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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游湖

    第二十一章 游湖

    翌日,林晚卿起了个大早。

    入盛京为官快半年,皇上亲自下庚帖邀约,这还是她从未见过的排场,故而也不敢怠慢。

    太液池位于盛京城内庭中心,是南朝皇室最重要的池苑。整个大明宫依湖而建,御花园也坐落在其边。

    如今正是五月夏初,湖畔青山绿水,点映苍翠。湖边开满了娇艳的蜀葵和百日红,湖中水芙蓉含苞待放,碧波荡漾间风景自是美不胜收。

    林晚卿跟着一众同僚,被一行婢女领着,往湖边走去。

    只是走着走着林晚卿发现,其他同僚都被婢女引去了湖边停靠的一艘画舫上,唯独她被带到了一座临水的亭榭里。

    朱色碧瓦的屋檐下摆着一张圆桌,正对着她的方向坐了两个人。

    一个年轻女子正在低头剥荔枝。她身着浅绯色宫装,乌黑云鬓半绾,其间点缀着两只红玉髓步摇,一双玉手纤巧柔软,看向她的眉眼里也尽是笑意。

    而另一个身着深蓝色曳地长裙,头戴青晶石簪饰的老太太,应该就是当朝太后了。

    林晚卿心中忐忑,但好歹是稳住了,走到两人跟前行了个得体大方的礼。

    皇祖母,卫姝巧然一笑,将荔枝放到太后面前的小碟里,这就是姝儿跟你说的那位林录事。

    太后闻言爽朗地笑了两声,让侍女给林晚卿搬来凳子。

    哀家听姝儿说,那日的荔枝羹是你劝景澈收下的?

    林晚卿一愣,心中百转千回,脸上露出一个略显尴尬的笑。

    太后当她是太紧张,只笑着让人给她看茶。

    林录事是不知道哀家这外孙的脾气,既拧巴又别扭。很多时候很多事,哀家软硬兼施,怎么说都不顶用。

    太后叹了口气,眼含赞许地看着林晚卿道:能劝得住他的人,你还是第一个。

    正伸手接过茶瓯的林晚卿手上一抖,险些被烫着。

    苏陌忆这人的拧巴和别扭她是知道的,但太后那双满含期待的眼神又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还想将自己培养成她的心腹,偷偷摸摸打上司的小报告?

    林晚卿心中一凛,霎时悲从中来。

    苏陌忆她得罪不起,太后她更得罪不起。

    太后见林晚卿只是闷头喝茶不接话,以为她没有明白自己话里的意思,故而又俯身向前,对着她温声道:景澈的事情

    皇祖母!亭外传来一声略带愠怒的喝止。

    太后话锋一转,当即正色道:还是让他自己做主吧。

    林晚卿:

    这厢心中腹诽之间,一抹天青色袍裾已经晃过眼前。

    苏陌忆径直走进小亭,行到了林晚卿身边,身后还跟着威风凛凛的司狱。狗子对他谄媚地摇了摇尾巴,要去蹭她的手,被苏陌忆给拖了回去。

    也许是衣袍的颜色,林晚卿只觉得今日的苏陌忆好似分外憔悴。一张俊脸还是一贯的阴沉,只是往日那双凌厉的黑眸好似蒙上了一层雾气,失了神采。

    最要命的是,苏大人眼底的两团青黑,都快掉到下巴去了。

    卫姝见到苏陌忆心中欢喜,想拉他坐下。然而手还未碰到苏陌忆的袖子,就被他躲开了。

    公主见谅,冰冰冷冷的声音,礼貌又疏离,臣有洁癖。

    司狱也对着卫姝呲了呲牙。

    气氛一时又尴尬了起来,林晚卿只好出来解围。

    她将面前碟子里的荔枝一一看过,捻起一颗道:刑狱之人都有些不寻常的怪癖,职务所迫而已,公主不要放在心上。

    说完她双手把一颗荔枝递到苏陌忆眼前,笑道:大人吃一个,这荔枝是里面最整齐的一颗。

    噗太后听到这话率先憋不住,笑了。

    有谁劝人吃荔枝不说最甜,最鲜,而是最整齐。也不怪小混蛋喜欢这个有趣的林录事。

    而黑着个脸的苏大人,虽然没有去接她手中的荔枝,但那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凉气还是豁得往回收了收。

