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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安後來想把玩得髒兮兮的蘇凡帶回去時,小傢伙還有些不樂意。

    要不是師兄直接又乾脆地轉身,一副他想待就自己待著的冷淡模樣,怕是蘇凡都能說出要留下來,晚上要抱著雕蛋睡這種話來。

    等到徐安將他帶回去洗得香香的又換上乾淨的衣服,還用內力幫他把一頭細軟的頭髮絲兒都蒸乾後,蘇凡還是掛著嘴角一臉不開心的樣子。

    不過在被師兄摸摸頭又答應以後還會再帶他去時,小糰子又立刻笑開了一張臉,親暱地抱著徐安的胳膊猛撒嬌。

    徐安臉上帶著很淺的笑容拍拍他,帶著蘇凡去食堂吃飯,又牽著他散步回屋裡午眠。

    小孩兒嗜睡,蘇凡嘴上說著不睏,一接觸到師兄溫暖的懷抱就舒服地直瞇眼,等到徐安將手放在他背上輕拍安撫他時,他登時眼睛都不想張開,小貓兒一樣地打了幾個呼嚕。

    徐安把蘇凡哄睡之後也沒有離開,從一旁桌上拾起未看完的醫書專注研讀,藏在被裡的手卻始終挺有規律地替小蘇凡輕撓著背心哄他安眠。

    兩師兄弟就這般過著如影隨形、寸步不離的生活,漸漸地谷裡的眾人都知道了一向獨來獨往的徐安身邊多了一個小尾巴。

    那小尾巴長得不比當年的徐安差,精雕細琢像雪娃娃一樣的容貌,軟糯糯的不同於老是冷冰冰又少年老成的徐安。

    蘇凡臉上始終掛著傻乎乎的笑,兩個梨渦若隱若現,逢人就笑瞇著眼,甜甜地喊小哥哥、小jiejie。

    雖然萬花谷門人眾多,師弟師妹不少,但像蘇凡這般長得可愛又嘴甜的還是獨一家,一時間谷裡不少年輕弟子都被他萌得心肝兒顫,恨不得搶回自己家裡去逗弄。

    但偏偏蘇凡對人的戒心還是挺重的,基本上絕不離開徐安的視線半步,更不肯輕易地讓徐安以外的人抱。

    給他糖吃,摸摸他頭還可以,一想要抱他的話,小傢伙一溜煙地就竄回徐安身邊,抱著師兄的腿把自己藏起來不見人。

    也不知道是誰先開始笑話他就像是徐安養的一朵小花兒,生了根似的拔不走,後來漸漸的,越來越多人喊他小花兒。

    蘇凡本來對這小名沒有多大感覺,可有次徐安在藥田巡視時他在一邊跑來跑去地玩,不小心自己絆倒摔了半身泥,當即趴在地上哭著不起來。

    最後還是徐安親自把他從地裡抱起來,掏出帕子沾濕了給他擦臉跟手,又拍乾淨他身上的土。

    蘇凡噙著眼淚,委屈地趴在師兄懷裡尋求安慰,徐安笑著揉他額角,笑他真如其他人所說的一樣,是他養的一盆嬌貴小花兒,半點苦痛也吃不得。

    自那之後,蘇凡就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叫小花兒,四處地同人介紹他叫蘇小花。

    徐安無所謂蘇凡到底叫什麼,他有時喊他名字,有時喊他小花兒,但不管怎麼叫,都是一如既往、親力親為地照顧他。

    每天早上把蘇凡叫起來後徐安便親自端水幫他擦臉擦手,幫他穿衣服跟鞋襪,牽著去吃早飯,抱在腿上教他唸書,中午吃過飯後還得哄他午睡。

    下午練武或與同門切磋之時,蘇凡就抱著雪白的小兔子乖乖地坐在一旁安靜地等,不哭不鬧也不亂跑。

