房间内,还活着的只有艾斯玛。 而她对面是两三个持枪的外国男人,肌rou贲起,说的是英语,美国口音。 对于在地中海和红海一带生活的人们来说,会说几门外语并不算稀奇,更何况是长袖善舞的艾斯玛。 但显然,她这次的回答没能让这群不速之客满意。 艾斯玛被人压倒在冰冷的地砖上,瑟瑟发抖,顶在她头颅上的枪口漆黑而冰冷。 然后她就看到了门边的陈宜家。 艾斯玛的瞳孔微微放大,嘴巴动了一下。 四目相对的时候,陈宜家的心一沉。 方才室内人断断续续的话语逐渐连结成线这些杀人犯在找她。 而艾斯玛看到她了。 陈宜家很轻地后撤了一步,就在她即将转头逃跑的时候,她看见艾斯玛扭头闭上了眼,用口型对她说了一句话。 陈宜家心内骤起狂澜。 她头也不回地跑出酒馆,一声消音过的枪响在背后响起。 她打了个激灵。 * 中午12点40分,阿卡巴还沉浸在一片炎热中。 空旷的街道上人迹寥寥,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出来活动。陈宜家后背全都湿透了,吹过来的风竟让人觉得有丝阴冷。 她调动全部的运动神经朝城内警察局跑去,几乎控制不了自己的双腿。 冷静、冷静说不定艾斯玛还没死,她用这样的借口迫使自己的思维保持正常的运转。 然后事实是她跑得直打哆嗦,当身后响起脚步声的时候,她几乎没有余力去想路线,直接一头闷进了错综复杂的小道。 陈宜家压抑着呼吸,脊背死死地贴在粗糙的墙面上,四周一片寂静,紧随着她的脚步声好像朝另一个方向跑去了。 但她不敢赌。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眼睛耳道里都是酷热下蒸发的水汽时,陈宜家才吞咽了下口水。 懵掉的脑子这才开始运转。 那些外国人为什么找她,为什么要杀人,艾斯玛、艾斯玛她们 正当她揪着千头万绪的乱麻胡思乱想时,墙头忽然闪现一个高大的人影。 陈宜家一头撞进了他怀里。 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男人高挺的鼻梁和冷淡薄削的嘴唇。 她愣愣抬眼,男人有着一头酷似亚裔的纯黑短发,发丝掩映着坚毅的眉骨,那双深邃的冰蓝色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惊讶。 陈宜家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是他! 她不禁后退了一步,就在这时,跃过男人的肩头,陈宜家看见了那三个杀人的外国男人,她下意识地想要尖叫。 一块白色的手帕盖上她的口鼻。 一股刺激性的特殊气味立时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