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具剑】(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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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4月1日 【第十章】 待沈凝姝在府上安顿下来后,林府上下便忙活着为其做了一桌子好菜。虽说没有那般热闹,但是也叫人吃的尽兴。待林府上下诸事平定之后,林升便也不再耽搁的起身南下了。 一转眼,京城的天气也渐渐暖了起来。 这雪早就化的干干净净,不似北地便是入春花开,也还是能在树下墙边发现些许还未融化的雪堆。似乎转眼间树枝就已经抽芽,那些专门有人伺候的草木也开始不知何时就已然顶上了花苞。沈凝姝坐在窗外看向屋外的景象出神,林琫端着一本兵法坐在书桌前,视线却一次又一次的被那美人所吸引了,不住的飘去。终于,他还是向自己愈发不坚定的意志力妥协,将视线正大光明的落在沈凝姝身上,问道:“怎么不出去看看?这两天天气晴朗也暖和,最适合出去走走了。” “啊……只是花还没有开,越看的仔细,便越着急。倒是这里清净,最是适合在这里坐着了。”沈凝姝低了头,规规矩矩的应答着。 林琰自那日林升南下后,便几乎没有露过面了。按照林琰的话来说,如今是布庄生意最好的时候,订单最多的时候。再加上林府上下的那些事,别说白天了,就连晚上都日日在账房里对账,好不辛苦。便是沈凝姝有什么想要找她的事,也都得不了空。再加上她对这个人人都说好的夫君并不熟悉,于是便是无事,也都日日跟在人身侧。 “……”林琫心道你想出去走走这件事都写在脸上了,何苦在这小屋子里窝着。但这句话也并未说出口。林琫将书一合,道:“我……这书,读的有些累了。想去走走。不知道姝姑娘可愿意同我一起去?” 沈凝姝愣了愣,那双漂亮的眼睛将视线自窗外收回,落在林琫身上。她仍是怯怯的问着:“当真?” “当真。” 林琫开始有些享受林府现在的生活了。在军营里日日所见都是身着盔甲的男人,脑子里想的也大多都是“打赢这场仗”“敌我双方的利弊”,如今开始平静下来的生活,在他适应过后,竟然也格外美好。甚至有点让他想起前世在大学时的生活了。 沈凝姝面上那一抹娇羞的笑容更是让林琫挪不开眼。如果和那时候……那时候的同班的女生虽然精致,但是若是和沈凝姝或者林琰相比的话,可能还是后两者更加让人赏心悦目…… 林琫的思绪随着回忆越来越远,视线却依旧停留在沈凝姝身上。沈凝姝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轻声唤道:“妾身身上可是有什么……?” “啊……没有没有!”林琫将思绪收回,有些尴尬的摆了摆手,道:“我只是突然想起了某个地方,那边朝着阳面,应当还是那边的花开的最早。要不要一同去看看?” “自然是……先生去哪里,妾身就去哪里。” 自昏暗的书房内出来,屋外的阳光竟然叫林琫有些睁不开眼。偶然的几声鸟鸣叫人更显出几分惬意。他放松的伸了个懒腰,视线转向身旁的沈凝姝时,便立刻将自己的衣裳简单的整理了一下,抱着至少不被人看笑话的心态,端出几分原本就没有多少的风雅气质——虽然说也不是第一次带异性出来走动,但是也可以说是屈指可数了。 “这边。我记得,姝姑娘的住处是阿琰安排的,不知住的可还习惯?” “自然是最好的。琰儿姑娘的心总是最细的,就连我喜欢花草这种小事她也能知晓。”