    等到夕陽西斜,谷內炊煙裊裊之際,徐安會帶他到食堂吃飯,然後回屋裡點上燈火,再複習一遍今日的功課。

    直到夜深之時,徐安會去燒盆水把兩人打理乾淨,幫蘇凡梳開玩了一天亂糟糟的頭髮後,最後才打熄燈將人抱在懷裡,輕聲細語地哄著入睡。

    如此日復一日,不少人都說,自從蘇凡來了之後,徐安都變得更有人味了。

    徐安本就長得出挑,功課學識武功又力壓眾人,隱隱有著少輩領頭人的風采,可他偏偏生了一副冷淡如冰的性子,平日裡對誰都是不苟言笑,更別說是主動與人親近。

    哪怕是有誰意欲與他結交,到最後也多敗在他的面無表情跟疏離淡漠裡。

    徐安各方面都優秀,但在他那一輩之中的人緣卻著實奇差無比。

    可自從蘇凡跟在他身邊之後,他笑的次數多了,而且為了讓師弟能多認識些人,他不厭其煩地時常帶著小花兒在谷裡各處轉悠,甚至會主動地與人搭話。

    小花兒則跟他相反,長得可愛人緣又好,可偏偏就只愛纏著徐安,師兄去哪兒他都得跟著,要是誰想把他從徐安身邊抱走,他第一個就鬧,奶兇奶兇地緊拽著師兄不放手,真出手碰了他的話,他眉頭一皺眼淚就嘩啦啦地掉。

    最開始還有人因為他這反應著實有趣而特別想逗他,可他偏生就住在徐安心裡最柔軟的地方,徐安可不允許真有誰這麼地把他給欺負哭了,扳著臉冷冷地哼一聲,穩穩地把孩子抱在懷裡哄,微微挑高眉,一副看誰敢同他搶人的態度。

    沒人敢去觸碰徐安的逆鱗,對蘇凡的態度就更加友善了許多,不會有人再開玩笑說要把他帶走,故意把他給急得哭了。

    兩師兄弟就這麼安穩平靜地度過了整個春天,直到有次,徐安在練場上同門切磋,蘇凡抱著一顆小藤球蹲在地上玩。

    球滾出去撞到別人的腳,被那人給撿起了,蘇凡屁顛顛地跑過去想索要回來,一抬頭見到個吃過自己冷臉的熟人,竟有些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孫雨居高臨下地把玩著手裡的藤球,看小小的蘇凡一臉焦急欲言又止,本想逗弄逗弄他,但一想到徐安那個護犢子的狠勁,又覺得算了。

    他沒為難蘇凡,伸手把球還給他,又順手在他柔軟的頭髮上揉一把。

    小花兒挺不自在地咕噥了一句哥哥謝謝,懷裡抱著球就要走,孫雨卻突然從後喊住他:「蘇小花,我們等等要去放紙鳶,你來不來?」

    蘇凡停下腳步,一臉疑惑地回頭:「紙鳶是什麼?」

    「紙鳶呀,是好玩的東西,怎樣,你來不來?」孫雨存心拐他走,特地誇張地演示著紙鳶的樂趣,講的是口沫橫飛。

    蘇凡明顯有些心動,但猶豫地回頭看了一眼徐安的位置後,立刻搖頭奶聲奶氣地拒絕,接著便十分不給面子地跑開了。

    一旁孫雨的同伴用手肘頂了頂他,笑得一臉促狹:「我聽說徐安對這崽子緊張得很,跟護崽子也沒兩樣,就沒誰能成功地把他從徐安眼皮子底下給帶走。」

    「不就是因為這樣才好玩嗎?」孫雨笑了笑,他本來是聽聞徐安在跟人切磋才特意過來一趟,不過看了兩眼實在沒什麼看頭,徐安武功高出同儕不知多少,下手快捷卻挺有分寸,不管誰上去都走不過三招。

    孫雨在台下是看得呵欠連連,但也沒傻到自己去找虐。

    那個自己在一邊玩著球的蘇小花感覺都要比台上好看許多,還會甜甜地喊他哥哥,正因為徐安護他護得緊,要是能夠把他騙過來的話,不也是種本事嗎?

