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11



    哪怕徐安能壓著苗臨打,主動權卻依然無法掌握在自個兒的手上,苗臨說要留在青龍寨養傷,那麼徐安就只能陪他乾耗著。

    苗臨從議事的大廳出去後便吹奏蠱笛將自己當初埋的毒蠱激活,一口氣把青龍寨裡剩下的活口給全清乾淨了。

    徐安跟在他身後,雖然猜到了他的目的,卻也未曾出聲阻止,直到笛聲漸停方才開口問道:「浴池在哪兒?」

    因為苗臨剛剛抱著他的關係,原本漆黑的衣袍上如今濕漉漉地浸著血,讓他迫切地想要梳洗清潔一番。

    「後山有個熱泉泉眼。」苗臨指了個方位,當初他就是路過看中那溫泉,才會留在這窮鄉僻壤的青龍寨。

    本來他在這寨內被好吃好喝地供著,還打算住到春天再走,結果徐安的出現完全打亂了他的計畫。

    不過,能找到徐安這般完全合他心意的靈華蠱宿主還是讓他十分愉悅,面對徐安就多了幾分笑意,甚至很熱心地問:「需要為你帶路嗎?」

    不過顯然這樣的好心情無法傳達給徐安,他直接轉身,冷冷丟下一句「不必」後,便徑直離開。

    苗臨並未被對方的冷漠激怒,相反地還有些讚賞。

    他並不怕徐安會臨時變卦毀約,便站在原地伸手去摸肩上被利刃貫穿的部位,直到目送對方持劍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後,才轉頭去仔細地檢查黑白靈蛇身上的傷勢,埋怨地低喃了一句:「下手還真狠……」

    雖然苗臨對他意在試探,所以從一開始便盡可能克制著不施展殺招,可是能像今日這樣毫髮無傷連破他兩尾靈蛇的,徐安還是第一人。

    更甚者,若非他亦劍下留情,別說白陰墨陽早就讓筷子釘穿要害,苗臨身上恐怕也不會只有一個血窟窿跟腕上那連手筋都沒挑斷的一劃。

    乍看之下傷勢最重的是被繃斷毒牙又遍體鱗傷的白陰,不過斷牙七天就能長回來,那些個劍傷對於靈蛇的癒合能力來說也不過就是一兩日的事。

    反倒是看起來沒什麼外顯傷口的墨陽才是真正意義的重傷,徐安幾次出手都是傷在他的七吋之上,更別說最後那差點破心的一劍……

    要不是苗臨制止得夠快,恐怕因為主人受傷而失去理智的墨陽冒著被捅個對穿的生命危險也要咬徐安一口跟他同歸於盡。

    一想到此處苗臨就忍不住皺眉,拍拍正伸出蛇信討好地舔他肩上傷口的墨陽,沉聲警告:「墨陽以後不許這樣莽撞,你跟白陰都是,你們的命才是命,反正我又——」

    他突然噤聲,想了想後又拍拍用尾巴纏著自己腿的白陰,臉上是收斂過情緒的冷漠無情,冷然道:「記住,我不需要不聽話的寵物,你們若不願聽我命令,那麼以後也不需要跟著我了。」

