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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起

    

祸起



    郑韵兴奋地将贺然拿回来的蛋糕递到沈桐舟面前,一边邀功道:这是我高一时普通班上的一个同学开的西餐厅,她做的蛋糕每天在店里就被售空,从来不接外卖。是我央求了好久,她才肯同意送过来的。

    沈桐舟只笑不语,望着女人眉飞色舞的模样,从郑韵手里接过蛋糕,取出盒子里的冰层,放进冰箱里冷藏。

    合上冰箱门时,他留意到蛋糕朱红色的礼盒背面上刻着两个小小的金色的字。

    至寒。

    沈桐舟微微顿了一下,狭长的手指徐徐划过礼盒,停留在那两个清秀的小字上,漆黑比泠泠井水的眼眸里闪烁着微弱如海中浮萍般渺茫的光。

    他记起了一个名字极为相似的女子。

    陆知寒。

    沈桐舟的爷爷是一所乡村小学的校长,那小学规模不大,却还夹带着一个不甚正规的幼儿园。沈桐舟在那座学校里度过了人生中最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认识了陆知寒。

    他第一次见到陆知寒时,才刚满三岁,树墩子高,讲话奶声奶气,一口标致的普通话,在乡下娃娃们里显得格外不合群。

    而那个水水灵灵的小姑娘,还不到三岁,因家中无人照料,被她爸爸虚报年龄,送进了村里唯一的那所幼儿园。

    没有人愿意和陆知寒玩,因为陆知寒的mama总会来找他们麻烦。也没有人愿意和沈桐舟玩,因为沈桐舟的爷爷是学校里最可怕的人。两个被孤立的小孩,自觉地玩在了一起。

    圆圆滚滚的虎头娃娃时光里,他们在田野里追逐活蹦乱跳的青蛙,壮着胆子跳进不知深浅的溪水里嬉戏打闹。又一起跑到人家的果园里偷摘半生不熟的橘子,被看守果园的九岁大哥哥发现,一手一个小娃娃,揪着衣领教训到两人哭得撕心裂肺,各自灰头土脸地跑回了家。

    后来,升了小学,陆知寒出落的愈发漂亮,沈桐舟还是一颗矮枣,两人渐渐开始有了男女之防。

    他不再和陆知寒天天在一起厮混,也十分看不惯那些跟在她屁股后边的小男生们。而是醉心于研究偶然发现的武林秘籍,一旦练成了某项绝世神功,就去找缠在陆知寒身边的男生们一一算账,结局总是败北而归。

    让沈桐舟不解的是,明明说好了单挑,他却总是被群殴到屁滚尿流。

    再后来,他们又在同一所初中的同一个班级,很有缘分地,做了整整两年的同桌。

    认识陆知寒的第十二个年头,沈桐舟十五岁,个子飞涨,肤色极白,五官逐渐生出几分俊美模样。

    他情窦初开,渐渐发现自己竟然对陆知寒有了一种奇怪的情愫。

    初三上半年的一个夜晚,沈桐舟带着陆知寒逃掉了晚自习,躲过大人们严密的视线。一起躺在教学楼背后假山下的一块浅草坪上,看着天上的星星月亮,漫无目的地谈着人生理想。

    陆知寒托着下巴,半躺在他的身侧,四周的萤火虫扑朔着翅膀,替他们点起忽明忽暗的灯火,映照着少女红扑扑的面庞。

    他瞧得出神,在静谧的夏夜里听到了自己心口怦怦直跳的声音,不由得出声问她:你长大后,想要做什么?

    陆知寒眨了眨那双比天上星辰还要明亮的漂亮眼睛,声音纤细而坚定:我最想要做的,是成为一个建筑工程师,看着栋栋高楼拔地而起。

    那第二个梦想呢?他期待地望着她,心中殷切地盼望着她能说出一个跟他沾上边的梦想。

    如果我成为不了工程师,那我就开一家西餐厅,嗯以我的名字命名。

    沈桐舟忍不住捏了一把这个白眼狼的稚嫩脸颊,顺着她问:你认识了我这么多年,知道我的梦想是什么吗?

    像贺然一样当一个科学家?

    不是。

    像你爸爸一样当一个校长?

    也不是。

    那像你mama一样当一个教授?

    哎呀你笨死了!沈桐舟负气地撑起手臂,一张小白脸涨得通红,我不跟牛弹琵琶了。

    他那时初读,不甚理解,独独对沈复和沈妻之间的鹣鲽情深尤为憧憬。书里的眷侣自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不正预示着他和陆知寒之间天生一对的美满姻缘吗?

    沈桐舟想要的,是她能够快快乐乐地长大,然后,成为他的妻子。可是脸皮极薄的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这样露骨的情话。

    他在心里发誓不再理她,又舍不得把她一个人丢在后山上,于是只能一个人气红了脸,眼里有火辣辣的疼麻。

    陆知寒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他了,抬起手轻轻扯着他的衣角,软绵绵央求道:你别不理我嘛,沈桐舟。

    他十分喜欢她服软求饶时的谄媚之态,心中动摇,面子上却矜持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头,正准备认真向她表明自己的真心,却看到了郑韵那张写满疑惑的脸。

    沈桐舟,你在发什么呆?

    沈桐舟眼里所有的色彩霎时消散,回过神时,身体往后一倾,险些摔倒在地上。

    他稳住身形,不自然道:没有,我只是在想,这些点心会不会有点不够。

    贺然在浴室用冰块冷敷着微微肿痛的嘴角,待脸色恢复自然时才重新回到客厅,沈桐舟和郑韵两人早已经不见踪影。

    他走进客厅询问沈家保姆,才得知沈桐舟被郑韵拉着,去了那家叫名为至寒的西餐厅。

    贺然心里惊雷崩裂,脸色黑沉,在心里怒斥了无数遍郑韵的愚不可及。他甚至来不及跟沈家二老打声招呼,也不顾即将到来的宾客亲朋,匆忙开车离开了沈家别墅。

    青梅竹马,郎情妾意,最后为何老死不相往来?

    且听下下下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