    孫雨是真的想帶蘇凡一起玩兒,他認識徐安那麼多年,知道他本質就是個無趣的悶葫蘆,蘇小花那麼小的一個孩子,成天就跟他一張冷臉眼對眼,也不怕將來是不是會變成了另一個冰塊臉。

    於是蘇小花接下來的日子過得可就精彩了,孫雨天天過來問他要不要一起玩。

    今天放紙鳶,明天去撈蝦,後天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踢蹴鞠;還去藥坊偷烏梅跟蜂蜜吃、爬樹摸鳥蛋來打牙祭,在花海抓小鹿當馬騎,到荷池裡抓烏龜賽跑,每天每天都有新把戲。

    蘇凡一開始還有點猶豫著不敢出院子,可後來他一個人在院子裡孤單地跟小兔子玩,卻聽著門外一群大孩子小孩子呼啦啦地瞎跑,心裡有點兒癢癢的,偷偷覷了眼正在埋頭精撿藥材沒空理他的徐安,放下了手上捏著逗兔子的兔子草,痴痴地趴在院門口往外瞧熱鬧。

    徐安手邊的事忙到一個段落後,發現一直在自己身邊安安靜靜餵兔子玩的孩子不見人影時,簡直要急瘋了,顧不上手裡的藥材,邁開腿就要出去找。

    剛跨出院門就聽到不遠處一堆人玩瘋了的叫喊聲,他循聲過去,遠遠地就瞧見正騎在孫雨肩頭上尖叫著跟別人打鬧的蘇小花。

    徐安站在原地思索了好一會兒,終究還是沒有上前,轉身回小院子繼續忙碌去了。

    一直到晚上,玩得髒兮兮的蘇凡被孫雨送回來,一進門就見徐安坐在簷廊下打坐修習,渾身上下沁著一股生人勿近的疏離感。

    蘇凡有些怕這樣子的師兄,磨磨蹭蹭地不肯進去,孫雨對徐安一向沒什麼敬意,何談露怯,伸手揉揉小花兒的頭把他哄進去,又約好了明天來接他去釣魚。

    蘇凡站在小院兒門口,雙手絞著衣擺裹足不前,直到徐安收功睜眼,冷涼地問了一句:「回來了?」

    「嗯,」蘇凡怯怯地應了一聲,踟躕地挪著腿靠到徐安身邊,又猶豫了很久才把手疊在徐安腿上,小心翼翼地喊了一聲:「師兄……」

    徐安撇了他一眼,臉上看不出情緒,淡淡地說了句:「怎麼玩得這麼髒?」

    蘇凡縮回爪子有些不知所措,師兄之前從沒用這口氣同他說話,他覺得應該是自己跑出去玩這事惹得徐安不高興,立刻低頭認錯:「我……我以後,不……不敢了。」

    徐安其實也沒真的生氣,就是覺得心裡煩罷了,發現蘇凡被自己嚇到了,眼淚將落未落的可憐樣,便只能嘆一口氣,語氣便軟了三分。

    「今天玩得開心嗎?」

    這問題蘇凡不敢回答,低頭盯著鞋子上的泥,死活不吭聲。

    徐安伸手在他凌亂的頭髮上摸了摸,本想說些什麼,但終於還是忍住沒鬆口,換了句話:「以後想出去玩得先跟我說一聲,別悶聲不響地就自己跑了。」

    明知道這谷裡沒人會傷害蘇凡,但他倏然發現一直跟在自己身邊的孩子跑沒影的時候,徐安還是不可抑制地瞬間血都涼了。

    蘇凡垂著腦袋等了好久也沒挨訓,膽子大了一些,伸手去拽徐安衣角,又怯生生地喊了聲:「師兄……」

    尾音黏黏甜甜的,撒嬌意味不言而喻。

    徐安晾了晾嘴角,終於捨得伸手摸摸他的頭,將他帶進屋裡,打了水擦洗乾淨換好衣服,又重新梳理頭髮,才帶他去食堂吃飯。

    蘇凡自知理虧,又怕徐安生氣,一路上乖得不得了,晚上回屋複習功課也頗為認真,夜裡睡覺也不需要徐安哄,乖乖上床躺好,抓著徐安的一束頭髮,幾乎沾枕即眠。

    徐安撐著頰看了他好一會兒,知道他必然是白天玩得太累了,原本一直緊繃著的嘴角在接觸到小花毫不設防的睡顏時,冰消雪融。

    他拉著他的腕脈仔細診過確定並無大礙,才又把被子給拉好,將人仔仔細細地裹著抱在懷裡,最後才低低斥了一句:「小沒良心的。」

    語中未顯半分怒意,反倒盡是寵溺。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