    他若有所思地回頭看了一眼徐安的方向,思忖片刻後又補了一句:「他對我有用,如果沒有我的命令,哪怕他要殺我,你們也不許傷他,聽見沒有?」

    話一說完,白蛇跟黑蛇發出激烈的嘶鳴聲,苗臨知道牠們能聽懂自己的意思,也不管雙蛇什麼反應,輕巧地抬腿踩著白陰的身子跨過牠,便直接扭頭回去自己的房間了。

    而另一邊,徐安也無所謂苗臨是否尾隨其後,借著月色找到他所說的那處溫泉後,先把劍上的血在池中盪乾淨後,才寬衣解帶除去鞋襪直接下水。

    常年裹在厚重衣袍下的身段柔韌白皙,修長的骨骼上附著一層薄薄的肌rou,細腰窄臀下是筆直的兩條長腿。

    徐安抬手解開頭上趕路方便的髮髻後,打散一頭長髮,以指梳齊後才浸在水裡輕搓,直到洗得差不多後才離開岸邊,將整個身子沉入水中。

    帶著點灰質的熱泉呈現一種絲滑的乳白,墨緞般的髮絲漂浮其上更被襯得烏黑秀麗,徐安抬手搓了搓指尖,頰邊沁著一抹自己也沒發覺的淺笑。

    「水質倒挺好的,以後一定要記得帶小凡來泡一泡,治治他一到冬天就手腳發冷的毛病……」可話才說完徐安的笑容就收斂回去,沉默了一會兒後就決定不再去想這事兒,緩緩閉上眼睛安靜泡溫泉。

    約莫一刻鐘後,徐安才睜開眼睛,緩緩地游到池邊一步一步的出水,溫泉水自他身上跌落成水花,被熱度浸染的軀體泛著一點淺淺的粉色,濃墨長絲搭在赤裸的背上,勾勒出纖長勁瘦的青年輪廓。

    徐安生得極好,精緻的五官自沁著一股冷然凜冽的氣勢,如同出鞘的長兵,卻又光華內斂。

    他赤足踩在岸邊的石上,體內的真氣一盪,身上的水珠便被盡數震散,只餘下髮中尚含著一盈的濕氣。

    他並不認為這荒郊野外的青龍山寨還能有什麼活口,就這麼一手挽著衣裳拎著鞋,一手持劍地赤身裸體走回寨中,尋到自己早先扔下的包袱換穿上乾淨的衣物後,才到另一邊的冷溪中去洗衣服。

    墨綢長髮被夜風吹散開來,白色的襯衣沾了水氣後有些透,將萬花青年的背影增添了幾分若隱若現的旖旎。

    徐安內力深厚,哪怕是二月冬節一身單薄還加上滿頭半乾濕髮也不覺寒冷,這倒給了偷窺者很大的方便。

    苗臨好整以暇地坐倚在二樓的窗臺上,兩條腿高高架在身旁盤據的蛇身上,手裡一壺暖酒,居高臨下地看著在滿寨子死屍間來去無畏的徐安。

    夜色朦朧了距離,一身白衣的人像渡著一層光暈,迷醉了冷漠,苗臨忍不住揚唇低讚了一聲:「真美。」

    徐安人長得美,身段也美,面容帶冰地一劍在自己身上開出血洞時更是讓苗臨滿心的讚賞。

    重要的是,他的身子還很暖,跟白陰與墨陽不同,那是屬於活人才有的體溫,比後山那池溫泉還更使人迷戀,讓血冷的苗臨不自覺地就想再靠他近一些,最好整個冬日都能抱在懷裡暖著。

    不過這種事也只能想想,苗臨可沒有打算現在就眼巴巴地讓徐安找著藉口在他身上多開幾個窟窿,哪怕他不知疼,血流多了搞不好也真的會死。

    以往苗臨才不可能讓自己的敵人有機會在他身上留下這樣的傷,徐安是唯一的。

    畢竟是他尋尋覓覓找了這麼久最適合靈華蠱的寄主了,他可不能失手要了徐安的命,要不他還上哪找這麼合乎心意的人來飼蠱?

    雖然說苗兒身邊那個倒也還湊合,可惜苗兒不會答應,他要真把主意打到孫雨身上,苗兒恐怕會氣得直接不認他這個親哥哥了。

    徐安可以感受到一直有雙眼睛盯著自己的一舉一動,整個寨子的人都讓苗臨殺了,盯著他看的人是誰自然不言而喻,所以他也不甚在乎,到附近小溪洗完衣裳後還找到曬衣場把衣服晾好,最後才隨便挑了間沒屍體的空房住了進去。

