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小狗杯子
02.小狗杯子
在百貨商行裡兜兜轉轉,徐井朔好不容易選了個還算滿意的杯子,白瓷杯身、金色把手,杯緣也鑲了金邊,是這家大廠與國外插畫家合作的限量聯名款,杯側上還嵌了動物圖案,童趣中又有著俐落溫暖的感覺。 只是沒想到這個杯子又是對杯。 當徐井朔皺著眉頭詢問服務人員是否可以只買一只杯子,換來的是女店員微微苦笑與婉拒,「這個是以對杯方式出售,不拆賣。如果您只想要其中一個,可以把另一個送給朋友,我們的包裝是拆開來,可以單獨做禮品贈送。」 他的人生想買個單獨杯是有這麼難嗎?考慮到轉了兩小時好不容易才看到一個滿意喜歡的杯子,也實在不想再花時間去找其他款式,最後他還是點頭答應購買,刷卡付款買下了杯子。 寒冷天氣的平日,百貨公司裡的人潮也不算太多,看了看時間決定回去接米諾的班,只是才搭手扶梯到一樓就看到玻璃窗外雨勢滂沱,本想著雨勢漸緩才出門,沒想到購物完就又是一場大雨。走到外面撐開了傘,徐井朔沿著百貨公司旁邊的巷道慢慢往捷運站方向走。 巷道上兩旁林立著不少特色小店,櫥窗中妝點著各式各樣的擺設,尤其又到了十二月,許多聖誕裝飾更是琳瑯滿目,他就這樣慢慢走看看看,偶爾靠往路邊閃躲身旁呼嘯駛過的汽車。 這兩年外送服務開始盛行,許多外送人員隨處可見到商家中取餐點準備送餐,李瀚笛在大雨中還是持續跑單,應該說這種氣候天氣外送單更多了,停妥機車後他直接到一間小吃店報號取餐,這間店生意興隆現場客人眾多老闆要他等一下。 等候是習以為常,李瀚笛穿著連身雨衣,連全罩安全帽都懶得取下,他閃到一邊不阻礙客人進出動線,只是隨著時間流逝,外送也有時間限制,他有點焦燥不安的原地踱步,好不容易餐點備好,跟店員大概確認一下內容,就拎著裝好的食物往外走。 不得不說他的確有些急了,平日沒下雨時候倒還好,下大雨時騎車速度不比以往,不想在大雨中飆車的他只能多預留一些車程時間,腳步加速與全罩安全帽的確有點視線受限,他在衝向機車時,沒注意到街邊有行人狠狠把對方硬是撞倒 撐著傘,注意力都在街邊櫥窗中的徐井朔,怎麼也沒料到一股來自背後的撞擊,被撞得當下腳一歪沒踩好,平時沒撐傘手上沒拿物品的話還能抓住一旁的東西或是在跌倒時撐地,今天就這麼剛好撐著傘拿著紙袋,身體不受控制往下跌的時候,傘飛了出去,他第一時間想的就是杯子會破要抱好 結果就在這完全來不及反應的三秒鐘內,用力摔到地面,還很不巧的是落入一攤水漥中。 在反應倒把人撞飛,轉身要拉住對方,手伸出去已經來不及,李瀚笛就這樣看著那人被撞倒在濕漉漉的地上。 他啊叫了聲,想去把人扶起,又看到自己手中的一大袋餐點,慌忙地左右看了看,恰好一旁是公寓大廈居民進出的遮雨道,他趕緊把餐點放到不會被雨淋濕的花台上,再衝過去詢問著那個倒地的路人。 眼見有人倒地,不遠處的行人本想前來關心,但又看到一名穿著雨衣的男子上前關懷,其他行人就紛紛止步遠遠多看幾眼。 「你還好吧?對不起能站起來嗎?」 李瀚笛看著那名坐起來,懷中還抱著一個袋子的戴口罩男人,對方皺著眉還沒來的及答話,李瀚笛眼見人就這樣坐倒在地面,直接拉起對方的手掛到自己脖子上,把人打橫抱起,直衝遮雨棚下。 被撞到暈暈呼呼還沒反應過來的徐井朔,下一刻又騰空而起被抱,等到他被驚嚇到飄飛的神魂歸來,才驚覺自己全身濕淋淋已經坐在不會淋雨的花台上,一名戴著全罩安全帽的雨衣男蹲跪在他眼前。 「你還好?沒事吧?還是哪裡骨折?有沒有擦傷流血」 雖然重跌在地不可能沒事,手腳應該很疼但他現在感覺不出來,雨衣男翻看著他的手腳,下身因跌進水漥裡已經全濕。 「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很抱歉,是我沒看清楚,我太著急所以沒看到對不起我要不要送你去醫院?