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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气在屋里蒸腾,满屋火锅味,但徐晤和陈放在这种味道里待久了,便闻不出来。 徐晤意外地发现,原来陈放也会挑食。她买香菜的时候他没提出异议,涮火锅的时候却一根都不肯吃。徐晤故意逗他,夹了一根香菜放进他碗里,他的眉头顿时皱成小山。 不喜欢吃? 徐晤假装失望地唉了一声,把香菜夹回自己碗里,一边开玩笑说:我很喜欢吃香菜诶,这样子我们以后还怎么一起吃饭? 说完她立马意识到不对,这种长远性的玩笑开了不合适。 她为自己的失言后悔的时候,看见陈放又伸了筷子把那根香菜夹回去。 你不是吃不来吗? 陈放拧着眉把那根香菜放进嘴里,嚼了嚼,表情并不愉快。接着才开口说:我可以学。 至少,听见她说的以后,心里涌上来的高兴能打败让他吃香菜的苦恼。 不喜欢的东西没必要强迫自己去吃,徐晤笑笑,每个人口味都不一样,干嘛要为了别人改变自己呢?别人又不会为了你改变。 她在说吃香菜这件事,又像是透过这件小事在说别的什么东西。 含含糊糊的,像是试探,又像是警告。 你会因为这些警告逃跑还是靠得更近? 可是陈放有些纠结,你喜欢吃。 徐晤表情一怔,垂下眼,筷子戳弄着碗里的鱼豆腐。 金黄的鱼豆腐煮得透烂,蘸了酱料后嚼在嘴里很快化开。 软绵绵的。 她想说,不需要。 但是她的确需要。 ** 火锅吃得一身味道,陈放收拾碗筷,徐晤躺在沙发上消食。她捏了捏肚子上的rou,突然发觉自己不能再这样吃吃喝喝放纵下去了。 她从沙发上爬起来,又是贴墙站又是踱步走的,希望能消耗一点热量,减少一点负罪感。 走进厨房的时候,陈放正握着油兮兮的锅子在擦洗,听见动静回头看,怕她又像刚才那样来闹自己,开口说:厨房脏,出去玩。 语气耐心得不得了,仿佛徐晤是什么三岁小孩。 徐晤没听话,反而越走越近:我一个人在外面好无聊,你等会儿陪我打游戏? 陈放动作一顿,想起些什么:不然,把书拿出来看? 她最近打游戏的频率着实有点高,陈放不免开始担心。 他对自己的成绩都没这么上心。 徐晤愣了愣,反问:你是不是嫌我打得菜不肯带我玩? 不是小心,都是水!陈放小心翼翼地用干净的手肘拦着她的身体,避免她靠近一池水渍。 你就是嫌弃我了。她假装生气地放下脸。实则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里惶惶然地不安,需要做一些什么、得到某些保证,以此来证明一些东西的存在。 她控制不住地想朝陈放发脾气,也想看他手足无措地哄自己。 想把他推远,又想他主动靠近。 徐晤也明白自己有点作了。 但是这样她才能看见一个和她同样诚惶诚恐的陈放,她心里才会感到一点平衡。 陈放抿着唇,手在空中举着,掌心都是洗洁精的泡沫,不敢去触碰她。 他补救道:不是,过几天就考试了,你考完试我陪你打好不好? 陈放,你现在怎么和我妈一样,天天就知道考试考试。 被吐槽的人脸上有些委屈,嗫嚅地开口:考试对你很重要。 徐晤一怔,不知道说什么。 考试当然重要,成绩当然重要。 考上大学,才能离这个地方远远的,每次学习时心里都像堵着一口气,不为别人,就为证明自己。 可是这种好胜心在慢慢衰退,取而代之的是无力感、麻木感。 一直努力太累了。 被父母理所当然地要求,也太累了。 她看看陈放忧虑的表情,突然松了一口气。 和他置什么气呢。 她垂下眼,再抬起时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 知道了知道了,你真啰嗦。她掩饰地说,往门口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又回过头来:对了,还有个事。 陈放疑惑地看向她。 我今晚可以不回家。 她轻飘飘地丢下这句话走出厨房,所以也没看见少年绯红的耳垂,和突然亮起光的眸子。 ** 陈放进屋的时候,徐晤跪坐在床边翻着一本数学练习册。明天不上课,她没有带书包来,床上散落的一堆书本毫无疑问都是陈放的。 看见他进来,徐晤抬起眼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练习册要么是空白一片,要么就是一堆鲜红的叉。 空白的部分是之前落下的课程,做错的地方是这段时间想要学习却学不好的单元。 陈放啊徐晤语重心长地开口,还让我看书呢?你怎么回事呀?她明知故问。 陈放转身就要往外走。 站住!徐晤喊住他,过来。 我去洗澡。 徐晤不说话,默默看着他。 他短暂地和她僵持了一下,最后败下阵来,龟速移动到她身边。 来,我教你。徐晤大发慈悲地说。 ** 唔向心力的公式会背吗? 那F代表的是? 徐晤也沉默了,叹了口气后把物理书拿过来,娟秀的字体落在空白处,熟练地写下一堆公式。 先把这些公式背会,然后我再教你怎么解。 在徐晤看来很简单的一些公式,陈放却皱起了眉。但他没敢多说什么,乖乖地把书拿过去背诵。 徐晤又去翻他的语文书,文言文的部分倒是记得满满,就是字太丑了,歪歪扭扭地占满了行与行之间的空格,看起来有些吃力。 但是看得出来,他有很用心地在学。 徐晤已经将床上的课本大概翻了一遍,陈放却还没把那些公式记下来,她皱了皱眉。 平时有不会的你可以去问问思衍,他前几天不是刚参加完一个物理竞赛? 陈放的思绪一顿,指尖捏紧了薄薄的书页。 思衍好亲密。 不过说起来,他物理比我还好呢,上次好像听他说过,志愿想报北大的天体物理学? 唔,天文学啊我也有点心动,不过我物理拿不了满分,算了。 徐晤每说一句,陈放的手指就捏紧一分,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他融不进他们的世界。 从前,在家庭之外的地方,他没觉得自己有多羡慕周思衍,现在却恍然体会出了一点酸涩的感觉。 周思衍很优秀,他知道;徐晤很优秀,他也知道。 他被排除在他们优秀的世界外,浑浑噩噩,别说高考志愿,能不能上本科都是个问题。 脑袋乱糟糟的,刚刚努力记下的公式又忘了。 你也要多做题。 他把化学练习册抽过来放在她面前,只是力道一时没把握好,啪的一声,像是扔到床上似的。 徐晤懵了一瞬,敏感地发现了他突然低落下去的情绪。 我不想做。 她把书本一推,抬起眼看他。 不是要报天文学吗?还有半年,多做做题,不行就让思衍教你。 说出来的话酸溜溜的。 徐晤却觉得他这样还怪可爱的。 谁要他教啊?要不是我妈我现在早就如愿当个文科生了,谁还在这里学物理! 她话说得含糊,陈放听出一些不对劲来。 但他还没来得及问,徐晤已经直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地上的他。 她手一伸,把他推到床头柜边缘,脊背与木板一撞,目光与她一撞。 狐狸眼中久违地闪着不怀好意的光。 ! 做什么题啊,来zuoai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