沈凝姝掩面轻轻笑了一下:“那院子是好的不得了,倒是之后便一直没什么时间同她去聊聊了。” “确实如此。阿琰一直忙于林府大小事,有时候,连我也未必能看到她。我倒是这林府的闲人了……有些事,我甚至也没法帮她。”林琫叹了口气,又问道:“对了,露莹着丫头,照顾的可还周到?” “很细心,也很机灵……同金雪也相处的很好。正因有她,所以在府上倒是没有什么不便。” 两人一路聊着,一转眼便转到那个林琫时常练弓的地方。而这次倒是没有向着场中走去,而是直接绕到了演武场的左侧来。沈凝姝在那地方打量了几眼,看向远处的那只靶子,问道:“说来……听说先生曾在军中待过许久,听人说起,都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啊……这话倒也并非他们说的那样。”林琫摇摇头:“虽说确实有几个趁手的兵器能耍个几下,但是那也只是会用的程度罢了。莫说样样精通,就连真的在战场上自保,也都要看几分运气的啊。” 沈凝姝自然不知道他口中的战场是何等残酷之地。直到拱门的院墙将那演武场彻底挡住,她才收回了视线。院内大大小小的杏花树,似是落雪一样,在微风下洒落在地。 那杏花大多还是含苞待放的状态,但及时是这样,在这不知何人留下的杏花林里,也格外吸引人。林琫初见时此处时也不禁感叹这京城的林府在成为林府之前是谁住着,几乎可见之处无一不栽种了各样花草,便不是什么风雅之士,也一定极为爱花吧。他没见过皇宫里的御花园是什么样的,不过便是真的同林府一样,他也不吃惊了。 杏花啊…… 那段记忆太模糊了,但是他每每看到此时,还是会将思绪拉回到那时去。——大概是梦吧,他应该是记不得那棵巨大的杏树究竟是什么模样,而在记忆的不断磨损重组下, 2023年4月1日 【第十章】 待沈凝姝在府上安顿下来后,林府上下便忙活着为其做了一桌子好菜。虽说没有那般热闹,但是也叫人吃的尽兴。待林府上下诸事平定之后,林升便也不再耽搁的起身南下了。 一转眼,京城的天气也渐渐暖了起来。 这雪早就化的干干净净,不似北地便是入春花开,也还是能在树下墙边发现些许还未融化的雪堆。似乎转眼间树枝就已经抽芽,那些专门有人伺候的草木也开始不知何时就已然顶上了花苞。沈凝姝坐在窗外看向屋外的景象出神,林琫端着一本兵法坐在书桌前,视线却一次又一次的被那美人所吸引了,不住的飘去。终于,他还是向自己愈发不坚定的意志力妥协,将视线正大光明的落在沈凝姝身上,问道:“怎么不出去看看?这两天天气晴朗也暖和,最适合出去走走了。” “啊……只是花还没有开,越看的仔细,便越着急。倒是这里清净,最是适合在这里坐着了。”沈凝姝低了头,规规矩矩的应答着。 林琰自那日林升南下后,便几乎没有露过面了。按照林琰的话来说,如今是布庄生意最好的时候,订单最多的时候。再加上林府上下的那些事,别说白天了,就连晚上都日日在账房里对账,好不辛苦。便是沈凝姝有什么想要找她的事,也都得不了空。再加上她对这个人人都说好的夫君并不熟悉,于是便是无事,也都日日跟在人身侧。 “……”林琫心道你想出去走走这件事都写在脸上了,何苦在这小屋子里窝着。但这句话也并未说出口。林琫将书一合,道:“我……这书,读的有些累了。想去走走。不知道姝姑娘可愿意同我一起去?” 沈凝姝愣了愣,那双漂亮的眼睛将视线自窗外收回,落在林琫身上。她仍是怯怯的问着:“当真?” “当真。” 林琫开始有些享受林府现在的生活了。在军营里日日所见都是身着盔甲的男人,脑子里想的也大多都是“打赢这场仗”“敌我双方的利弊”,如今开始平静下来的生活,在他适应过后,竟然也格外美好。甚至有点让他想起前世在大学时的生活了。 沈凝姝面上那一抹娇羞的笑容更是让林琫挪不开眼。