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游
导游
蒋瑶一家人租住在破旧的城中村,在大路下车后得沿着巷子拐进去,她才走出不远就听到后面传来赵亦然的声音。 蒋瑶定住,回头看他。 来时的车子已经开走,赵亦然快跑几步追上她,呼吸声有些重:反正我也没事做,可以去你家坐坐吗? 蒋瑶其实是不愿意的。 赵亦然出道的那个选秀综艺全民都在追,第一期的时候他一头黑色短发,抱着一把吉他,唱了一首自己的原创。 都说一千人心中一千个哈姆雷特,可是那时候的赵亦然就是所有人心里少年的模样。 她从那首歌开始喜欢他,把他的声音下载到手机里,反反复复的听。 没有人愿意在喜欢的人面前展露自己的不堪。就像此刻的蒋瑶,她不想让赵亦然看到自己的家。可是,一想到这也许是她能和赵亦然多呆一会的唯一机会,蒋瑶没办法拒绝。 她点点头,又小声的加了句,可是我们家比较小... 没事没事。赵亦然大咧咧的摆摆手。 两人走到了最深的巷子里,两边的楼里的伸出来的窗台几乎都靠在了一起,阳光艰难的投进来,墙边厚厚的青苔压成了黑色。 蒋瑶引着赵亦然回了家,打开门一阵霉味扑鼻而来,赵亦然耸了耸鼻子,轻咳了一声。 一处简单的一居室,进门处左侧的房门半阖着,而原本就背阴的客厅在右侧用竹帘子又隔出一个小间,中间挤着一个皮质沙发和一个小小的木桌,显得尤为逼仄,墙角处爬着一串串的黑斑。 只扫了一眼就看完整个房子的赵亦然也是第一次知道世界上还有这么小的房子。他只楞了一瞬,就坦然的挤到沙发上坐下,手搭在扶手上,摸到了一个破洞,手指一戳,棕黄色的海绵就挤了出来。 蒋瑶绕过木桌,倒了杯温水出来,赵亦然正玩那个洞玩的不亦乐乎。 不好意思啊,家里有点乱。蒋瑶将杯子递给他。只是一个弯腰的动作,几乎就撞到了厨房的推拉门。 不会啊,很干净。赵亦然把手指从破洞里拿出来,接过杯子喝了一大口,问,你会弹吉他? 蒋瑶摇摇头。 那那个?赵亦然下巴朝边上抬了抬,蒋瑶看过去,一把电吉他的顶端从半掩的房门露出来。 那是我弟弟的,他会。他很喜欢唱歌的,自己也平时也会写。谈到弟弟时一直局促不安的蒋瑶终于有了笑。 是吗?赵亦然微挑起眉,说,我认识几个制作人,如果他想的话,可以投个Demo试试。说着就翻出手机,电话你记一下。 蒋瑶愣了愣。 想什么呢?没等到回应的赵亦然抬眼看她。 没。蒋瑶回过神来,掏出手机记下他报的几个电话,然后把手机捏的紧紧的,像是捏着什么宝贝。 这么小的地方,你和你弟两个人住? 蒋瑶脸色蹭的一白,小声说,我妈,和我们一起。 哦,那你爸呢?赵亦然自然而然的问道,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 蒋瑶咬着下唇,说我爸,不在这边。 赵亦然嗯了一声,没再追问,对了,你是,我的粉丝吗? 蒋瑶垂着头,半晌才轻嗯了一声。 那要不要合照?就当谢谢你的礼物? 听到这句话的蒋瑶傻傻站在原地,赵亦然先一步站起来,你手机呢? 蒋瑶将手机给他。 赵亦然迈腿跨过小桌子站到蒋瑶旁边,举着手机,一手揽过她的肩膀,说:看镜头啊 对方突然的靠近,让蒋瑶呼吸一滞,她怯怯的抬眼,看到手机屏幕上两人靠在一起的脸时,一愣,才在他的提醒下微微笑了下。 咔擦 这一幕被记录下来,蒋瑶发誓,她一辈子都会记得这个时刻。 赵亦然满意的放下手机,偏过头来百无聊赖的掀起另一边的竹帘,瞥见小小的一处空间里挤着的铁架床,想到蒋瑶的话,眉头皱了起来,说:你和你妈睡这边? 蒋瑶没来得及阻止他的动作,听到这句话时脸色煞白,垂下头去,指甲嵌进了手心。 诶,赵亦然眼尖看到她的手,下意识的拍了拍她的手腕,嘟囔了一句,怎么都喜欢这样... 嗯?蒋瑶没听清他的话。 没事。赵亦然又跨回沙发上,敲着桌面,打量着窄小的房子,说:你在哪儿卖酒一天能挣多少啊? 这样直白的问话让蒋瑶鼻尖莫名有些酸,无限放大的自卑压的她缩了缩肩膀,看着像是个受训的学生,哽着嗓子说了个数字。 赵亦然拧着眉,计较着这个数字,想了一会,说:那要不你来给我当导游吧。思来想去他一时也没想到啥好办法,随口念叨了这一句,突然觉得这是个极好的主意,坐直了身子,说:反正我现在也没啥工作,时间一大把,怎么样? 蒋瑶结结实实的愣住,连眼泪都忘了掉。 嗯?你觉得怎么样啊? 什么? 当我的导游啊,包吃包住包完,按天结工资怎么样? 对方的眼睛在这个昏暗的房间里格外明亮,像是一道阳光照了进来,蒋瑶的心都要跳出胸腔,等了好久,她吸了吸鼻子,点点头。 