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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若有情前传(9)

    2020年11月8日

    第九章

    从老家鸟山村回来后,一切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

    在哥哥嫂子的慷慨资助下,白莉媛得到了她想要的那笔钱。

    而在交了那笔赞助费后,白莉媛的独子石头也重新返回了他原本的学校,继

    续他被中断的学业。

    当然,小石头并不会知道,他的mama为了拿到这笔赞助费,背后经历了多少

    的悲伤与羞辱,并且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石头也不会明白,那个临近夏末的傍晚,经历一天一夜才回到家中的mama,

    她脸上为何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悲伤,以及那个晚上,mama为何把自己关在卫

    生间里,把自己洗了又洗,迟迟没有出来。

    石头什么都不知道。

    等他第二天醒来时,只看到穿着整齐的mama和为他煮好的早餐,她的目光温

    柔坚定,她的笑容优美和熙,她说话的语气也一如既往的轻声漫语,就像mama一

    直以来的样子。

    从石头懂事之时起,mama就是这个样子了。

    一切都没有变,一切都还是那么美好。

    虽然爸爸不在了,但是mama还在。

    有mama在,这就是家。

    有mama在,生活就可以照旧不变地走下去。

    ……石头是这么想的,他也是这么生活着,他原本就是个心思很单纯的孩子。

    但孩子可以单纯,母亲无法单纯。

    尤其是在这个纷繁复杂的世界里,单纯是很难生存的。

    如果说,在丈夫高嵩去世前,白莉媛还可以在一定范围内保持她的单纯的话

    ,如今的白莉媛,已经没有任何可以理由能够让自己单纯。

    鸟山村的这次旅行,也赤裸裸地证明了这一点,在暴力和野蛮面前,白莉媛

    的单纯根本无法抵挡,就连她最亲近的哥哥嫂子,也无法为她提供庇护。

    生存需要食物、需要房子、需要钱……有些时候还需要一些智慧,和一些力

    量,这些都不是单纯的人可以应对的。

    白莉媛已经无法单纯了,也不再单纯了。

    但她还缺乏生存所需的那些东西,尤其是钱。

    哥哥嫂子的资助只能解燃眉之急,而且在交了儿子学校的赞助费后已经所剩

    无几。

    三港公司的抚恤金已经延迟了2个月,白莉媛找了好几次财务科,但对方虽

    然态度很好,让白莉媛安心回家等待,但最终钱还是没有发下来。

    和白莉媛一样情况的还有很多,在她居住的宿舍楼里的几十户家庭,有一大

    半都没有拿到工资,绝大多数三港公司的员工,工作都被拖欠了半年以上。

    原因并不难找,很多人也都心知肚明。

    世纪末的那几年,是国家经济最为困难的几年,尤其是身为共和国长子的国

    有企业,由于承担了大量的政治人物和社会责任,在面对国际经济危机的冲击时

    ,变得尤为乏力和无助。

    像三港公司这样规模大、员工多的地方国企,所受到的影响也更加严重。

    国际经济的不景气,直接导致对外贸易的大量萎缩,间接导致远洋航运量的

    减少,而三港公司的绝大多数业务收入都来自这座远东第一大港。

    港口萧条了,公司业务就开始下滑,业务下滑了,公司财务状况就会恶化,

    最终导致员工的工资都发不起来。

    像三港公司这样的国企,当时还有很多很多,它们的经营状况不佳,直接影

    响到银行等机构的金融安全,从而最终危及国家的整体经济和政治。

    在这种背景下,被誉为当时最有能力也最为铁腕的领导人瞄准危机的主要命

    脉,手起刀落、对阵下药,以快刀斩乱麻的态势开启了一场影响极为深远的改革。

    这场改革,不但改变了众多国有企业的命运,也改变了更多国企员工以及他

    们家属的人生命运。

    位于淮海市的三港公司,目前也正在这场变革的漩涡当中,由于所在行业的

    特性,三港公司的员工尤其多,为了达到减员增效的目的,大量的员工下岗分流

    是在所难免的。

    国家的政策和企业的措施,就像是温水煮青蛙一般,往往要等水热了,底层

    才会感觉到。

    工资的拖欠只是水温升高的第一个表现,但已经让这些底层的工人们坐立不

    安了。

    他们都是普通的工人阶层,大多数都是男人上班,女人做家务带孩子,生活

    纯粹靠男人的那一份工资,现在工资迟迟未发,家里的储蓄也将近要见底,家庭

    的矛盾也愈发涌现出来。

    像这种港口工人的家庭,男人大多数时间都在外面工作,除了一日三餐和晚

    上会在家里外,其他时间在家的只有他们的妻子和孩子,虽然男人们大多数时间

    对家庭都是撒手不管,但他们只要准时地上缴

    工资家用,和不在外面乱搞男女关

    系,他们家里的女人都不会过于计较,有点小毛小病的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家庭反倒是和谐安睦。

