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文学 - 其他小说 - 穿花蝴蝶在线阅读 - Chapter 35

Chapter 35

    

Chapter 35



    苏绮手里的苹果皮落在地上,眼神忍不住游移,不确定唐允是否看过来,她从容弯下身子把果皮捡起丢进垃圾桶。

    “我出去拿拖把。”

    唐允随意应了声,任她离开,阿正看到门被关上,又从文件袋里抽出一张纸。

    “温大少曾经有一位初恋,六年前去世,他大病一场,病好后就去了美国,去年年尾归港。”

    “初恋?”

    “苏世谨大女。”

    唐允语气悠长,“那位啊……”

    又莫名有些烦,陈年旧事提起来总是有些意料之外的躁郁,他转身想要拿杯子喝水,阿正帮忙倒好,等唐允答复。

    “除了这张都销毁掉,查一下温氏大厦跳楼的事。”

    阿正记下,“我再叫几个人来看守,陈继东的尸体龙七叔处理的,还有他那位挺着孕肚的老婆……”

    唐允略微皱眉,“七叔做事太绝。”

    眉头舒展开就已经下了决定,“叫我们的人别插手,随他吧。”

    阿正点头,问他还有没有事情要吩咐。

    “让北仔过来,他老实,我计划尽快出院。”

    “好。”

    苏绮在走廊窗边放风,不顾医院禁止吸烟的规定,她站在唐允病房外,没人敢上前劝阻。

    身后有脚步在靠近,隐约猜到是谁,没有回头。

    北仔以小心的语气叫人,“绮姐……”

    又改口,“阿嫂。”

    苏绮扭头,用眼神瞪他,北仔讲话更磕绊,“我不想……不是故意令你难堪……”

    烟圈吐出去,送不到北仔面前就已经消散,好像她想要出手又夭折在半路,实在太无力。

    “你好忠心啊,是我自以为是,还待你如亲弟。”

    北仔又摆手否定,“不是啊,阿嫂。”

    “我听你话买烟回来,在门外看到你同温大少谈天,好亲近,他唱歌你又伤神难过,这样不对,阿嫂。”

    苏绮盯着他不做声,她在被一个社团小弟教导拍拖守则——做大哥的女人,要守贞cao与妇道。

    “我只是想打给允哥,叫他过来,那样你一定不敢再与温大少传情,没想到打完电话上楼你不见了,后面的事情我没法控制……”

    当时打给唐允,告知他苏绮孤零零在包厢里玩不开,好需要他。

    唐允正在开车,语气难免有些得意,“她怎么可能需要我?你不要讲屁话讨我欢心。”

    北仔说:“阿嫂还在独自喝酒,不安全。”

    唐允略微犹豫,同他要了地点就开车前往,心情美上天。

    明明就是昨夜的事情,再提及好像阔别半月,苏绮没再逼问,不知道讲什么好。

    北仔低语:“阿嫂,我知你不愿意我事事讲给允哥听,我没乱讲的。昨天的情况……我只想允哥来就迎刃而解,可你不应该同温大少躲在包厢里的。”

    苏绮有些尴尬,听他讲什么同温谦良躲在包厢里,好像偷情。

    “不管你是否视我为阿弟,我打心底拿你当阿姐看待,如今是阿嫂。可做人要讲底线的,又不是砌墙,只有砖块才准后来居上。”

    她深深看了一眼北仔,无法确定他到底是真的这样老实,还是在扮猪吃老虎,只能决定继续观察。

    转身按捏烟蒂,没再多讲,北仔自知多言,也不开口。苏绮走过去拍拍他肩膀,“下次你有话可以直接同我讲,好吗?”

    “温生是我主顾,没有你想象的那些情感纠葛,昨天是因为思念九姑,我心里难过,他安慰我几句。”

    北仔表情更加懊恼,“对不起,绮姐。”

    苏绮淡笑,确定唐允和北仔没有看到她同温谦良拥抱、接吻,彻底放下心来。

    “过去了。”

    如果所有的事情都能轻描淡写的一句“过去了”就掀页,该有多好。

    1993年的秋天,唐允住院许久,苏绮化身好好女友,日夜相伴,生活枯燥又散漫。如果能抛却烦恼,倒真可以算作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的意境。

    温氏为突发事件难免焦头烂额,各个部门尤其公关苦不堪言,原因不过是:接连两周有自称压力过大的职员跳楼自杀,其中一位家中还妻小俱在。

    舆论尚未挥发,温氏公关部速度雷霆,温谦良到底有真才实干,压得密不透风,甚至亲自会见职工家属洽谈,尚且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虽然如此,还是惊动了温至臻重返公司。