如果和那时候……那时候的同班的女生虽然精致,但是若是和沈凝姝或者林琰相比的话,可能还是后两者更加让人赏心悦目…… 林琫的思绪随着回忆越来越远,视线却依旧停留在沈凝姝身上。沈凝姝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轻声唤道:“妾身身上可是有什么……?” “啊……没有没有!”林琫将思绪收回,有些尴尬的摆了摆手,道:“我只是突然想起了某个地方,那边朝着阳面,应当还是那边的花开的最早。要不要一同去看看?” “自然是……先生去哪里,妾身就去哪里。” 自昏暗的书房内出来,屋外的阳光竟然叫林琫有些睁不开眼。偶然的几声鸟鸣叫人更显出几分惬意。他放松的伸了个懒腰,视线转向身旁的沈凝姝时,便立刻将自己的衣裳简单的整理了一下,抱着至少不被人看笑话的心态,端出几分原本就没有多少的风雅气质——虽然说也不是第一次带异性出来走动,但是也可以说是屈指可数了。 “这边。我记得,姝姑娘的住处是阿琰安排的,不知住的可还习惯?” “自然是最好的。琰儿姑娘的心总是最细的,就连我喜欢花草这种小事她也能知晓。”沈凝姝掩面轻轻笑了一下:“那院子是好的不得了,倒是之后便一直没什么时间同她去聊聊了。” “确实如此。阿琰一直忙于林府大小事,有时候,连我也未必能看到她。我倒是这林府的闲人了……有些事,我甚至也没法帮她。”林琫叹了口气,又问道:“对了,露莹着丫头,照顾的可还周到?” “很细心,也很机灵……同金雪也相处的很好。正因有她,所以在府上倒是没有什么不便。” 两人一路聊着,一转眼便转到那个林琫时常练弓的地方。而这次倒是没有向着场中走去,而是直接绕到了演武场的左侧来。沈凝姝在那地方打量了几眼,看向远处的那只靶子,问道:“说来……听说先生曾在军中待过许久,听人说起,都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啊……这话倒也并非他们说的那样。”林琫摇摇头:“虽说确实有几个趁手的兵器能耍个几下,但是那也只是会用的程度罢了。莫说样样精通,就连真的在战场上自保,也都要看几分运气的啊。” 沈凝姝自然不知道他口中的战场是何等残酷之地。直到拱门的院墙将那演武场彻底挡住,她才收回了视线。院内大大小小的杏花树,似是落雪一样,在微风下洒落在地。 那杏花大多还是含苞待放的状态,但及时是这样,在这不知何人留下的杏花林里,也格外吸引人。林琫初见时此处时也不禁感叹这京城的林府在成为林府之前是谁住着,几乎可见之处无一不栽种了各样花草,便不是什么风雅之士,也一定极为爱花吧。他没见过皇宫里的御花园是什么样的,不过便是真的同林府一样,他也不吃惊了。 杏花啊…… 那段记忆太模糊了,但是他每每看到此时,还是会将思绪拉回到那时去。——大概是梦吧,他应该是记不得那棵巨大的杏树究竟是什么模样,而在记忆的不断磨损重组下,那棵杏树早已是无可比拟的巨大树木了。 他伸手抚摸上最近的那棵杏树的树干,侧头看向身后的沈凝姝,笑着问道:“如何,这杏花虽说颜色单调了些,但也还是开的好看。” “好看……想不到林府还有这样一处地方……”沈凝姝抬手在那花枝上轻轻抚过,玉指压下其中一枝来仰头轻嗅着。这样的美人赏花景,在旁人眼中反而比花本身更吸引人。大抵在如此这杏花林中格外欢喜,便是被这样盯着看了也没有羞涩,反而向着林琫报以一笑。 “这也是林府种的吗?” “应当是府邸之前的主人吧。” “原来如此……” “对了,来,来这边。”林琫沿着脚下的石子路拐了几拐,最终停在一颗还算茂密的杏树下。此处时这杏花林的正中。不算大,但也不算小。似乎除了中间的这颗树外,其他的树都是特别花了心思移过来的。 