    现在,事情开始转变了,由于公司工作量的减少,男人们在家里呆的时间也

    长了,原本一天见不到几个小时的男人,现在抬头不见低头见,原本那些可以忽

    略的小毛病,现在都被女人们一一收在眼底,夫妻之间的矛盾愈发彰显。

    这些因素,被三港公司狭小的宿舍进一步放大,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越近越容

    易萌发矛盾,更何况在这种压抑的气氛之下,时间久了,每个人心头都有火,每

    个人都想要发泄出来。

    最早,执掌家务的女人们,因为入不敷出的缘故,开始小声地抱怨;原本是

    家庭顶梁柱的男人们,现在底气没有那么足了,他们有的死皮赖脸装作没看见,

    更多的还是保持原本的脾气习惯;这两类人一碰撞,火星对火星,很快就酝酿出

    家庭风暴来。

    在体力和体型上有优势的男人们,通常是家庭风暴中的胜者,平时在口头上

    占优势的女人们,在挨打吃亏后不甘服输,性格比较内向的女人就把气撒在孩子

    身上,孩子们不甘做受气包,各个放声大哭;那些性格比较泼辣的女人,在挨打

    后就拉开嗓门大哭大嚎,声势好像要把整栋楼震塌。

    一开始,对于这些邻里的矛盾,还是有很多邻居会来上门劝和劝解,毕竟这

    里所有的住户都是同事,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阶级兄弟,平时大家来来往往的

    、相处得极为融洽。

    但时间久了,劝和的人们发现,整栋宿舍楼里的家庭纠纷实在太多了,时不

    时楼上来一曲进行曲,楼下又来个大合唱,抑扬顿挫、起此彼伏,就像来了个蹩

    脚指挥的交响乐团般随机出现、毫无章法,劝和的邻居疲于奔命、口干舌燥,他

    们也被耗尽了最后一丝耐心,甚至他们自己的家庭也后院起火,所以到了最后,

    所有人都放弃了。

    该干嘛干嘛去,谁家的事谁家自己管去。

    就这样,三港公司的宿舍楼里,每天都像是剧场般,上演着一出出的悲欢喜

    怒的闹剧。

    身处于这个剧场的中心,白莉媛与儿子就像是汪洋大海中的两只小船儿般,

    只能紧紧地拴在一起,努力抵御着风浪的颠簸。

    白莉媛从来不是个爱掺和热闹的女人,她唯一在意和关心的就是她的儿子,

    她生怕石头出点什么事,除了上学、买菜需要的外出,其他时间都把自己和儿子

    关在那间小小的宿舍里,为儿子烧菜煮饭,陪儿子读书学习。

    这样做的话,虽然减少了卷入外间形势的风险,但也限制了白莉媛的活动空

    间。

    虽然儿子很认真、很配合地在家里学习,但这样子坐着,白莉媛也得不到外

    界的资助,抚恤金又没有拿到手,坐吃山空,眼看哥哥嫂子的资助快要用完了,

    白莉媛表面上若无其事,心里头却担忧得不得了。

    世上的事情就是这么凑巧,正在白莉媛空发愁的时候,不期出现了一个好消

    息,而且有人把好消息送上门来了。

    把好消息送上门的人并不陌生,他就是高家的老熟人,亡夫高嵩的徒弟程阳

    ,一直以来,都是以热情积极的态度露面的程阳,凭借他一张看上去踏实稳重的

    脸,一张能说会道的嘴,以及一双能修电路、能通管道的手,很受高嵩一家人欢

    迎,也是极为少有的几个能够经常出入高家的成年男性。

    正是因为这层缘故,在亡夫高嵩去世后的这段时间里,程阳才能够让一直贞

    洁自守的白莉媛敞开房门,迎接到家中接待。

    而程阳也不让白莉媛失望,他一到家里就点燃了气氛,一边口中络绎不绝地

    谈论在全国各地出差的见闻,一边和石头一起逗乐玩耍玩的不亦乐乎,让这个平

    时过分安静的家平添了一份热闹和生机,一扫往日的沉闷气息。

    虽然白莉媛平时对丈夫以外的男人都是冷面相待、不假辞色,但程阳毕竟不

    同他人,是亡夫生前来往甚密的徒弟,一向对高家都十分热情周到,白莉媛对他

    并不见外,将其视为晚辈相待,虽然程阳只不过小她4岁而已。

