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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会

    

误会



    老岩帮一回来就看见谢远桥呆呆的坐在桌前和一杯茶大眼瞪小眼,自家闺女拉长着一张驴脸在火塘前忙活。

    他呵呵笑道:远桥来了?

    谢远桥连忙起身合十行礼:阿叔,近来可安康?

    安康、安康。老岩帮让他不必多礼,看看桌上只有一只粗陶茶杯。埋怨女儿道:怎么用这套茶具,还不快去把那套和顺来的白瓷茶具拿出来。

    宛玉正在炸鸡枞盒,满手的面糊。听到这话顿时觉得冤枉,摊着满是面糊的手对老岩帮道:那套茶具你们不是锁在自己屋里么,我怎么拿得到?

    老岩帮拿扇柄拍拍头:你瞧瞧我这记性。他对谢远桥抱歉道:钥匙在你阿婶手里呢,你先委屈一下,等你阿婶回来再给你换杯子啊!

    谢远桥连忙道:不妨事的。茶是好茶,香气宜人,我喝着甚好。茶具器皿再好也只不过是为茶香锦上添花,有没有都不影响茶的香气。

    谢远桥语气诚恳,但客人大包小包带着礼来做客,却只招待一杯清茶、一碟橄榄挺扫脸的。他咳嗽一声清清嗓子交待女儿道:远桥爱吃鱼,你记得给他做。

    宛玉一边忙活着,一边扬声答应:我记着呢,远桥哥不吃臭豆腐,我拿酸麻榴重新给他蒸了一条。

    谢远桥看了她一眼,心中暗暗窃喜她记得自己的喜好,面上却淡淡道:不必这么麻烦。

    宛玉嘴上笑嘻嘻说着不麻烦,不麻烦,心里却在暗骂:现在嘴上说得好听,刚刚我杀鱼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不用麻烦了。

    玉叫把要做喃咪的蔬菜洗好拿了上来,见宛玉忙得一脖子的汗,便去倒了一杯泡了腌梅子的水来喂她。

    宛玉被烟火熏得嗓子发干,就着玉叫的手把一盅梅子水喝了个干净。咂咂嘴品品滋味后道:二哥这次拿回来的腌梅子真是不错,泡了几颗就出味了。

    一旁的谢远桥听了暗暗记住,她爱喝腌梅子水,下次再拿一包给宰俊拿回来。心里想着怎么讨好宛玉,嘴上却正正经经谈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放在桌上道:宰俊说婶子要雇工摘芒果,我怕婶子银钱不凑手就先拿了定金过来,二十两,您点点。

    老岩帮嗨了一声摆摆手道:我家是你阿婶当家,这些事我是不管的,等你婶子回来你跟她说。话音才落就听见踢踢踏踏的上楼声,他笑道:真是白天不能说人,这才提了一嘴她就回来了。

    宛玉一进门还没看清楚人就亲热的招呼道:远桥啊,你来了?看到桌上的大包小包又客说了一些你人来就好怎么还带东西的客气埋怨话。宛玉在灶前听得直摇头,这客气话她阿爸、阿妈说他就好好答,自己说他就撅回来,真想往蒸鱼里面放点芋头花麻死他。

    谢远桥把那一小包银锭交给宛玉阿妈,让她点点数。宛玉阿妈嘴上说着点什么点,不用点,我还能不相信你,手却利落把二十块马蹄银锭数了一遍。数完稍微有些不好意思但又理直气壮的对谢远桥道:当面数钱不为小气,阿婶不是信不过你。

    谢远桥微微笑着点头:阿婶说得在理,生意不管大小,银钱上清清爽爽才会长久。

    宛玉阿妈进屋解下腰带上系的钥匙开柜子把银子放进去,刚想锁上,想起儿子立的功劳和女儿这两天的乖巧,又拿了几粒一钱的碎银子,打算吃完饭给他们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出了房门她去火塘边检查女儿饭菜怎么样了,要是菜不够她得快手做几个拿手菜,不能怠慢了财神爷。见滕篾桌上已经摆了几个菜,荤菜有炒酸rou、腌菜炒牛rou沫、酸麻榴蒸鱼。素菜有臭菜炒鸡蛋,野茄子、水蕨菜、野芹菜喃咪三拼,时鲜有糟辣子拌鸡枞,油炸鸡枞盒。火塘旁的陶土罐里还煨着两罐汤,一罐臭豆腐煮鱼,一罐莲子百合廋rou汤。宛玉手里的锅铲还在翻炒着酸笋炒泡皮。