那里有一个用整块石头凿出的棋盘,纵横沟壑清晰的显露在上,被飘落的杏花花瓣遮掩了大半。 沈凝姝点了点头,抬手将那花枝松开来。她跟上了林琫的脚步,略微一愣,跟着也走到了棋盘旁边。 “对了,姝姑娘姑娘会下棋吗?”林琫从那石质的棋盒中取出几颗素白棋子,在手掌中揉搓着。 “棋艺不精,也只是略同一二……” “这倒是无妨。若说起来,我也不过是个新手,下棋也只是乐趣而已。那……我用白子,你用黑子吧?” “……是。”沈凝姝顺了裙摆,在林琫对面坐下。 “不必紧张,也只是下棋而已。” 那石盒中不乏偶然落入其中的花瓣,好在这棋盒上有盖子压着,倒也并未进去太多灰土。玉手捻着一颗棋子落入棋盘之中,随之,林琫的白子便跟了上去。 几乎转眼,棋盘上就已经黑白交错。越到后面,这棋子便下的越谨慎。林琫倒是不紧不慢,看也并未催促,双眼落在两人面前的棋盘上,思量她会如何下。 虽然说林琫没有什么下棋的经验,但是在战场上的大多也可以用的上,所以他的白旗不出所料的将黑子压下许多。这样的状态黑子想要扳回来,几乎是无法完成的事。 沈凝姝手中的棋子摸得润亮,却不急不忙,在思虑很久后落在了棋盘之上。林琫微微的一皱眉,低低的咦了一声。 这一步,让林琫都有些诧异。 沈凝姝似乎直接放弃了被白子围堵的棋子,返过去那一子,直接压在了白子的命脉之上。这才几招,两人又是第一次于棋盘上相对,若非不是真的凑了巧,便是看透了他下棋的方式。 所以,她口中的略同一二,怕不是只是谦虚罢了…… 不管怎么说,若是小瞧了这个对手,都会让他这优势尽占的棋局在不经意时无力翻身。林琫也认真了起来,带着笑意在沈凝姝身上停留了片刻,忽的微微一偏,向着沈凝姝身后唤道:“阿琰?” 沈凝姝回头看去,那抹漂亮的玉青色立在不远处,远远的看着两人。 林琰似乎是愣在原地看来他们许久。两人下棋正在兴头上,一时谁都未注意旁处的人。林琰如梦惊醒般,视线在林琫同沈凝姝身上转了一圈,方才扯出一个笑脸来:“原来哥哥同……嫂嫂在这里下棋,可有打扰?” “啊,是啊,姝姑娘……姑娘整日在屋子里,我便同她来逛逛,正好也熟悉下林府的环境。也是顺带在这里坐了坐。”林琫起身道:“听说阿琰这段时间颇为忙碌,林府内有什么考验我来帮衬的事?” “啊……那倒是确实该出来走走呢。”林琰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扫过,面上带着笑:“都是些琐事,这琐事本就是我一个管家的人来处理的顺手,况且有什么事尽可以交给红秀去做,我也并不觉得累。”林琰的视线又落在了沈凝姝身上,面上笑吞未变:“啊,倒是我来的有些不是时候……只是王五说兄长在这里,我就过来了。然后,也没想到嫂嫂会一同在这里。听说兄长同嫂嫂近日常常待在一处……” “啊,姝姑娘在林府有些不熟悉,我便带着逛逛。” “唉,都是一家人了,腻在一起倒也没什么不正常的。只是……兄长,你平日不也有事要做?这林府哪有那样大,若是真的了解林府,带两个丫鬟转两圈,也就看遍了。何故借了这样的由子……” 沈凝姝面上的笑意微微收了收,抿唇低着头也未说话。 这话中似乎暗藏着什么,但是林琫却似未听出来般,只是摇头道:“怎算得上打扰呢?也只是出来走走,赏花罢了。啊,对了,阿琰难道有什么事找我帮忙?” “啊,瞧我,差点把正事忘了。只是新的料子刚到布庄,就像看看兄长方不方便去量个尺寸。若是兄长忙的话,晚些也好。”她又看向沈凝姝,问着:“嫂嫂也是。只不过这量尺寸的事,今日来的都是布庄的伙计,属实是不合适。待得了空,我叫红秀来帮嫂嫂,你看如何?” “我……自然是都好的。不过此事到也不急,待花开了再做也来得及。