    在程阳和石头一起玩闹的同时,白莉媛手脚麻利地煮了2碗香喷喷的阳春面

    ,虽然自己平时省吃俭用,但这次却特意给阳春面加了两个煎蛋,端来给程阳和

    石头当点心。

    一方面是招待客人的需要,另一方面也是感谢程阳一直以来的好意,在这个

    动荡不安的环境里,程阳的出现,无疑给白莉媛,给石头一种独特的支持。

    而且,程阳并不像外面的那些男人般,对白莉媛的身体充满了觊觎,他也没

    有表现出很明显的机心和目的感,

    这让白莉媛感到安全,感到安心。

    白莉媛并不知道,在她转身忙碌于灶台之时,程阳却不时地朝她的背影撇上

    一眼。

    这天白莉媛穿了白衬衫和套裙,她亲手剪裁的套裙十分合身,将那段纤长苗

    条的腰肢衬托得无比诱人,让程阳那双看似憨厚的眼神控制不住,如脱缰野马般

    一直向那纤腰上奔去,在那上面流连忘返。

    白莉媛对身后的这双眼睛毫无所知,她很快就将面条捞了起来,用一大一小

    的两个海碗装着,送到了两个男性的面前。

    程阳也不推却,心安理得地接过碗吃了起来,石头平时很少得到加餐的机会

    ,这时候更是欣喜若狂,端起碗就往嘴边扒拉面条。

    白莉媛在旁边坐下,伸出一双细白柔软的纤手,轻抚着儿子的后背,充满慈

    爱地道:「石头,吃慢些,不要噎着了。」

    她那一头乌黑顺滑的长发在脑后绑成马尾,虽然不着脂粉,但天生丽质却如

    出水芙蓉般娇艳明媚,让程阳忍不住时不时抬头,借着吃面的间隙朝白莉媛脸上

    瞄一眼。

    白莉媛并没有察觉程阳的举动,也不了解他举动背后的含义,她只是一边照

    顾着儿子,一边和程阳闲聊。

    聊天的内容很简单,基本上都是围绕三港公司的上上下下展开,尤其是白莉

    媛最关心的抚恤金的问题。

    对于白莉媛最关心的问题,程阳从他所知的角度一一给了回答,因为他最近

    刚刚转了岗位,从原本采购员的位置被调到总经理办公室,取代之前被调走的小

    周,给总经理吕江当司机兼生活秘书,所以程阳的确有办法回应白莉媛所关心的

    事。

    三港公司的情况正如传闻的一般,处于十分糟糕的境地,在外部大环境没有

    得到明显改善前,大型国企的效益无法在短时间内得到扭转,当前唯一可做的就

    是减员增效。

    按照程阳的说法,全公司大概有40%的员工会被精简下岗,下岗这个词说

    起来好听,实际上就是失业。

    在原有的国有企业体制内,工人也好、管理层也好,都是国家的职工,实行

    的是终身雇佣制,国有企业不存在失业这个说法,所以外界才把国企工人叫做「

    铁饭碗」。

    可谁能想到,时代的大浪来得如此之快,原有的铁饭碗也有被打破的那一天。

    白莉媛并不大了解国家政策和企业管理的那些事,她隐隐约约感觉到,程阳

    口中轻描澹写的几句话,背后可能会有大量的员工会失去工作、失去工资、失去

    养家煳口的能力,而他们背后的家庭则会陷入难解的困境。

    虽然想到了这层担忧,但这还不是白莉媛最关注的事情,毕竟她家里唯一可

    能被下岗的高嵩已经去世了,下岗也和白莉媛扯不上什么关系。

    白莉媛唯一关心的是高嵩的抚恤金,因为这关系到她们一家的生存、关系到

    石头的上学和未来。

    但事物是普遍联系的,三港公司当前的经济状况不能得到好转的话,白莉媛

    的抚恤金也很难得到及时兑现,这一切又取决于三港公司的管理层,取决于程阳

    当前的上司吕江,他能够扭转这个局面?程阳看出白莉媛的忧虑所在,他花了很

    多精力和唇舌安慰这个新寡的美人,但白莉媛眉宇间的那抹忧郁并没有澹去,所

    以那碗面吃完后不久,程阳不得不起身告辞时,他脸上透露出一股难言的焦虑,

    就像白莉媛此刻的心情一般焦虑。

    只不过,白莉媛焦虑的是家庭的经济状况和儿子未来的所需要的资金,而程

    阳所焦虑的是如何打开这个新寡美人的心防,更焦虑的是来自另一方面的压力越