    林晚卿早知他不会接,眼见目的达到,便顺水推舟地自顾低头剥起荔枝来。反正她是真的馋这口,当着太后和公主的面也不好意思去拿。

    听说林录事之前是在京兆府任职?太后问。

    林晚卿点头道:在京兆府呆了半年。

    太后若有所思,又问道:那后来是如何去的大理寺?

    承蒙苏大人不弃,愿意让卑职在他身边效力。

    太后怔了怔,递给苏陌忆一个缓慢又怪异的眼神,哀家从不知道,还有人能入了苏大人的眼?

    苏陌忆冷着脸喝茶,不接话。

    林晚卿喜欢甜食,水果里面最爱荔枝。加上荔枝产于岭南,不容易保鲜,寻常人家能吃得上的时候本就不多。如今趁得这个机会,便多吃了几粒。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苏陌忆牵着只狗坐在一边当背景。

    见林晚卿吃得差不多了,太后忽然对着苏陌忆提议道:如今正是仲夏时节,太液池里的水芙蓉开得正好,景澈难得休息,可想去船上游湖赏花?

    苏陌忆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茶瓯,轻飘飘道:不去。

    太后知道他的脾气,被直接拒绝了也不恼,转而看着林晚卿道:林录事可有兴趣陪哀家一道?

    *

    画舫悠缓地在湖面行驶,荷叶荷花将其围住,擦的船身嗤嗤作响。

    苏陌忆觉得,自己被宋正行下的药可能是没有解的。

    他牵着司狱站在船侧,看着眼前接天的莲叶和半开的嫩荷,不住地懊恼。

    明明已经拒绝了,可为什么看着林晚卿上了船,这两条腿,就不听使唤了呢

    身后是太后被林晚卿逗得呵呵直乐的声音,明晃晃,真切切。

    苏陌忆想起昨夜那个荒唐的梦,觉得心中很是不快。

    趴在一边的司狱也心不在焉地看着湖里的花,几次想转身都被苏陌忆硬拖了回去。他把手上的绳子紧了紧,生怕连司狱都背叛了他。

    哇!好可爱呀!这是林晚卿的声音。

    好像她只要兴奋一些,开心一点,说话的声音就与往常不太一样,多出了几分女儿家的娇嗔。

    你摸摸。太后笑的合不拢嘴,说话的声音里也带着几分温和。

    哼!苏陌忆冷笑,心道林晚卿这人,脾气顺的时候,倒是知道怎么哄人开心。

    我可以抱一抱吗?林晚卿问。

    听到那个抱字,苏陌忆心中一凛,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悄然蔓延。

    手下的绳子倏地动起来,接着是一声响彻天际的狂吠。司狱似乎闻到了什么让他兴奋的味道,一条健硕的尾巴狂扫,烦躁地扯着苏陌忆转身。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一声刺耳的猫叫,凄厉又充满了攻击性。

