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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初雪(暗面)

    

番外 初雪(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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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间新闻在播报一周天气。

    周日气温-3~4小雪转晴

    又要降温了。昌沚想。真冷啊,不想出门,不想上学,不想上课。

    昌炤在喝牛奶。明明都空了。

    那家伙,吵死了。

    他抢走了她的空牛奶盒。

    为什么想要看雪呢?只要见过一次,就知道它本质是很无聊的。

    为什么要这么兴奋啊。

    小心!

    车的一个急转弯让他顿时清醒了过来。他紧急抱住了昌炤。

    人体果然是最佳的取暖器。从内到外都温暖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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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花真软啊。

    不对坚果真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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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昌沚,昌沚?同桌叫他。

    昌沚单手支着下巴,懒懒问他:干嘛?

    同桌抢了后桌女生的镜子,一言难尽地对准他:你自己看。

    昌沚:他揉揉脸恢复正常。

    你是怎么了,啊?同桌问,一大早笑得这么恶心。

    昌沚:没事。

    你当我傻呢!忍你几个月了!同桌大叫,你小子肯定是有对象了!快交代!

    昌沚停顿了一会。他慢慢开口:你觉得我今天穿的帅吗?

    同桌忍无可忍,一记勾心拳送去。

    大家都穿的校服,有个龟儿子的区别!

    啧。

    中午吃饭,小林坐在他对面。

    过了会,小林犹疑:你在想什么?

    昌沚:没事。他结束发呆,开始埋头吃饭。

    小林说:上次我看见你女朋友了。

    他一口饭差点没咽下去:不可能!你怎么会知cao,你套我话!

    小林微微一笑:谁啊?

    中午还有小测验。抓紧吃完,别闲聊。

    小林眉毛一挑:看来我认识。

    昌沚:他妈的。

    小林说:你慌了。

    昌沚立刻端着餐盘换了个座位。

    傍晚下课,小林问:去打球?

    进了三个球,小林表示暂停:你今天状态不佳?

    有吗?

    心不在焉的。

    他不置可否地低头拍球。

    谈谈?

    昌沚抱着球,靠着钢丝网,和小林并排蹲着。他支支吾吾:你说嗯

    你想说什么?小林问。

    他沉默地转了会球:没什么就是觉得高兴只是觉得很高兴而已。

    小林笑了:我们这么多年朋友,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昌沚把球抱在了怀里,过了会才重新出声,声音很轻:那其实咳,那个我我和她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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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昌炤!昌沚冲进她卧室,咬牙切齿,你去把地板扫干净!

    什么?她心虚,什么地板?

    你做的好事!他拎着她耳朵就要过去。

    昌沚?昌母刚好路过,干嘛一大早进炤炤房间?快回自己房间去。

    昌沚:

    她暗中比了拜托的手势。

    吃早饭的时候,只剩他们两个,他就开始低声念叨:你怎么回事?昨晚就跟你说了,不准再在床上吃东西!你吃了满床碎屑,还跟我说保证会打扫。

    他黑脸:这就是你的打扫?!全部掸到地上再踢到床底下,嗯?很聪明?你是打算养老鼠吗?

    昌炤缩头:那个事出紧急

    他吃完把东西一端,威胁道:你要明天之前不打扫完,我就跟爸妈告状!

    告、告什么状?她坐立不安。

    他们的女儿不叠衣服!昌沚稳cao胜券,把所有衣服全一窝蜂藏在柜子里。要不是我看见好心帮你理了哼哼。

    昌炤想起了轻微洁癖加强迫症的母亲,立刻求饶:放过我吧!她真的受不了那个唠叨,我立刻就去!

    房间最后还是昌沚打扫的。

    他先在旁观观摩了会,接着发现以昌炤的水平,他的屋子只会更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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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林又来了。昌沚烦躁地想。

    自那天和他坦白说明后,都不知道已经找了自己多少次。

    他难道说得不够明白吗?!

    小林靠在墙边,再一次苦口婆心试图说服他:你meimei还小。她喜欢你只是一时的。等到她长大了,想明白了,一定会怪你的。

    还说:她对你的感情,主要还是依赖。你看她,身边没有别的异性,所以会产生误会。错把亲情当zuoai情。

    又说:你是哥哥。你身上的责任比她重。她不懂事,但你不行。你不能这么继续,昌沚。

    反复地说:你再好好考虑一下。

    昌沚说:事情突然发展成那样我也很意外。但既然已经发生了,我觉得继续下去,也挺好的。

    他说:我认真考虑过这件事了。

    不管以后怎么样,我都会保护她的。哪怕她有一天觉得他犹豫地说,哪怕有一天,她后悔了。我也还会是她哥哥。

    你太天真了!小林急切,跨过那一步,你们就彻底回不去了。你以为你们还能回到正常的兄妹关系吗?不可能的!这条路没办法回头!