到时候……” “啊,那样也好。”林琰点了点头打断了沈凝姝的话,视线落在她脸上,道:“毕竟……我林家布庄的料子虽 说在京城内算是排得上名号的,但终究也不过是小民小辈们穿着的,也不知道嫂嫂会不会喜欢,我改日好好挑挑才是。” 沈凝姝抿了抿嘴唇,抬眼同林琰对视了一眼,却什么都没说。这样隐在温柔话语中的锐利在敏感如沈凝姝这样的人耳中怎会感知不到。林琫道:“阿琰的眼光自然是一等一的,就算随手挑来,也都是极衬人的。到时候叫人看了……怕是料子才上,就被人抢光了。” 林琫承认自己在聊天这件事上没有什么优势。尤其是……对方还是异性。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别扭。 不过对于从没哄过女生的林琫来说,这样的话已经算是尽力而为了。 这样的话叫两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在漫长且尴尬的片刻之后,还是林琰噗嗤一声掩面笑出,摇头道:“兄长说的在理,那我就更要好好挑挑了。”她向着两人微微一福身,道:“那就不打扰兄长同嫂嫂了,我还有他事要忙,就先离开了。测量裁衣之事,兄长可要记得啊。” 林琫低头摸了摸鼻尖,点着头:“啊……那好。阿琰,嗯,你也要多注意休息。” 直到林琰的身影消失在杏花林后,沈凝姝坐在棋盘前,一时心思游离天外,不再专心于棋局了。便是在情感之事上迟钝如林琫,也察觉到了林琰那微妙的情绪。 但是他却左右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道:“姝姑娘若是累了,就先回去吧?” 红秀站在院门外,直到林琰回来后,方才重新跟上。两人倒是一句话未说,还是林琰先停了下来,看向了身后的路,开口唤道:“红秀……” “小姐。” 林琰垂了眼眸,久久未说话。她叹道:“那地方……原是我记得琫哥哥最喜欢杏花,才细细收拾好的……那棋盘也是……” 红秀自然是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问道:“小姐,您之前给她挑的那匹料子还在阁楼里,可要……” 林琰回过头,看向小径旁那个有些空荡的演武场。她淡淡道:“……自然是要的。兄长都那样说了……你就尽早去做吧。” “是。” 直到用过晚膳回到了住处,沈凝姝依旧坐在窗旁,望着窗外。 今日的灯笼点的少,倒显得院内有些漆黑。大抵都是如此。除了常走人的道,几乎没有什么地方点灯。初春的夜风并没有那样怡人,只是小坐了片刻,都觉得手上的温度被带去了七七八八。金雪凑上来,道:“夫人,夜风还凉的紧,注意身体啊。” 窗户被金雪关上后,屋中还残留着几分夜寒。沈凝姝倒是也没说什么。确实如她所说,况且屋外倒也没什么可看的。在那扇窗关了之前,她向着林琫所居的方向瞄了一眼。 “金雪。”沈凝姝将视线收回,落在那个忙着铺被子的少女:“你觉得,林府同皇宫相比,如何?” 金雪将桌上的安神香点燃,问着:“您怎么突然问奴婢这个?” “只是好奇,你如何看罢了。” “这……只要夫人住的舒服,哪里都好。若是夫人不喜欢,自然哪里都不好。”她吹了手中点火的签子,看向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沈凝姝:“夫人,可是今日少爷同您相处的不好?我还听人说他带您去看花了呢。” “啊,确实有此事。他……”沈凝姝有些不大好意思的垂了眼眸,道:“他确实是个温柔之人。” 见沈凝姝如此神情,金雪也咧开嘴笑了一下。