    生意场上沉浮几十年的人还是有不同于后生仔的敏感,那天温谦良带着疲累回到公司,温至臻同他讲准备找一位师父来温氏大厦看风水。

    温谦良自小接受西式教育,对这些并不大信,闻言居然把苏绮列位第一想法,但很快就否决,温至臻绝不能知道苏绮就是苏宝珍。

    任温至臻安排,择日便请了一位本港名声在外的大师,低调进温氏大厦。

    大师问过那两位职员跳楼的地点与方位,顶层天台看起来无事发生过,只有知情人才体会得到暗潮汹涌。

    只看了几眼就断定出结果,跳楼者皆是在西南方位,朝向的是坚道,而坚道如今最威风庄严的一栋建筑就是银珊大厦,唐协亭产业。

    大师讲:“银珊大厦有阴邪阵法,直指温氏。”

    温谦良心里一沉,难免联想到苏绮,她如今明面上在为唐家做事,总觉得其中少不了她的手笔。

    可又禁不住疑问,她为何要这样做?

    不敢多想,温谦良回到办公室便call苏绮。

    阿正陪唐允在花园散步,讲弘社近况琐事,苏绮坐在回廊边的长椅上,观望过后接通电话。

    “什么事?我在医院。”

    温谦良见状也不啰嗦,直接问道:“唐家银珊大厦的风水你有没有插手?”

    苏绮眼神闪烁,还要顾及唐允和阿正是否会杀回来,语气百分百冷静,从容讲谎话,“没有,唐三爷尚且信不过我。”

    “那样阴损的事情,我信你不会做。”

    既然信,为何还要打这通电话?

    Childe太杯弓蛇影,苏绮理解,又觉得好笑。笑过后便是内心荒芜,她终究要与他越走越远,无法避免。

    “手臂痊愈没有?”

    “昨天拆了夹板,还在适应中。”

    “几时得闲,中环新开一家西餐厅,法国主厨,你钟意惠灵顿牛排,我已经试过。”

    苏绮心不在焉,“暂时讲不准,唐允快要出院。”

    “好,无论何时我都为你挪时间。”

    远处的人已经往回走,苏绮“嗯”了一声,“等我同唐太探探口风,有消息就告诉你。”

    温谦良心里一暖,笑意很浓,“我这边小事而已,你顾好自己。”

    “他回来了,我先收线。”

    台风季一过就要入冬,苏绮沾唐允的光,时隔六年又能穿一身高级定制的限量款——为庆祝出院,太子爷疯狂shopping,自己买到爽还不够,好像打扮玩偶一样给她换新衣。

    买到车子里快要放不下,他站在路边食烟,万宝路,还分苏绮一支,等北仔把那些袋子再整合一下,腾出后座一个人位置。

    看苏绮面色冷淡,他伸手捏她脸颊,今日素颜,双唇颜色粉白,略显病态。

    “下次你自己来买,比你以前穿的不知靓多少。”

    “再给我一张副卡?”

    唐允觉得有道理,嘴角夹住烟,眯着眼拿出钱包就要抽张卡给她。

    苏绮冷笑呛他,“太子爷,虽然我出去卖行情一定不错,但我还不想这样做。”

    唐允拿卡的手停住,盯了她几秒,北仔示意东西已经放好,可以上车。他打开驾驶位把苏绮推进去,整只钱包丢到她腿上,撑在车门边弯腰回应她。

    “我就要你卖,你能怎样?”

    “苏绮,嘴硬不是什么好事。”

    苏绮沉默,唐允不愿意开车,她作临时司机,驱车前往铜锣湾。

    她同唐允低调走进Tree   Bar,楼上正中央的卡座,沙发上已经坐了不少人,看到唐允过来,连忙让出个中间的位置。

    他摆摆手,扯着苏绮随意坐在一边,玻璃隔栏擦得光亮,还能看到楼下舞池里群魔乱舞在狂欢。

    阿正走过来同他耳语,苏绮没认真听,后来才知道他免今夜全场的单,只为庆祝出院,好奢靡又好荒唐。

    唐允常一起玩的那些小开什么年纪都有,但没有苏宝珍认识的——温谦良的社交圈都是本港百年世家,族谱洗得清清白白,难免瞧不起这些野路子。

    而苏家当年也算“野路子”,不是苏世谨在温至臻堕落时拉他一把,温家也不会同苏家有什么联系。

    而她读书时与同学大多泛泛之交,事事都有Childe,有朋友没朋友不重要。曾经觉得那样不便,如今做苏绮倒是方便,只要避开温谦良的朋友,万事大吉。

    年轻靓丽的服务生端着托盘送酒,不知是谁点的、不知是什么酒,十只shot杯排排坐,旁边一盘里面装着盐花与柠檬,她在脑海里搜罗曾经读过的书,奈何周围音乐声太吵,想不起来。