    于是昌沚笑了下:那就一直走下去吧。

    你确定你做的到吗?小林质问,你确定你们能够永远相爱吗?你真的想清楚了吗?只要走错一步,整个家庭都会被你们毁了!就算这样,你也要继续?

    我想试一试。他凝望远处,那家伙很没安全感的。她需要很多很多的爱。你知道吗?他扬起笑容,全部的关注,全部的爱,永久的陪伴。除了我,没人给得了她。

    天空中忽然飘下了雪。他的眼睛好像是晶亮的。

    小林触动了一下,却再次诚恳地说:昌沚作为朋友,我必须得再劝你一次放弃吧。

    上课铃响了。

    昌沚瞬间松了口气。

    等到自习上了一半,他算了算时间,借口上厕所就溜了出去。

    昌炤在教室里理东西。她的桌子里面乱作一团。

    下次得督促她好好整理。

    他这样想着,就看见她和朋友说说笑笑迎面撞来。

    是她想看的雪。想带她去看。

    她踩在雪地上转圈。

    他伸出手想要留住她,却抓不住。她像雾,像烟,像朦胧的水汽,像乳白的月光,像飞扬的雪,像只会那么短暂停留一瞬,就消失似的。

    喜欢她什么呢?明明只是保持原样,也可以相互陪伴着走下去。

    很多。

    太多了,他简直说不清。

    我在她身上感受到了理想。他试图去解释,纯真的理想,热烈的浪漫。看着她,就会拥有追逐和保护的欲望。也从她那里获得了

    是什么呢?

    爱,快乐,满足和自由。

    于是,他用力捉住了她。想把她融入自己的生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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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昌沚与小林都各自请假回家了。

    他知道小林不会告发他们与此同时,他们的友谊也戛然而止。

    他冲回家,刚好看见昌炤在门口。

    像找到了内心缺失的那块拼图。

    他把她抱了起来,听她的惊呼,冲破了那蔽日的阴霾。

    才开始觉得自身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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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小的时候,昌炤就是个黏人精。

    最开始黏她妈。她妈很忙,雇了个年轻小保姆,她就黏上了保姆。

    她要人抱,要人亲亲。不被满足,就一个人偷偷地哭。

    等到会走路,会讲话,保姆一没理她,她就会委屈地边哭边跑过来找他。

    他是备胎吗?!

    他只好费尽心思地哄她高兴。一来二去,她把注意力转移到了他这里。

    等到她五岁时,父母就辞退了保姆。

    她什么也不会。麻烦,娇气,什么都要人照顾。只要稍微离开她一会,就会到处找人。

    但是时间久了也开始习惯。

    他不再是一个人自顾自玩了。他在被需要。他的存在具有意义,不再是可有可无的。

    他说的话总有人认真地聆听。即便他犯了错依然被崇拜和信任着。

    那些他曾经没有的东西,都开始拥有了。

    他甚至开始一步步接触外面的世界,接触更多的同龄人。

    但他总还会把目光放回她身上。

    像两个已经磨合的齿轮无法再从他人那里获得合适的体验。

    一转眼,她已经那么大了啊。

    站在布满雪景的落地窗前,他轻声问:炤炤你觉得我卑鄙吗?

    什么?她好奇地看过来,为什么这么想?不等他回答,她眯眼笑起来,怎么说呢人都有卑鄙的那面吧?毕竟世界上根本没有圣人嘛。

    但是呢,她有点苦恼,我觉得很可爱啊。

    总之,她下结论总结,我喜欢你的一切。她的表白如此无畏,哪怕是你讨厌我,这一点我也会喜欢。

    他低头,露出一点轻微的笑容。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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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年后的初雪。

    北方的雪季总是更早一些。

    昌沚穿着黑色大衣,提着电脑包站在地铁上。晚上七点半,人群还是这么拥挤。

    他低头看信息。昌炤说她叫了外卖,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九点终于到家。

    饭菜冷了,他去加热了下。

    她开着灯趴在床上,好像已经睡着了。

    专业原因,不少待遇不错的工作都需要外派。但他不能长期待在国外。

    他帮她盖上被子,关掉了灯。

    离毕业还有半年左右的时间。

    他吃完饭,去收衣服,又叠好放到柜子里。

    昌炤醒了。她揉揉眼睛:你回来了?

    他也躺到了床上。

    昌炤在他身边支起身子,低头看他。微卷的黑色长发茸茸地落到他脸颊上,有一点痒。

    她有点心疼:你看起来好累啊。很忙吗?

    公司和甲方条件谈不妥,闹了矛盾,他却是被训斥的那个。毛病。

    没事。他说,唉,只是应付人际关系有点麻烦。

    发生什么了?