    再然后,苏陌忆觉得自己手上的绳子松了,滑过他手心的时候根本抓不住,像一条滑溜溜的蛇。

    啊!!!某人尖叫。

    接着是重物落水的声音,哗啦两声,一前一后。

    苏陌忆只看见了两朵巨大的浪花。

    一旁的卫姝吓得面色苍白,嘴唇颤抖着快要说不出话来。太后也被吓到了,抱着怀里的波斯猫一时手足无措。

    来,来人!来人啊!卫姝率先反应了过来,她跌跌撞撞地奔向船尾,要去喊侍卫。

    然而方才跑出几步,耳边又是一阵哗啦水响。

    一片天青色袍脚擦过船上的凭阑,直直落入了水中。

    苏苏世子

    卫姝倏地停下了脚步,不可置信地看着纵身跳入湖中的苏陌忆。

    *

    苏陌忆是跟着林晚卿跳下水的。

    知道她落水的那一刻,身体的反应快过了思维。

    林晚卿落水之后被司狱狠狠砸了一下,心胆俱裂,差点呕出一口血来。她没来得及吸气就生生呛进好大一口水,四肢登时没了着落,只剩下本能的惊慌。

    越慌,越沉。

    头顶上的太阳热辣辣,金晃晃的。

    照在苏陌忆脸上,像蜂蜜的嗡鸣,心里痒刺刺的急。

    一片清水荡出冽冽水波,苏陌忆深吸气潜到水下,手臂环住了她的腰。

    快要失去意识的人,是没有什么力气的。林晚卿双目微阖,已然呼吸微弱。

    他在她背上重重拍了两下,她哇地一声吐出一口水来。

    梳好的发髻因为方才的挣扎散了,青丝垂顺下来,贴着脸颊和脖子,衬得她原本就雪白的肌肤更少了几分血色。

    苏陌忆理开她覆在面上的发,拍了拍她的脸。

    没有反应。

    卷翘的睫毛被湖水打湿,沾着几滴水珠,将落未落。睫毛随着他的拍打轻轻颤动,像两只被雨水浇透了的小蝶。

    衣袍浸了水很重,苏陌忆伸手去解。衣襟被拉开了一点,露出白皙的背脊。

    苏陌忆怔了怔,眼睫上的水珠落到指尖,那里有他触摸过的温度,还有

    还有皮肤上一些细微的凹凸。

    他忽然想起那一晚他抱着那人的时候,指尖的触感。

    原来,那一夜他摸到的印记是鞭伤。

    苏陌忆忽然想起一个月前,王虎被杀的那个晚上,林晚卿在京兆府反常的表现。

    是不是,有另一种解释?

    她并不是害怕笞刑,而是害怕受笞刑的时候,要脱下裤袍?

    那日在书房里的念头在此刻破土,他忍不住将遇到林晚卿前前后后的事情都串了一遍。

    她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

    大理寺里凭空消失的那个女人。

    几日前梁未平送去的那碗药。

    还有明明很热却不愿意摘下来的围脖

    这些事情单看是巧合,可若是放在一起呢?

    思绪霎时纷乱起来,苏陌忆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人,暂时顾不得多想,先朝着她的嘴里渡去一口气。

    她蹙眉哼了一声,恢复了些意识。

    放松!

    他俯在她耳边温声叮嘱,接着就将她翻了个身,仰躺朝上,就这么揽着林晚卿上了岸。

    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抱着林晚卿上岸的时候,苏陌忆特地将她调了个方向。把她的脸和胸口对向自己,出水的时候也将她搂紧了几分。

    岸边已经有闻讯而来的侍女拿着遮挡和擦拭的东西在等候。

    他抱着处于混沌之中的林晚卿,接过侍女手中的薄毯,将她里里外外裹了个严实。

    不远处就是一个皇家专做赏景之用的小阁楼,临水而建,四周也有竹帘和茜纱窗,以做避雨之用。

    没有别的地方可去,苏陌忆便跟着侍女去了那间阁楼。

    林晚卿也在这时缓了过来,裹着薄毯挣扎着下了地,脸红得不像样子。

    干爽的衣服被递到两人手上,侍女打开阁楼的门,要进去伺候他们更衣。身份摆在这里,尊卑有别,更衣当然是苏陌忆先去。

    林晚卿便寻了块石头坐上去,由得侍女帮她绞着湿漉漉的头发。

    然而苏陌忆接过侍女递来的衣物却没有走,不远不近地看着她,眸光深邃。

    林录事前些日子才受了风寒,如今等在外面怕是又会受凉。

    他复又减缓了语速,看着林晚卿一字一句道:不如一起吧。

    卫姝:嗯?我闻到了jian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