    来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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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莉媛怎么也没想到,程阳隔了一天又来了,而且他这次带来的真的是好消

    息,是实打实的好消息。

    「真的吗,吕总需要我帮忙裁衣服,他是这么说的吗?」

    初次从程阳口中听到这个消息时,白莉媛是不大敢相信的,她从小到大对缝

    纫很感兴趣,自己可以照着杂志上的图片缝制最流行的时装,而且效果一点都不

    必专业的裁缝差,嫁到高家的这些年,高嵩和石头的衣服都是白莉媛亲手裁制的

    ,既省钱又好看。

    而且白莉媛天生就是最好的衣服架子,那些剪裁合体的衣服穿在她凹凸有致

    、修长柔软的身段上,竟然丝毫不比电影杂志上的那些明星差。

    所以白莉媛的这双手,在上港公司宿舍区这些工人家庭中,早就传得远近皆

    知,里里外外都知道高大胡子的老婆有一双巧手,做的衣服不比市场上买的差,

    所以邻里之间有些缝缝补补的活

    ,都找上门来给白莉媛做。

    这些年,白莉媛主要靠这点手艺收些手工费贴补家庭,在高嵩去世后,这也

    成为她最主要的收入来源。

    虽然对自己的手艺很有自信,但上港公司宿舍区毕竟都是些家境普通的工人

    阶级,平时真正上门来订做服装的毕竟只是少数,白莉媛从来没想到,身为公司

    领导的吕江会找她订做衣服,而且给的报酬还挺高的。

    这一切都太突然,让白莉媛有些难以相信,这样的好事怎么会落到自己头上

    换了其他人带消息,白莉媛肯定会在自己的脑中打个大大的问号,但带来这个消

    息的人是程阳,这个亡夫生前最信赖的徒弟,无论高嵩生前生后,都一如既往地

    关心和照顾白莉媛母子的男人。

    在白莉媛心中,程阳一直都是个阳光、善良、开朗的弟弟,他肯定不会欺骗

    自己的。

    更何况,白莉媛现在真的很需要增加收入,程阳的建议此刻变得如此地及时

    ,如此地诱人,让白莉媛不得不接受。

    所以两天后,白莉媛带着裁剪工具包,坐在程阳驾驶的桑塔纳小车中,来到

    了吕江位于近郊的家中。

    上港公司在沿江一带拥有大量的土地,其中接近市区的一块早早就圈了起来

    ,建了工人俱乐部和疗养院,作为国企的一种福利提供给上港公司的员工。

    但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在这个疗养院背后的一片小山丘里,还盖了7栋风

    格统一的双层别墅,这里从未对外界开放,上港公司的员工也不能使用,实质上

    是作为公司主要领导层的住房,作为上港公司的总经理,吕江的房子就在最里面

    、最大的那栋。

    虽然从这里驱车半个小时就能到达繁华的市区,但却有一片天然的枫树林,

    将其与外界的喧嚣隔开,是一个闹中取静的上佳场所。

    虽然身为三港公司员工的家属,但白莉媛之前从未来过这个疗养院,更别提

    进入疗养院后的别墅区,初次进入这个地方,她心中一半好奇,另一半更是忐忑

    ,要不是有程阳这个熟人开车带路,她自己是千万不敢进入这里。

    不过程阳只能送她到门口,接下来,白莉媛得独自面对这个全新且陌生的房

    子,以及房子里面的人了。

    怀着这份忐忑不安,白莉媛敲响了别墅的门铃,很快就有一名打扮朴素、相

    貌平庸的中年妇女过来开了门,看她的模样举止像是吕家的保姆,白莉媛挂上她

    一贯的亲切笑容打着招呼说明来意。

    吕家保姆没说什么话,只是用冷漠的眼神打量了一番白莉媛,显然这个初次

    上门的女裁缝的容貌身段都异于常人,让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白莉媛一如既往地没有任何化妆,只是把那一头乌黑长发在脑后盘了个发髻