    看到沙发另一端的限制级画面,她瞬间恍然——墨西哥国酒,Tequi龙舌兰。

    那位苏绮叫不上名字的唐允的狐朋狗友,怀里抱着个大波细腰靓妹,露出明晃晃的rou,每一个色魔都无法抗拒。

    男人把盐花擦在女人胸前,咸湿地埋在上面舔一口,再饮光整杯酒……

    即便周围吵闹,那两人打情骂俏的欢声仿佛也近在她耳边,低俗、艳情。

    唐允把她揽在怀里,看到她出神便顺着看过去,笑容有些嘲讽。

    下一秒埋在她耳边,声音不大不小地讲:“那位女士波未免太大,我眼晕,还是你的刚好,刚刚好。”

    苏绮收回视线,白他一眼,唐允笑得胸肌都在颤抖,接着松开她,伸手也要去拿酒。

    她进酒吧的时候与唐允一起脱去风衣,不知道被放在哪,如今只有一件低领薄衫,想到唐允向来色胚,总觉得他也要做埋在她那里舔盐花的事,手掩住胸前,犹豫是否借口去洗手间逃脱。

    没想到唐允扯了她的手,虎口上方立刻有磨砂感,他蹭了盐花在上面,低头,覆上去,苏绮感觉到温热,虎口处又变得空无一物。

    他抬起头,把酒一饮而尽,再送一角柠檬到口中,繁琐又短暂的过程,苏绮看这位触手可及的靓仔,乖觉绅士起来谁又能抑制心动。

    刚要扭头不看他,唐允就凑过来,带着口中的酒气,醉人又写满蛊惑。

    他说:“该你了。”

    苏绮摇头拒绝,不愿赏光。

    他不冷不热地盯她,举止强势,仿佛在说:谁叫你钟意看别人,如今轮到你试一试。

    唐允手指又沾了盐花,苏绮骑虎难下地想要伸过手,他却抿在了自己左手手背上,shot杯拿在一边等候,伸过手——

    苏绮心跳加速,似被蛊惑、似被逼迫,扶着他的手臂与指头凑近,舌头轻轻一卷舔干净,唐允目光深沉地送上酒杯,看她好像上刑一样一口喝光,再直接咽下去。

    好烈。

    下意识张口,整个口腔到胸腔都火辣辣的,苏绮刚要用手捂嘴,唐允双指夹着一块柠檬塞了进去,带着自己的手指,路过她的唇,无意拨乱再退出来。

    她愣愣地看唐允,心跳越来越快,一定是酒精在作祟,脑袋也发热。

    来不及多想,唐允伸手揉了揉她头发,笑得很邪,再把人捞到怀里,附在她耳边说:“你脸红了。”

    不想承认,可浑身发软,她甚至怀疑酒里下了迷药,栽在唐允怀里。

    这下彻底成为他豢养的宠物,任他揉捏宰割。

    楼下舞池的音乐太吵,苏绮头疼,唐允看任她在怀里乱动难免起火,正犹豫是否要提前走。

    她凑到他耳边,声音懒散,带着那么一点点不确定的撒娇,“几时能安静些唱首歌?好吵啊……”

    唐允喉咙微动,“我带你回住处。”

    苏绮摇头,忍住头疼埋在他怀里,竖起一根手指,“一首歌再走。”

    他挥手叫人,经理弯腰凑过来,讲几句话后急匆匆跑下楼。

    很快舞池里的人清醒,短暂安静不过一分钟,声音神似陈慧娴的一位女仔开嗓,唱陈百强的。有人喝倒彩,还有疑似食丸仔晃头闹事,很快便被压下,一片和气。

    那天星期三,从此Tree   Bar每周三挂牌清吧营业,许久未变。

    关于那夜的回忆,苏绮只记得龙舌兰好烈、铜锣湾陈慧娴歌声好美妙,她昏睡在他怀里,断片整夜。

    他教她如何饮Tequi、为她做好比“烽火戏诸侯”的荒唐事,不记得。

    别问为何不记得,总之就是不记得,不能记得。

    歌词唱“旧日情如醉,此际怕再追”。

    难以避免地想到那个人,告诫自己:切记切记,旧情不可追,沧海难为水。

    *

    食丸仔:丸是摇头丸。

    本来以为这本20w字都费劲,现在看来要多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