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梔子實

    

梔子實



    顧不得月娘驚異的喊聲,他幻飛如風,在月華齋牆外一條人煙稀少的窄巷,以咒揪下了一個男人。

    為了不讓他逃了,澈然那靈氣動盪大了些,他謹慎地起手落了道仙障,立刻忍不住幾拳狠打在那男人面上。

    「好一個六皇子元玨。」澈然震怒以極的低吼,揪住男人衣襟抵到了牆上。他一路使著甚強的氣勁,只怕一不留神反被襲擊。然這一身衣冠楚楚,雖穿著便衣,仍是氣宇非比尋常的男人,靜靜讓他抵在牆上,並沒有要回擊的意思。

    「你,究竟做什麼。」澈然怒目瞪著,這仙氣就是拿了個凡人皮相掩藏,他也不會不識得。

    「不關你的事。」元玨淡淡道了聲。

    「師父呢?師父容許你這麼對她麼?」見他那不痛不癢的冷面,澈然愈發不能理解,他總不會是為了圓這麼一段情,如此心狠手辣又大費周章。

    「我說了,不干你的事。」

    澈然一怒,一拳擊在他面上,吼道:「她是我的事,龍神是我的事,你還不說實話麼?你這麼做,對得起她麼?」

    讓澈然狠揍幾拳,他嘴邊滲了血跡,回瞪澈然,冷狠一笑:「區區凡身罷了,她這段記憶,留不留,隨你。」元玨掌間,幻上一顆梔子實,緩遞給了澈然。「待她渡過這一世,入冥界前攔下她,用霜珠,助她練回仙身。」

    澈然聽著,又一心狐疑地盯著他,他這話,卻像是交代起了梔月,這麼交代著,神色間,又透著不得不為之的心涼。這青桐虛里,又要去哪裡。

    澈然身為天少,一向關注著凡政,他知這六皇子元玨,是個真真切切的凡人,當初他入鹿嶺前,還是個小皇子。如今這看上去近三十的男身,讓虛里佔盡了,卻又留著凡魄特質,他不像讓虛里取代,倒像是合而為一一般。澈然飛快轉著頭腦,也怪不得,虛里仙氣似有些虛弱,兩魄相合,得消耗不低的靈力為引。但他相合個凡魄做什麼。

    虛里也不管澈然那絞盡心思的揣測,續道:「她的靈力和記憶,都在這裡頭。這梔子實,我落了咒,且會持續日夜記著梔月凡身的記憶。」

    澈然起咒掃過虛里遞予他的梔子實,裡頭盡是密密麻麻的氣形,這虛里所言竟似不假。「這梔子實你,動過手腳?」

    虛里甚是輕蔑的涼涼一笑:「我既敢作,便不怕她知道。」

    澈然收了梔子實,亦收了些怒氣,不解道:「你,若要和師父解封龍神,翼山可以幫忙,用不著暗地裡。」

    「你穩下翼山了麼,天少?不用我出手,你那翼山穿雲箭,早足以殺了梔月。」

    澈然聞言,心火又起:「要不是你帶走她,我自解得了穿雲箭之傷。」

    「這次是穿雲箭,下次呢?師父的意思難道你不明白,你要做的,是戰下尊位,保下仙界相傳的解封者。龍神,你幫不了忙。」虛里迎視澈然,半點沒有退縮的意思。

    兩人才說著,恆安城一陣天搖地動,原本還靜謐的巷弄人聲四起,不少城民開了門外出查看問候。

    「唉呦沒事吧,天搖地動嚇人勒。」遠處飄來大娘扯著桑門對著鄰門喊。

    「沒事兒,虛驚虛驚。恆安震得這般勤,當朝無德。」鄰門開了,又一名老嫗踏出來,手上抱著啼哭的孩兒安撫。

    「呔,輪你議論,少說點,當心了。」

    龍谷。澈然冷瞪了元玨一眼,不想引人注目,一幻身消了蹤影。

    月華齋裡,月娘慌慌忙忙,將她歪倒的水盆色料,扶了正,那幅讓澈然畫了隻青鳥點綴的時花圖,卻這麼連架帶紙的倒在地上毀了。

    她沮喪得眼淚都轉了上來,卻見院裡又來了人。

    「月娘。」

    花魁董小雪,淡步垂裳挪近了院,朝她院內的大理石椅坐了下來。

    「姊姊。」月娘見了她,幾步迎了上來,屈了屈膝。

    見她眼眶盈淚,又望了望她手上那濺髒了的圖,輕輕一笑:「妳這手巧,再畫不就有了,何必淚眼汪汪,姊姊瞧你那青鳥畫得好,倒是又長進了。」

    月娘勉強一笑,連忙收了圖,就怕董小雪再細問那青鳥。「這畫都壞了,月娘收起來吧。姊姊今個兒怎麼有空過來。您要找月娘,喚一聲便是。」

    她趕緊轉回屋裡,取了茶壺茶具,又出來擱上了石案,替董小雪倒了杯茶水。

    她就是如今翻了身,也從沒怠慢過董小雪,畢竟董小雪一向照顧她,不說教她琴棋詩畫,不時賞些精巧玩意兒,就是這閨閣情趣,姊姊也親身指教。

    姊妹間的肌膚之親,或是為了訓練,或是為了慰藉,在院裡尋常,月娘一向忍受慣了,董小雪親近她,她只當姊姊要她學習,從也不想這頻頻甩男客的董小雪,何以屢要和她將這房中術練得萬分殷勤。

    董小雪睨了她一眼,輕輕一笑:「也沒別的事,只姊姊方才經過,好像見著人從妳這院翻出去,擔憂妳安危,便想過來看看。」

    月娘聽了,手上略微一僵,連忙又賠一笑,道:「姊姊說我這院子麼,您別擔心,有護院大哥守著的。」

    這有的事,月娘實不知怎麼說成沒有,只好模糊答了句。

    院裡最懂月娘的,卻約莫這董小雪了,她不過隨口問問,瞧月娘那臉色,還真事有蹊俏。

    她瞧了月娘一會兒,淡淡一笑:「近來恆安震得頻繁,meimei,且和皇城裡的人牽扯,謹慎為好。」

    這董小雪並不是個好鬥之人,也看不起那人品差勁的康定王,但她居高久了,卻不歡喜那男人這麼看上她的小妓,還昭告天下大肆寵愛,彷彿摑掌在她面上似的。又暗裡一翻酸氣醋意,為的不是男人,卻是月娘,她卻也不好發作了。

    「知道了。」月娘緊緊張張擱下茶壺,只怕她追問那人影,連忙想接著董小雪將話頭轉到康定王身上去。「但月娘聽說姊姊,近來見的公子,也是太子府上的人。」

    聞言,董小雪瞪了她一眼,要不是她挺懂月娘這性子,這話聽起來,倒像是翅膀硬了。「他不過是個策士,在這春里流芳,哪處不是高官顯貴,仕宦之流,meimei,卻只有妳這處主人,是個不折不扣的皇子。」說起來,她幾分真誠擔心月娘安危,但月娘不解風情,淨與那男人交好,還千方百計,想著討他開心。這女人,愈發不像她珍愛的meimei了。

    她想著,著實不高興起來,案上那茶,她碰也不想碰,便起了身道:「妳沒事便好。這院裡,四處是護院丫頭,meimei還請自我約束,別惹禍上身,累及我春里流芳。」

    她話才說完,卻聽兩人後頭,又傳來一聲「月娘」。

    今日這月華齋還挺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