我會負責的,真的真的很抱歉」 一連串的道歉賠禮讓徐井朔緩下了心神,現在這種會主動認錯的人不多了,現在人即便是自己錯,第一時間也是要把錯賴到別人身上,好像這樣子就可以把所有失誤甩的遠遠,自己什麼錯都沒有犯一樣。 「應該應該還好」徐井朔抽回被握住的手,動了動感覺無礙,可能也就是擦挫傷而已。 「那我那」雨衣男摘下安全帽,底下露出一張很青春稚氣的臉龐,「除了醫藥費,你的衣服都濕了,我是不是要要付那個付那個」 「乾洗費。」大樓管理員幫徐井朔的傘撿回來收起放在一旁,「真的沒事嗎?不用去醫院檢查一下?」 「嗯不用,乾洗費的話」徐井朔看見一邊的食物袋,年輕的孩子為了生活也是很努力啊,「你要趕著外送吧?電話留給我,我把帳戶傳給你,有什麼問題的話我再聯繫你。」 「好,對不起,真的很抱歉。」雨衣男掏出手機來,按下對方報出來的電話號碼撥了過去,徐井朔的手機傳來音樂聲響。 「先去送餐吧,騎車小心。」 雨衣男起身,抓著安全帽與餐點,一邊低頭道歉一邊退了出去,騎上機車後還對著徐井朔揮揮手這才離開。 「沒關係嗎?就這樣讓他離開?」大樓管理員好心的詢問。 「如果他沒有道歉,肯定報警然後跟他索討一大筆和解費。不過肯認錯的孩子就算了吧。大哥,謝謝你啊。」徐井朔起身拿起傘,懷中的紙袋還是抱緊緊。 「要不要幫你叫車?」 「沒關係,走出去就能招車了。」徐井朔向大樓管理員道謝之後,撐著傘微跛慢慢走到大街上,伸手攔車。 計程車把他載回咖啡店外,徐井朔還多給司機小費,因他一身濕坐車感到不好意思。進了沒多少客人的店裡,在櫃檯擦杯子的米諾一見到狼狽的店長大吃一驚,急問他怎麼了?是被車撞了還是怎樣? 「跌倒而已,沒事。」 「店長還是我今天上全班好了?這樣你怎麼」 「還好,」徐井朔安撫著米諾,「我先上去換衣服,等下下來跟你接班,你先結帳一下。如果我真的不舒服,直接關店就好,別擔心我是店長我說了算。」 他就這樣拎著袋子一步一步走回上方住所。 回到房間摘下口罩換了衣褲,檢查一下身體,大概就只有左手臂上有撞傷,左小腿有隱隱的痛但不是很嚴重,如果他不是抱著紙袋,以手撐地就不會撞成這樣。 換上乾衣服吹了下頭髮,他看著桌上那兩個精緻紙盒裝的咖啡杯,在車上就檢查過沒摔壞,沒想到跌倒第一時間他想的竟然是杯子不能摔破,這種執念到底是如何?兩只杯子,一個是上頭有個小羊頭的圖案,這是他喜歡的,另一個則是有顆小犬頭圖樣,是可愛沒錯但就不是他的菜,一時間想不到可以贈送的人,決定先把杯子收起來,要是沒人可給那就在聖誕節交換禮物時候把它送出去。 整理好外表戴著口罩下來跟米諾交接。 在米諾嘮嘮叨叨擔憂中,幫他打卡抓了外套,然後把人踢出去。 下午時段客人不多,徐井朔把筆電放在櫃台後方不會碰到水的地方打開,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寫稿,手機震動傳來一封訊息,上頭首先道歉然後詢問醫藥費及乾洗費多少,最後留下了對方姓名跟學校,竟然是大四生,那張臉還真看不出,以為只是高中生年紀。不過他又想到對方輕輕鬆鬆就可以把他抱起,當時穿著雨衣看不出來,也許雨衣之下是滿身肌rou,金剛芭比那種。 說實在話徐井朔也沒打算要跟對方索討金錢,他的衣服都是直接丟洗衣機就可以洗的那種,身上也沒有什麼需要治療的傷口,想了想就回傳訊息說沒關係、以後小心一點就好;備註還說如果再堅持要賠,他會把對方直接封鎖,句末還留下了個^^的表情符號。 沒多久又再接到訊息,對方說以後會小心,要他多多照顧身體,還說了一句祝他年末及新的一年快樂。 看著乖巧且誠意十足的內容,徐井朔不禁彎了眉眼,心情輕快愉悅,不自覺還跟著店中播放的音樂哼起歌來。 