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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阎薇肯定不知道,她已经许多年不在加拿大生活,偶尔回去也是来去匆匆。

    陈阎小时候,阎薇每次回国都带他。

    八岁那年的平安夜,陈骏和阎薇带他在城里一家酒店吃了晚餐,回家后,三人在客厅里摆弄圣诞树,阎薇指挥着,让陈骏将装在箱子里乱成一团的小彩灯挂起来,两人都喝了酒,刚开始是玩笑,后来变成剧烈争吵。

    他坐在楼梯上看着打成一团的两个人,隔窗而望,邻居家门口的灯火明亮,圣诞树装饰的高大漂亮,映在落地窗前,他家那棵枝叶翠绿的圣诞树立在客厅里,像刚从土里挖出来,光秃秃的,上面什么玩意也没有。

    圣诞节早上,陈阎被隔壁房间的动静惊醒,他去看,阎薇拖着一个大行李箱,正在往里塞东西,前一天晚上刚挨了打,她嘴角额头都是伤,他有不好的预感,开口说,“mama,我帮你。”

    以前和陈骏吵架后阎薇也经常跑出去,她这人极度在乎颜面,她在加拿大几乎没有朋友,大部分时选择住酒店,躲两天就回来,但住酒店不必带这么大的行李箱。

    他跑回自己房间,从衣柜里拿出刚买的滑雪服,他虽然年纪小,但记性好又聪明,知道这个时候外公在的城市是最冷的季节

    阎薇不理会他,她不发一言的拖着行李箱下楼,他跟在她身后磕磕绊绊的拖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刚出了大门,他还没来得及下台阶,她的车已经从车道上冲出去,很快消失在街道尽头。

    他站在那里看了很久,又将箱子拖回屋子。

    他隐约感到这次阎薇离开家会比以往久一点,没想到久到三个多月,

    陈阎平时一个人上学、放学、写作业,阎薇无心理会他,他的功课一向好,从小很自律,阎薇再次回来,夫妻俩吵架次数少了,也没机会吵,阎薇在家,陈骏几乎不回来。

    陈阎在自己房间里学习,隐隐会听到父母卧室里阎薇的哭声,

    第二天,他饿着肚子坐校车去上学,放学时阎薇又不见了。

    他已渐渐习惯她这样的突然消失。

    这次阎薇待了一个月多月又离家半年。到最后最长的时候一年才回来一次。

    她偶尔打电话来,第一句话往往是,“陈骏在家吗?”

    他说:“不在”

    接着问,“有没有女人来家里?”

    “没有。”

    “有没有女人打电话?”

    “没有”

    “你别骗我”

    “他晚上几点回来,早上几点离家。”

    陈阎逐一回答她的问题。

    阎薇得到所有答案,立刻挂断电话。

    陈骏酗酒,这个坏习惯只有小范围亲友知道,陈阎算起来是陈家在加拿大的第四代移民了,陈家在大陆是做赌场起家的,移民后慢慢的转型做酒店和酒水代理。

    大陆不少高端酒水都经陈家进口,在加拿大的华商圈,陈家财力和声名一样显赫。

    做酒水生意的人怎么可能不碰酒,陈骏年轻有为又精明能干,外人看来几乎没有什么大的恶习,在外交际时他饮酒有度又风度翩翩,他和阎薇夫妻两个在外应酬时还大体过得去。

    陈阎刚出生不久,两人就开始吵架,刚开始是在陈骏酒后争吵,后来就无时无刻,到后来陈骏开始动手,阎薇挨了打,忍不住时还手变成两人互殴。

    陈骏刚开始还有点克制,后来就放肆起来,阎薇怎么会是对手,每次都很惨。

    陈阎特别小的时候吓得躲在楼梯后,再大了几岁每次见陈骏动手,他就扑过去挡在阎薇面前,护着mama,因此他也难免遭殃。

    阎薇不再带他回国,幼子毕竟眷恋母亲,陈阎很想她,他在电话里哀求,“mama带我走,mama来接我。”后来就变成,“mama什么时候回来?”

    后来渐渐意识到,哀求无济于事,他再也不主动给阎薇打电话。

    再大了几岁,外公打电话说很久不见外孙,很想他,他在假期时独自回国,不过是躲着点陈骏,父子同住一个屋檐,平时各自上学上班,虽然几乎无话可说,倒也相安无事,遇到节假日假期,陈骏应酬多,酒后难免心情不好,迁怒于他。

    他第一次回国,外公心疼不已,当面骂阎薇,他一个12岁的小崽子,你们让他一个人飞十几个小时,就不怕丢了,作孽。

    这日子你俩还能不能过?不能过就离婚。

    阎薇对父亲说了句,我死也不会离。

    赌气归赌气,你们对孩子用点心啊,你们再不管他,送到我这里我养。老爷子越说越气。

    阎薇不以为然,陈阎的爷爷奶奶都住在同一个城市,哪里会委屈了他,陈阎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如此云云。

    外公劝自己女儿趁年轻多生几个孩子,女人忙着孩子和家就少了贪玩的心,也没心情计较丈夫的坏脾气了。

    阎薇当然是不肯,她从小衣食无忧,长着一张与世无争的脸,骨子里最像她父亲,寡情凉薄,天性自私,她过惯了富贵闲人的生活,生了陈阎一个已是极限,即使有佣人帮忙照顾孩子,也不想再经历生育和cao劳的辛苦。

    但说起cao劳,她自己也不曾意识到,她的儿子在他最需要母亲的年纪里,她一直不在,谈cao劳更是笑话。

    多子多孙,多生几个总归是好的,父亲劝阎薇从大局意识考虑。

    他们父女你来我往的打嘴仗,陈阎不说话只心里冷笑。

    陈家移民久远,失却了许多老传统,陈骏兄弟三个,家族信托基金成立很多年,他的爷爷奶奶早已将家产分割清楚,无论如何不会因为多个人就能多分家族的一块蛋糕,阎薇生一个和生无数个继承的都是他们夫妻的。

    两人没离婚,不过是陈骏嫌弃离婚太麻烦,诉讼周期长,涉及分割的产业繁杂,他这辈子就没打算结婚,目前形同虚设的婚姻对他而言也不是障碍。

    陈阎年岁渐长,渐渐意识到他的父母不见得多爱孩子,他不是因爱而生的,无论阎薇还是陈骏,没人爱他胜过自己。

    陈骏曾在一次酩酊大醉后对他吼,“如果不是那女人怀了你,我会要她?”

    陈骏后悔这段婚姻,他不爱阎薇,甚至在准备婚礼时已经心存怨怼,有时深夜他醉醺醺回家,去儿子房里,亲亲儿子的小脸蛋,突然涌起了点父爱,说我爱你儿子,有你一个孩子就够了,爸爸不会再给你弄些弟弟meimei出来。

    想起阎薇他又痛骂,骂她丢下孩子一走了之,陈阎假装睡着,听着酒鬼一个人絮絮的诉说父子情深。

    这次外公的生日,如果不是大哥亲自打电话,他不会来,他又不是没断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