随后沈凝姝又道:“说来,你平日接触露莹是最多的,不知对这林琰……如何看呢?” “啊,这个吗……”金雪歪着脑袋点着额头:“若是奴婢来说,自然也是个极为亲和之人。听人说,她不仅从未严罚过下人,又能兼顾着林家同布庄,为人又温和。况且,她还知道夫人您喜欢花,特地把这个院子安排过来,哪有这样好的人!” 沈凝姝望向桌上的香炉,却久久没有说话。直到金雪出言提醒道:“夫人,该是休息的时辰了。” “……啊啊。是了。她自然是心思细腻之人,大抵是我想多了……”她低声念叨着,慢慢走到床边坐下来。 “你也去休息吧。” 这一夜屋外刮了一夜的风。风自窗缝呜呜吹进,扰得人睡不着。比起屋外的风,沈凝姝却满脑子是那处的杏花。迷迷糊糊中,他看到了那个站在杏树下的青年,纷扬花瓣之间,让自己几乎有些看不清他的脸,却又能确切的知道他是谁,感受到他的存在。 他说:“这花……若是带些颜色,是不是会更好看些?” 沈凝姝醒来后,双眼呆愣的看着床顶,回味着梦里的内吞。 屋外已经蒙蒙亮,风也已经停了。她听到门打开的声音,紧接着金雪端着水盆小步走入屋中,轻声唤道:“夫人醒了吗?可要奴婢来梳妆?” 在这之前,她从未在梦里如此清晰的梦到一个人。即便坐在梳妆台前,她依旧有些心不在焉,甚至金雪叫了她几声她才得空回应:“啊。” “您怎么了,可是没睡好?昨夜的风确实有些大,奴婢该把窗封好的才对……” “不,也不是什么大事。这杭州城里下场雨总是会刮风的。”她摇了摇头,突然想到了什么,起身打开 了窗户。 一股湿润的潮气扑面而来。倒是比之昨日更凉了些,但是让人颇为舒适。金雪倒是有些急的跟了上去,道:“夫人,这风凉,小心激着。您之前可才好了风寒……” “没事的。这天气下过雨之后就暖和了,也不至于吹个风就感冒。”她向着被渐绿的花草遮掩的小径,又想到了昨日的那个梦,道:“啊,对了……先生他……可还在书房?不。”沈凝姝犹豫着,向着金雪道:“出去陪我走走吧,我想看看那些杏花。” “可是,这吃了饭再去吧?夫人?” 林府早早就有人在院内收拾昨夜刮落的树枝同积水,即便如此,也仍是难走许多。金雪小心翼翼的提着沈凝姝的裙摆跟在她身后,向着昨日她去过的地方慢慢走去。这居处同那个杏花林几乎各在东西,也是走了许久才终于到了演武场的那片空地。这才刚近了,就听到一阵凛冽风声,沈凝姝停了步伐,侧了头站在墙边,看向演武场内。 林琫此时一身素色暗纹的窄袖袍子,手中的弓几乎拉圆。这样的专注叫沈凝姝都忍不住屏住呼吸。直到那箭离了弦后,沈凝姝的眼捷方才垂了下来,一时也不知究竟要不要过去。 到还是林琫先发觉了她,先是微微一愣,同她笑道:“啊,原来你也觉得此处空气更舒服?” 空气更舒服? 大抵是昨晚的梦境太过扰人心神,一时让她有些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个出现在梦中的人。沈凝姝点着头,应着:“啊,本是想看看花来。昨夜刮了许久的风,有些……不大放心。” “杏花吗……”林琫低低的念了一句,手伸向了身边的箭筒。 箭筒了已经空了。他挠了挠头,将弓挂在了身旁的栏杆上,走向远处的靶子一支一支的将箭从靶子上拔下来。 沈凝姝向着林琫用过的那把弓走了去。金雪也识趣的退到了墙边,没有再跟上去。纤长的手指在那有些粗糙的弓身上拂过。林琫道:“你对这弓感兴趣?” 沈凝姝的手缩回到了袖中,摇着头道:“啊,并不是,只是……从未见过……” “从未见过吗……”林琫看她这样的反应觉得有些好笑,伸手将弓握在掌心里:“这弓还是我在军中时义父教给我的。虽说有软弓……但是义父仍然认为这种寻常的弓最能锻炼弓手的素养。于是我便用到了现在。” “听来,当真是十分辛苦……” “是啊,但是其实那时并不觉得多辛苦,反倒因为有事可做,日日忙碌着,反而不觉得闷,还 颇有些滋味在内的。”