    ,但白腻光滑的肌肤和明艳大气的五官,却足以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虽然白莉媛并不是一个喜欢张扬的女人,但这次去的场合和见的人都是之前

    她难以企及的,所以她还是很用心地拿出了平时难得一穿的正装来穿上。

    她那凹凸有致的颀长身段裹在一套黑色西服套裙内,这套西服套裙是白莉媛

    自己亲手缝制的,十分合身地凸显了她傲人的身材,尤其是西服腰间有道不是很

    明显的收缩,不着痕迹地将她那芊芊细腰表现得尤为极致。

    黑色西服是青果领的,细长的斜领口内用米色的圆领衬衫打底,只露出一段

    颀长白腻的修长脖颈,显得端庄典雅却又足以引发人的遐想。

    西服套裙的长度刚好遮住膝盖上面,便于行走却又不显得古板,套裙的宽度

    明显放大了,刚好掩盖了白莉媛胯部以下丰盛圆润的曲线,裙摆下方露出的两节

    细长小腿裹在肤色丝袜内,脚踩的黑色女士皮鞋只有3厘米的跟高,但配上她出

    色的身高和身材比例,站在那里就跟杂志上的模特差不多,也难怪保姆会多看几

    眼。

    白莉媛看到别墅内铺着水磨地砖,将原本想要脱鞋的举动收了回来,亦步亦

    趋地跟在保姆的身后,经过长长的玄关,走入一个宽敞明亮的客厅,挑高的天花

    板让这个客厅显得十分敞亮,四壁装饰着各种古董器皿,当中摆放的深红色真皮

    大沙发,以及那些红木家具,都超出了白莉媛的认识范畴,但她完全可以感受到

    这个家庭里透露出的富贵气息。

    长长的落地窗只拉着一幅纱帘,经纱帘过滤后的日光变得极为温柔,照在真

    皮沙发上坐着的一个中年妇人,她身穿白色长袖衬衣和白色百褶裙,斜斜地倚靠

    在沙发上,姿态谈不上放松,也谈不上紧绷,总让人感觉哪里怪怪的。

    那妇人的头发很长,但发色干枯无光泽,彷佛养分都被身体吸走了,可她的

    脸色却苍白如纸,而且骨瘦如柴、四肢如麻杆,

    那妇人就算是穿着衣服,都感觉

    底下轻飘飘的,似乎纯靠空气支撑起来。

    虽然此时正值午后,阳光正是炽烈,但那妇人半睁半闭着眼睛,似睡非睡的

    样子,好像灵魂并非装在这幅躯壳内一般,屋内虽然宽敞明亮,但因这个妇人的

    出现,突然间变得阴森森、凉飕飕的。

    保姆走到那妇人面前,凑在她耳边说了几句不知什么话,那眼睛看了看白莉

    媛那个方向,然后转身走上客厅旁的红木楼梯,听着脚步声往上逐渐消失,居然

    什么也不说,把白莉媛和那个妇人直接扔在了客厅里。

    白莉媛站在那里,有些尴尬,不知所措,她并不知道这妇人的姓名,看她的

    样子应该是家里的女主人,但保姆之前并没有介绍她,她不知该不该主动打招呼

    ,也不知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只好僵在了半地。

    白莉媛不说话,那妇人也不说话,她的脑袋耷拉地斜倚靠在沙发扶手上,一

    对眼袋很重的眼睛半睁半闭地,不知是不是在看人,这种感觉让白莉媛更加难熬。

    僵了半刻,白莉媛感觉自己背后一片冰凉爬了上来,不用扭头看就知道,自

    己的皮肤此刻肯定起了一堆鸡皮疙瘩,要不是之前已经答应了程阳,要不是那笔

    报酬实在诱人,白莉媛恐怕此刻扭头就走了。

    不过那妇人总算是抬起了头,或者说她终于醒了过来,待看清妇人的正面时

    ,大概可以判断她年龄只在四十岁以上,论五官轮廓长得还是蛮端正清秀的,只

    不过脸上的肌rou大量萎缩,根本撑不住皮肤的滑落,看上去像是被风干后的木乃