    苗臨對他有恃無恐,他有何嘗有懼?他既然已經證明了自己比蘇凡更適合養那個靈華蠱,就不怕苗臨反悔想殺他。

    事實上,他提出要鴛鴦蠱的解法也是存著試探之心,而最後證明,苗臨甚至願意破例給出解蠱方法,只為了讓他把靈華養在身上,這代表著靈華蠱對他而言至關重要。

    至於苗臨騙他這個可能性也不是沒有,但徐安亦有所仰仗,他由冰蜻引路而來,又開口討要鴛鴦蠱的解法,可以藉此迷惑對方這是苗燕的意思,姑且不說苗臨若想殺他有幾分把握,他相信他不會想與自己的親弟弟反目成仇

    更別說,徐安也確實地展現出自己具有的宿主價值,能控制住他,讓自己為他所用,這對苗臨來說,確實是一筆十分划算的買賣。

    而到時靈華蠱一上身,蘇凡平安無虞,他也就沒有什麼可以顧忌的了,大不了一命換一命,能除去這個隱患保蘇凡一世平安,徐安覺得什麼都是值的。

    兩人就這樣互有算計地和平共處了幾日後,最後還是苗臨先一步找上徐安。

    那時徐安正百賴無聊地在屋子裡排棋,苗臨也不知怎麼地有門不走,偏要從窗戶爬進來。

    徐安別說回頭,連眉毛都懶得抬一下,繼續專注地研究著手上的棋譜,只涼聲問了一句:「有事?」

    「想見你。」苗臨理所當然地回話,直接走到桌邊一屁股在徐安身邊坐下,伸手把人攬入懷裡,蹭著頸後模糊地發出喟嘆之聲,「你真好……一直都這麼暖暖的。」

    「你是想讓我削斷你的脖子是吧?」徐安無情地道,自顧自地捻著棋子思考,對於苗臨的踰矩實在是半點也懶得理會。

    「你不會,」苗臨曖昧地輕笑,掬起他的一縷長髮纏在指尖,有恃無恐,「我死了,鴛鴦蠱的解法就沒人知道,靈華你也引不了。」

    徐安一子落下,端的同樣是無比自信,「你若真要逼我同歸於盡,你以為我還在乎蠱引不引嗎?是你比較需要我為你養靈華,還是我比較迫切想把那蠱引到自己身上,你難道還看不清嗎?」

    他若真能狠得下心不管蘇凡,便隨時抽身可走,反倒是苗臨見識到他的價值後,就卻不可能對他放手。

    苗臨沉默了一會兒後,勾唇含笑媚眼如絲,因為是徐安,他願意最大程度讓著他、縱容他,哪怕他哪天又一言不合一劍穿在自己身上,苗臨也可以大度地原諒他。

    他伸手執起一只茶杯,在桌緣撞破之後,用鋒利的邊緣在好不容易癒合的傷口上一劃,而後將淋漓的血口遞到徐安唇邊。

    「我的血,靈華的引子之一,」苗臨含笑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徐安,見他遲遲未有反應,便又補了一句:「只是之一,你別想著殺了我把血放乾就能把靈華引出來。」

    心思被勘破,徐安面上也未顯難堪,低頭思考了一會兒,便真的執起苗臨的手臂就唇,一點一點地吸啜他的鮮血

    好半晌後,徐安停下,苗臨也不在乎手上還帶著傷,緊緊地圈著他的腰,極為煽情曖昧地伸舌舔去他唇角的鮮紅,又低聲絮語:「徐安,我們說好了,你會留在我身邊……」

    徐安雖然有些排斥這樣子的貼近,卻也沒有明顯地掙扎,只是皺了下眉,語氣冷淡地開口:「所以,靈華怎麼引?」

    「你留下,我就教你。」苗臨的紫眸裡流轉著一層黯淡的光,卻十分有耐心地與徐安周旋,索討他的承諾。

    徐安抿緊唇,眉目凝斂,最終還是抵不過對蘇凡的牽掛,微微頷首應允:「我答應,我會留下為你養靈華。」

    徐安狡詐地不給出期限,苗臨也不太在乎,他滿足地抱著徐安,像是想從他身上再多汲取一些那讓人無比沉迷的溫暖。

    「你身上有股很淡的藥香,」他側頭含著徐安的頸脈,煽情地吮咬,又輕聲道:「……我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