林琫有些怀念的用手指蹭过弓弦,笑着:“哈哈,虽然这么说,我如果现在真的再回到军中,也会不习惯吧?这样闲散的生活过惯了,大抵没法在像之前一样了。” 他捏着一支箭搭载弦上,双眼直直的盯着那支靶子,口中的话也随之停了下来。直到那箭射出,林琫才有放松下来,继续说着:“不过,我记得之前在府上时,也有人在演武场上习武练弓,不曾见过吗?” 沈凝姝摇了摇头:“父皇意思,女子在此道上无用,也就不叫我们靠近。” “……原来如此。” 他点了点头,第二支箭也搭在了弦上。而这一发却没有那么准了——它划过靶子,最终还是插在了地上。 林琫耸了耸肩,手伸向身侧的箭筒——而这次,他触碰到了那双有些微微发凉柔软的掌心。他惊得向手边的方向看了一眼,沈凝姝托着一支箭,有些胆怯的递到了林琫手边。 这样的动作便是林琫也愣了一下。随后他毫不顾虑的伸手接过,笑着同她点头:“多谢。” “……”沈凝姝低头笑了一下,向后退了两步,沿着箭锋所指的方向看向那处靶子。 箭离弦几乎只是一瞬间,那靶子上便插入了一支正中靶心的箭。林琫同沈凝姝笑了笑,叹了口气,道:“事实上,便是如同阿琰,义父也从未说过她经商此事,对于未出嫁的女子来说,视为不齿。且她所做依旧很好。便是父亲,也能放心把林家交给她。” “这……这话是什么意思?妾身有些不明白……”沈凝姝抬眼看向林琫。 “不急,也没什么……。”他把弓收进盒子里,长长的伸了个懒腰。“对了,今日膳堂早膳似乎……很丰盛,我看姝姑娘姑娘应该也没吃东西,不如一同去吃些?” 沈凝姝还是第一次同他人一起吃饭,多少还是显得有些拘谨,甚至连面前的包子都没有动,只是低头小口喝着碗里的粥。似乎是林府中的事务才刚刚处理完,饭都吃了一半左右林琰才姗姗来迟,坐在了背对着大门的那个空位上。 她左右各打量了一眼,笑着道:“很少见兄长同嫂嫂一起来吃,若是早知道些,应当再叫人加点菜才好。如何,可吃好了?” “这样就很好。”林琫摇了摇头,看向林琰:“辛苦了。布庄的生意近来如何?” 林琰面上虽说有些疲惫,但是在提及生意时,面上的笑吞却格外吸引人:“越来越好了。杭州城的天气暖起来也就这一两天的事,踏春时总是要穿上两件鲜艳的衣裳,所以这几批料子当时在选颜色同花纹时,还真是让人有些伤脑筋呢。毕竟便是鲜艳也不可艳俗。所幸倒是卖的还算不错……” 沈凝姝只是静静的听着。对于林琰所说的这些,在往常她是连旁听的机会都没有的。对于他来说,这无疑是一件格外新奇的事。尤其是在挑选布料这一事上,便是对于沈凝姝这样什么都不懂的人,也知道要选到一匹无论花纹还是颜色上心仪的料子有多么不易。 这一想,便又有些愣了。林琫夹着一只小笼包放在沈凝姝面前的碟子上,问道:“不合胃口吗?尝尝这个。这个笼包的馅料是林府一位老师傅的手艺了,味道自然是不错的。” 林琰脸上的笑吞也随之消减了去,她的视线落在沈凝姝身上片刻,又定在那只被林琫加来的包子上。 沈凝姝大概也有些受宠若惊,筷子在那支包子上点了两下,摇头道:“不必了,我其实也吃不了多少,实在是……” “只是一个还不过鸡蛋大小的包子,何故还这般推搡。若是叫外人见了,倒是给人说了闲话的机会。” 林琰的话声音虽低,但也足矣叫几人听个清楚。沈凝姝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僵,喉咙动了动也未说什么,那只包子放在碟中,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林琰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样说。 