另一头,万众瞩目的电影开机,乌泱泱的媒体围着主创人员提问,苏锦瑟站在不远处,手心全是汗,比媒体镜头下的沈墨更紧张。 我还以为你会回华盛呢。略带些嘲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苏锦瑟转身看向一脸不屑的秦羽。 这次电影的女主角是去年凭借一部传记电影获得金棕奖影后的余卓影,而女二号是才从电影学院毕业的新人王懿。集训期间苏锦瑟去看沈墨见过她,是和沈墨同期试戏定下来的,后来才知道是秦羽的人。 见苏锦瑟不搭话,秦羽也不恼,走到她身边站定,说:也是,也就贺思年那个傻逼才会觉得换掉我就能当一切没发生过。 一切都没发生过?谈何容易。 想到贺思年那日的眼神,苏锦瑟牙齿莫名有些发酸,她深吸一口气,说:你这是,来找我闲聊? 秦羽嗤笑,觉得你好本事来夸夸你啊,就这在圈子底层混了这么多年没出头的人也能给你挖出来接这么好的本子。 谢谢夸奖。 苏锦瑟捏不准她的意思,顺着话接了。 她一直都觉得秦羽的敌意有些莫名。 说到底从前都是苏锦瑟和贺思年之间的矛盾,只是秦羽接手后,在她面前总带着些胜利者的姿态,哪种暗自里的比较被表现的过于明显,让苏锦瑟不想察觉都难。 苏锦瑟从前觉得秦羽或许也是对贺思年有好感才会这样,可是今天她提到贺思年的语气,根本不像是爱慕者。 她来不及细想,就被一个人蒙住眼睛,热情的气息伴随着清淡的果香笼罩下来,耳边是银铃般的声音,猜猜我是谁? 这甜滋滋的嗓音格外有辨识度,苏锦瑟笑着答,连翘? 叶连翘笑嘻嘻的放开手,改挽着她的手臂,整个人挂在苏锦瑟身上撒娇,怎么样?这么久没见有没有想我呀? 当然啊,我可想你了。 哼,想我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到我哥的公司也不告诉我?你的嘴就是骗人的鬼。叶连翘脸上笑意不减,埋怨了两句很快又想到了什么,说:哦,对了对了,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哥啊... 话还没说话,她的马尾被揪住,整个人顺着力道仰着往后退,一边护着头一边喊着救命啊,我要秃了! 苏锦瑟这才看见站在身后的始作俑者叶连召。 叶连翘好容易才把自己的头发解救出来,气呼呼的看着面色冷淡的叶连召,对方轻飘飘的递了个眼神过来,她立马站直,别别扭扭的小声告饶,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这两人一个热烈,一个冷情,如果不是极相似的精雕细琢的脸,完全看不出是亲兄妹。 叶总。 叶...连召。秦羽顿了顿,连翘。 羽毛?听到声音的叶连翘这才注意到身边的秦羽,惊讶的瞪大眼睛,上前拉住秦羽的手,我刚刚都没认出来你! 秦羽微笑着点点头,不动声色的看了叶连召一眼,说:我们也好多年没见了。 苏锦瑟疑惑的看了秦羽一眼,一个念头飞快闪过,却没能抓住。 叶连召朝秦羽点点头,眼神落到苏锦瑟刚刚被叶连翘抱住的手,顿了顿,开口道:手,还痛吗? 过了几秒,苏锦瑟才反应过来问的是自己,她咬了咬舌尖,已经没事了。 叶连召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反而是叶连翘好奇的又凑回来,你的手怎么了? 前几天不小心撞到了。 苏锦瑟解释道。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句话出口,叶连召扯了扯唇角,似乎有些不悦。 你要小心点啊,不然...叶连翘拖长了声音,瞥了一旁的叶连召一眼,说,我要心疼的。 气氛突然就变得尴尬。 你不是要去见陈导吗?叶连召只一句话就把叶连翘打发走了,她走之前拉上了秦羽,又给苏锦瑟丢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苏锦瑟没能细想出这眼神的含义,这前一秒还热热闹闹的地方,就只剩下叶连召和她两人。 日头正正的悬在顶上,四周夹杂着人声的风轻轻的吹着,苏锦瑟盯着自己的脚尖,莫名觉得有些紧张。 这和不久前看沈墨接受媒体采访时的紧张不一样,后者在沈墨沉稳的回答中渐渐消散,而此刻的紧张,就像是落叶一样一层层耐心的堆积,找不到疏解的可能。 半晌,叶连召开口打破沉默,陪我走走吧。 PS: 前几天去出差了,咕咕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