    伊般,着实恐怖。

    此时,这具木乃伊般的妇人睁开那骨架森然的眼眶,那对有气无力的眼睛盯

    着眼前这个鲜妍姣嫩的小妇人看了又看。

    虽然白莉媛年近三十,也不是什么青春少女了,但由于天生丽质的缘故,再

    加上婚后丈夫的百般呵护,所以整个人保养得十分鲜润,皮肤饱满而富有弹性,

    脸上的胶原蛋白并无一丝欠缺,再加上生育后增添的自然丰韵,此刻的白莉媛犹

    如一朵已经授粉后的鲜花,正处于女人一生中最为巅峰的状态。

    一个鲜嫩多汁,一个干瘪枯萎,白莉媛和那个中年妇人同处一室,就像是鲜

    花与白骨放在一块,反差及其强烈,对比也尤为突出。

    妇人看了半响,终于开口说话了。

    「坐吧。」

    她的声音也同面容一般细微不可听,但却有股难言的尖锐在内。

    白莉媛勉强挤出一个微笑,点了点头,在最远的那个沙发上坐下,她虽然坐

    了下来,但却有半个屁股悬在外头,这个身体姿势暴露了她内心的想法,若非必

    要,白莉媛真想立即远离这个阴森的妇人。

    白莉媛坐下后,那妇人又不说话了,只是将那对死寂的眼珠盯着她的脸蛋,

    好像上面有什么值得探寻的秘密一般,白莉媛屏息端坐,目不斜视,虽然不去看

    那妇人,但却能够感受那妇人的眼神在自己脸上探索的触觉。

    那触觉好像章鱼伸出了十几个触手在上方游动,每一个触手的吸盘湿漉漉地

    在上面趴着,将上面附带着的冰凉阴冷的水气浸透入白莉媛的肌肤之中,令她浑

    身发冷、浑身不自在。

    处于这样的环境里,白莉媛每一秒都像是在针尖上踮脚般难受,那妇人虽然

    不说话,但她章鱼般的眼神却比任何语言更加可怕,白莉媛好几次想要开口说点

    什么,把场面上的气氛暖和一下,但一张口就接触到空气中的冰冷死寂,顿时只

    得把快要脱口而出的话收了回去。

    白莉媛口中不说,光凭眼睛看了几眼,心里大概推断一下,这个妇人虽然看

    起来颇为恐怖,但从她的穿着和体型来看,并非吕家的下人,但从她的年纪来看

    ,又不像是吕江的子女,那么唯一可能的答桉就是,她是吕江的妻子,或者姐妹

    这一辈的亲戚。

    但无论如何,这个妇人实在是太诡异了,与她同处一室简直是煎熬。

    幸好,白莉媛的煎熬只维持了不到5分钟,只听见楼梯上传来脚步声,一个

    身材高大的男子走了下来。

    这男人年近五旬,但头发却没有半根见白,向后梳了个油光锃亮的大背头,

    一张马脸配上那高高挺立的鹰钩鼻,看上去颇有威势。

    他的嘴巴颇大,但双唇却薄成一条线,下巴如花岗岩般向外凸起,显示他极

    为坚定的意志力和自控能力,两道又黑又粗的浓眉如鹰翼般飞向鬓角,深陷的眼

    窝里的双目似乎总是眯着,但从中射出的光芒却无比锐利而不可挡,令人望而生

    畏。

    白莉媛当然认得此人,他就是这个屋子的男主人,也是她这次过来裁剪衣服

    的服务对象,三港公司总经理吕江。

    吕江今天没有像往常出现在员工面前般西装革履,只是穿了一套带条纹的家

    居服,薄薄的衣料后映出的身体轮廓笔挺清晰,以他的岁数和生活方式,能够保

    持这种身材,已经十分难得了。

    吕江脚下趿着皮拖鞋,缓缓地从楼上走了下来,他的步伐端重安详,神态自

    若,好像一位国王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吕江下楼后,首先走到沙发上那名妇人身边,俯下身子凑了过去,十分亲热