她倒是从未做过什么如同此类不理性的做法。毕竟她在经商此道上,不管怎样无理取闹的客人,她都见过,但都处理的极好,从未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在经商上是,在家中应该更是才对…… 林琫打着圆场道:“是啊,只是一个包子,你且尝尝,若是不好吃,再叫厨子做其他味道的。总会有姝姑娘喜欢的。” “……”林琰甚至觉得口中的粥都有些发苦。她偏了头,端着碗的手伸到红袖面前:“这粥……你且尝尝,是不是煮过头了?怎的一股这样的苦巴味?” “有此事?”红秀也有些疑惑,伸手接了碗来,取来另一个干净勺子舀起些许,放在口中尝了片刻。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她摇头道:“没有,大抵是这之中的菜换了一换,味道也同往常有些许不同。大抵……” “算了,没什么。”林琰摇了摇头,重新接过碗来,低头吃着粥。大抵也不是什么苦巴味。今日原本顺畅的心情,在此时又不知为何扭成了一团,叫她有些一时无法整理。 “我倒是觉得阿琰是累到了。哪有光喝粥不知包子的道理。来。” 那只还热乎的包子落在林琰面前的碟子上,叫她微微愣了愣。心里的那点乱遭劲似乎也好了许多似的。林琰倒是没有客气的把包子夹进碗里,低头咬下一口,旋即同林琫露出笑吞:“哈,这粥原是这样打算。包子香腻,粥倒是清淡,若是单吃下来,哪个都没有那样好吃。” 林琫放下手中的碗筷,笑着点头。沈凝姝将身旁人的动作观察了个大概,终于才将碟子里的包子夹起来,送到口中。林琫转头向着沈凝姝道:“对了,说起来那院子里的杏花,若是姝姑娘喜欢的话,不如等下去折个一两枝插在瓶里?放在屋中,倒也是精致。” “当真可以?昨日刮风,也不知道可还开着……” “杭州城的风倒也没有那般大。且还有不少花骨朵,插在花瓶里,总会开的。” 林琰只是听着。 “我给你折两枝吧?昨天的棋……若是有空的话,倒是可以继续下。你那一步走的确实精妙,还未问你那一步如何下的呢。” “哈……也不过是随便下的,哪有什么可精妙的。也比不上先生……” 这饭已经吃了个七七八八,两人隔着桌子浅聊着。这些不过是在正常不过的话题,在林琰耳中却又变了一番味道。 于是,那只空碗敲在了桌上,发出一声清脆且响亮的声响,将两人的声音压了下去。 这样可不行……是还不是时候……这要是真的生米煮成熟饭的话…… 林琰在心里不断念着,还是让自己不至于向心中的那些混乱表现的太过明显。她笑着向林琫道:“说起来,琫哥哥之前答应过我,等天暖了和我一同出去走走,可还算数?” “啊,当然。虽然这样说,但是杭州城内,我还并不熟悉。” “不熟悉也无妨,只要琫哥哥还记得这个约定就好。”林琰呼了口气,继续道:“那就这两日吧?再往后,说不定就要连日阴雨了。到时候虽然说别有一番景色,但是定然也是不如这段时间的天气最让人舒适。那……这样,一年也难得有这样一次的出游,倒不如好好的玩几天……一切都交由我打理,兄长只管玩就是了。” “这样……会不会太破费?” 林琰笑着摇头:“我的琫哥哥,林府就算没有布庄,也算是个国公府,再怎么节俭,这出游的银子也是拿得出来的。这就不用担心了。且杭州城比你想的还要热闹几分,不去走走才是真的可惜。” “那……”林琫看向那低头不语的沈凝姝,又将视线转向了林琰,笑着:“好,那就依阿琰的。” 林琰面上的笑吞格外明媚:“琫哥哥一言既出,那阿琰可就要开始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