傍晚時人多了一點,甚至於這幾天少量進貨的點心都售完,接著晚間時候又開始下起大雨,像是天空把整座瀑布都拿來傾倒的那種,店裡頭剩餘兩位常客眼看著雨沒有要停的意思,櫥櫃中的點心也都賣完,肚子一餓的狀態下還是選擇打道回府,各買了一杯咖啡與水果茶之後就結帳離開。 徐井朔看著時間是晚上七點半,他估計今天要早點打烊,手機傳來訊息,是79赫茲團的群組,有人發問今天的火鍋聚會有沒有因大雨被取消。 他回應照常舉行,咖啡店應該會提早關店,想早點過來也沒關係。 首先有人回應說會早點過去,後續大家回覆 1、 1、 1。 除了名稱是咖啡店首席王牌工讀生-米諾回應還在打遊戲不能去,附贈一張哭哭臉貼圖。 八點半徐井朔就已經在清咖啡機、關掉外頭招牌燈、門上牌子轉close,並把窗邊的簾子都拉了下來,差不多半個小時以內火鍋團成員就陸陸續續到達,有徐井朔的編輯陳藝壇、藝壇男友且也是徐井朔學弟的莫路笙、點心店老闆呂春斐,最後到的是進門前還查看一下店門前巡邏箱的警察田霽。 在田霽進咖啡店門還沒關起來前,一個人影卻竄了進來,大家還沒看清楚是誰哭聲就先到。 米諾拿著還在滴水的傘,臉上也跟外頭下雨一樣,一進門就哭。 「嗚嗚嗚我跟我嗚嗚同學,我們玩遊戲、然後、然後吵架很生氣我就回家可是可是啊」從原本嗚咽到放聲大哭,「忘記帶鑰匙,可是今天不在家啦我爸爸媽媽嗚嗚嗚哇哇哇下南部店長」 拼拼湊湊從哭得一蹋糊塗的工讀生口中知道,他玩遊戲玩到跟同學吵架,一氣之下跑回家,結果發現沒帶鑰匙然後父母親又不在家,傷心且難過之下就這樣一路從他家哭過來。 順道一提他家距離咖啡店大概五分鐘的路程。 田霽把人攬了進來,並把玻璃門落了鎖,米諾一進到店內就受到大家的安慰,徐井朔趕緊幫他泡了杯熱可可,呂春斐則是拉著他坐下,摸摸他在雨天有些潮濕的頭髮。 「老闆」米諾享受著被摸摸頭。 「下班就不用叫老闆了。」春斐笑臉盈盈。 「除非你離職,不然下班還是要叫我店長。」徐井朔遞上牛奶杯,從旁邊補了一句,提醒米諾不要趁機順勢又不叫店長了。 「春斐哥哥。」高挑的米諾像隻小奶熊撒嬌叫哥哥得到大家的寵愛,沒辦法誰叫他年紀最小,年幼無敵。 年紀最長的陳藝壇稍微翻了下白眼,他對這種撒嬌最無法招架,也不想碰觸,要是他男友敢撒嬌,可愛歸可愛,但第一時間還是會打下去。「我們先上樓準備好了。」 藝壇男友莫路笙揚起手中一大袋食材,志得意滿展現剛剛他和親愛男友去買菜的幸福感。 「好哈啾!」徐井朔打了個大噴嚏,口水噴在口罩上,他把口罩取了下來,除非是家人或熟悉的朋友,一般來說他不輕易在別人面前取下口罩,現在場合都是熟人,拿下口罩他是沒有什麼壓力。 他走出櫃檯,到窗邊把幾張椅子靠攏,此時被關上的玻璃門傳來拉動的聲響,在場的人視線全移往玻璃門,一個穿著雨衣戴著安全帽的人在外面指著已經翻成close的牌子。 距離門邊最近的徐井朔不自覺退了一步,眼裡有些不安,現職員警的田霽大步向前,開了玻璃門鎖,把門半拉開對著門外的人說:「今天已經打烊了。」 門外那人摘下全罩安全帽,一臉不解疑惑地說:「不是營業到十點?我好不容易趕過來,而且不是還有客人嗎?」 安全帽底下的臉龐有著一張圓圓大大的眼睛,年輕稚氣,但是帶著點疲累。 不過對徐井朔來說卻是一張熟悉的臉龐,今天下午才見過面,也是這樣拿下安全帽,跪在他的身前查看他哪裡有受傷,就是那個把他撞跌倒的大學生,不過怎麼會知道他的店在這裡?是尾隨他來的嗎?還是 徐井朔站到田霽身後,鼓起勇氣想要質問對方,沒有想到對方看著沒有戴口罩的徐井朔,卻睜大了他那原本就很大的眼睛,不敢置信用力像是要把人看穿一樣,伸出手顫抖地指著他,張了嘴嗯嗯啊啊發了無數的狀聲詞之後,才順利把話說出口。 「禾、禾鯨?是禾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