    都说了没事。他满不在意地说,今天工资到了。明天请你吃大餐。

    她高兴地惊呼:好诶!我想吃日式料理还是牛排呢嗯

    他伸手摸她的头发。

    希望她永远不去体会烦恼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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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离开了第一家公司。

    或许因为是私企,尽管工资高,但其余待遇并不怎么样。经常性无理由加班,一分一毫地想要去计算成本。

    他新调来的顶头上司正因为被绿而整天大发雷霆,看他那个年纪的小年轻最是不爽。

    上司把一沓文件拍到他桌上,怒气冲冲:你怎么回事,天天梦游吗?你看你写的什么?快一年了,连这种基础错误都会犯!你这份报告能拿给谁看!实习生都比你拿的出手!

    他麻木地听着。

    他和原上司的关系不错,只是对方升迁了,并没有带他。新上司是另一派的。

    倒霉。他想。这是宫斗剧吗?

    天天做梦!上司训斥,会不会脚踏实地做点实事?只会搞拉帮结派那一路。还是名牌大学出来的他轻蔑地啐了一口,废物。

    迈进社会第一步,为钱折腰。

    于是昌沚低头:抱歉。我重新去调查,再写一份交给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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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生病了。

    下肢静脉曲张并发浅静脉炎。

    他和昌炤赶回去,在手术室外等待。

    不算严重,手术成功。

    他松了口气,又有点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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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昌炤继续读研。

    出差了半个月,他以为屋子一定乱得不成样子。她说她学会了好几道菜,但他总担心她会把厨房烧了。

    她从前是几乎不做家务的。

    下午回到家,他进门,看见屋子和他离开时那样整洁。甚至还多了几盆植物,焕发出生命的色彩。

    也许没有他,她反而能独立一点。

    他想。

    她早就成年了。开始自己赚钱,有能力自己生活了。

    明明应该高兴。为什么会觉得失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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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昌炤给他发了张闺蜜的结婚照。她羡慕地说:真漂亮啊。

    他独自站在在人潮汹涌的街头,低头看着照片。好像能想象出来她在那边笑的样子。

    于是也跟着笑了下。

    距离引产事件已经隔了大半年,她开始从那种阴霾里走出来。

    他笑着笑着,又迟疑起来。他想,我给她的,是幸福吗?

    一张张陌生的脸、一段段嘈杂的声音从他身边穿梭而过。

    这条路,是通往幸福的道路吗?

    身边的不少朋友已经结婚了。他们时而秀恩爱,时而抱怨。

    他也听说,她还有别的追求者。

    她想要的,也是那样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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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她研三的时候,他第一次提分开。

    她刚到家。

    又是一年初雪。它们不断降落,又不断融化。

    她只是愣愣看着他,红着眼睛。她几次张口想要说话。她的眼睛好像在问:为什么?

    但她只是埋头说:好。然后弯眼笑着抬起头,我知道了。那我要搬出去吗?搬去学校宿舍?东西有点多,可能还要再放一段时间

    她好像很久没有说过那样的话了。

    想要和他永远在一起。

    为什么不生气呢?为什么不挽留呢?

    他觉得自己像个患得患失的小女孩那样矫情。

    他只是想要一点支持和信心。

    等她走了十天,他又跑去把她接回来。

    他开始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不知道她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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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春天到来,他们就正式分开了。

    像偶然合并的两条铁轨,终于迈上了各自的进程。

    她送给他加缪的文集。

    书签上,她手抄了艾吕雅的一首诗。译文是:

    一场风暴占满了河谷

    一条鱼占满了河

    我把你造得像我的孤独一样大

    整个世界好让我们躲藏

    日日夜夜好让我们互相了解

    为了在你的眼睛里不再看到别的

    只看到我对你的想象

    只看到你的形象中的世界

    还有你眼帘控制的日日夜夜*

    昌沚看了遍。

    他躲在阴影里,又轻声念一遍。

    他翻出久违的钢笔,吸满墨水。深蓝色的墨水。他在背面写到:

    她站在我的眼睑上

    而她的头发披拂在我的头发中间

    她有我手掌的形状

    她有我眸子的颜色

    她被我的影子所吞没

    仿佛一块宝石在天上

    她的眼睛总是睁开着

    不让我睡去

    在大白天她的梦

    使阳光失色

    使我笑,哭了又笑

    要说但却什么话也说不出

    保尔·艾吕雅

    他写下最后的名字,。

    --

    她活得很好。事业成功,朋友很多,总是很热闹。受邀去参加她的生日会,满满当当两桌人,男男女女,她和每一个人都能聊的很开心。

    有很多人爱她。有更多人爱她。

    这很好。

    于是他便提前离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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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歌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