    地帮她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好像热恋中的丈夫对妻子所做的一般,柔声道:「坐

    了这么久,累不累,要不要让阿婶扶你上楼躺下,睡一会儿。」

    那妇人自从吕江下来后,眼睛立马从白莉媛身上移到吕江那里,原本冰冷的

    眼神瞬间变得无比炽热,当吕江附身靠近她的时候,那苍白如纸的脸上却一下子

    多了几丝红晕,好像吕江就是她的灵丹妙药,一下子就可以让她重获生机。

    那妇人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声音细微地道:「不要,我不累,我想和你

    说说话。」

    那妇人边说着,边伸手想要握着吕江的手腕。

    吕江微笑着抬起头,重新站直了腰板,有意无意间避开了那妇人伸出的手,

    他像是没有看到妇人的语言动作,又像是当她刚才说的话并不存在一般,径直答

    道:「你真的累了,不休息是不行的,要听话,乖。」

    吕江说话的口吻与先前一般柔和耐心,好像在无条件满足妻子的好丈夫般,

    但他的话却和他的语气南辕北辙,而他此刻压根不看那妇人,只是提高了嗓子,

    对楼上喊道:「阿婶,扶太太去房里休息。」

    闻声,先前不知隐身到哪里去的保姆阿婶,此刻像是从哪个角落里变出来般

    ,几秒间就出现在了客厅,她轻车熟路地推出一张轮椅,手脚麻利地将沙发上的

    妇人抱了起来,放置在轮椅上坐好。

    白莉媛这才发现,原来那妇人裙子下方的两条腿细如芦柴,简直就像是三岁

    小儿的胳膊,她这才明白,为什么妇人一直坐在沙发上不动,为什么她的坐姿举

    止看起来那么诡异,为什么她身上总带着那股冰冷的死亡气息,原来这妇人是个

    残疾,不良于行。

    「不,我不要休息,我要你陪我......」

    妇人虽然被坐上了轮椅,但显然她并不情愿接受这个安排,她无力地挥舞着

    同样细弱如儿臂的胳膊,口中发出微弱的抗议声。

    但阿婶显然对此情况富有经验,她不容妇人继续表达抗疫,推着轮椅就往楼

    梯下的一间卧室走去,很快便关上了门,将妇人的抗议隔在了门后。

    吕江一直在旁看着阿婶行动,他的脸色还挂着先前温柔的神情,在整个过程

    中丝毫没有不耐烦,好像已经习惯了这种处理方式。

    待到那间卧室的门后再无声音传出,吕江这才扭过头来,头一次正眼看着白

    莉媛,嘴角挂着一丝微笑道:「不好意思,我太太自从生病后,脾气变得有些古

    怪,不周到的地方,你多担待。」

    吕江身为三港公司总经理,全盛时期管理着好几万的员工,员工们从来看到

    的都是他威严庄重的一面,白莉媛跟他接触的机会更少,所以头次见到他这么温

    和客气的样子,简直有些受宠若惊。

    白莉媛在吕江下楼梯的时候已经站起身来,目睹了吕江和他太太的那一段小

    插曲后,心里对吕江已经有了一个正面的评价,觉得这个男人对待自己长期卧病

    瘫痪的妻子十分有情有义,是个很有担当的男人,印象分已经增加了不少。

    现在与吕江当面交谈,他展示出来的平易近人、富有人情味的一面,又进一

    步让白莉媛放松了戒备,也让她一直紧绷的弦安定了下来,所以此刻她没有先前

    那么不自在,反而可以坦然答道:「吕总,您客气了,您夫人也很好啊,我很感

    谢您请我来做事。」

    吕江满脸带笑地点点头,他那原本威严的面容也变得舒展起来,让他似乎年

    轻了十岁有余,只不过那道鹰隼般的目光不经意在白莉媛身上快速扫了一圈,最

    后停留在那张娇艳无比的脸庞上,正好白莉媛此时抬头看着他说话,脸上挂着自

    然的笑容,如此近的距离,那张没有任何妆容的脸蛋却美得动人心魄,就连吕江

    这样历练的人物都不由得为之一颤,目光呆滞地停留在那张动人的玉脸上,无法

    移开。

    此时,偌大的客厅只有吕江与白莉媛两人,一男一女对立而站,虽然两人并

    没有什么接触和语言,但在这种状况下却显得有些突兀。

    幸好吕江应变极快,他虽然稍一失神,但很快就调整过来了,目光迅速地移

    开,表情也恢复了原本的严肃,颔首道:「时间也不早了,你跟我来吧。」

    白莉媛显然没有

    察觉吕江的神情变化,也不知他如此变化背后的缘由,但她

    很乐意尽快开始工作,因为那才是她来此的目的。

    所以,听到吕江的指示后,白莉媛迅速提起自己带来的帆布包,跟随在吕江

    的步伐之后,随他走入客厅另一侧的房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