    宛玉阿妈满意的点点头,她这个女儿不论是相貌还是厨艺那是相当拿得出手的,嫁出去她还真是舍不得。

    菜上了桌,宛玉阿爸亲自给谢远桥斟了一杯酒。谢远桥站起身惶恐道:这怎么使得,应该是我给您倒的。

    宰俊插嘴道:没事,我阿爸偶尔也给我倒。

    真是不像话,宛玉阿妈让他闭嘴吃饭。见所有人都落座吃饭宛玉却和玉叫却各自添了碗饭蹲在火塘边守着炸鸡枞的大锅。

    他奇怪道:宛玉怎么不过来吃饭?他记得他们家宠孩子宠得厉害,请客都是跟长辈一桌吃的,怎么今天宛玉去灶边吃。

    宛玉阿妈解释道:正炸鸡枞油呢,得看火下料。玉叫炸出来的不好吃,可不得她去看着么!

    虽然是这么个道理,但辛辛苦苦做了一桌饭菜,桌边也不得来挨着实有些惨,他也吃不下去。扬声朝端着饭碗给锅里的鸡枞翻身的宛玉道:宛玉,你过来捻菜呀!

    宛玉也扬声回他:远桥哥,我这边留着菜呢,你们吃你们的不用管我,这炸鸡枞废功夫不趁着这会干活,晚上就得熬夜了。

    宛玉阿妈吩咐宛玉道:你找个罐子,油鸡枞炸好了待会让远桥带一罐回去。

    谢远桥客气的推拒道:不用了,不用了,这又吃又拿的怎么好意思。

    宛玉阿妈假意板了脸道:你那次来我们家是空着手来的,阿婶家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你已经够臊脸的了,一点不值钱的鸡枞油你跟我客气什么?阿婶就靠这点手艺挣脸面了,想吃什么你尽管跟阿婶说。

    谢远桥的脸有点烧,不好意思的轻声道:我阿妈天一变就有些咳嗽,上次您给的蜂蜜橄榄我阿妈吃着挺好,要是不麻烦的话......

    宛玉阿妈打断他的羞涩:这有什么麻烦的,你等着,过几天我让宛玉去江边摘些橄榄,做好了给你阿妈送过去。

    火塘边搅锅的宛玉心闻言中一喜,这是不是代表过几天就能出门了。这谢远桥真是个吉祥物,他来一趟家里自己就能出门了,不枉自己挖空心思给他做了一桌好饭好菜。

    吃完饭又喝了一会茶闲聊,谢远桥拎着宛玉装给自己的鸡枞油准备回家,不想脚才刚他出门天上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宰俊笑道:人不留客、天留客,你今晚睡我家算了。

    宛玉阿妈也劝道:下这么大的雨天黑路滑,岩宰和他媳妇回娘家还没回来,你今晚睡她的屋就行。

    谢远桥义正严词道:婶子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宛玉meimei还是个未嫁的姑娘,我大清早从您家出去隔壁邻舍怕是要说闲话的,这样对宛玉meimei不好。您借我件棕衣,再借顶斗笠,我沿着大路慢慢走回去不妨事的。

    见他态度坚决宛玉阿妈也不好强留,喊宛玉给他拿了棕衣和斗笠。他穿戴好把鸡枞油罐子护在怀里便告辞。

    踏进茫茫雨幕中,走了一小段路他鬼使神差的一回头,见宛玉双倚在门框朝着他这边眺望。她背着屋里昏黄灯光,打在脸上的疾雨让他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他的胸口却在冷冷的雨夜中一暖。她肯定也是担心自己在黑雨天走夜路的吧!

    宛玉瞅着屋外的瓢泼大雨欲哭无泪,失魂落魄的喃喃道:这么大的雨明天要出多少菌子呀,怕得洗断我的腰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