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

    “非要说的话，sugar算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叶云然用没有掺杂感情的语调复述事实，“从前在学校、在必要公众场合，我短时间可以装一个普通人，给出应有的表情和反应，但结交朋友不同。”

    “长期和谁过密接触，在私人关系里，我不觉得我能从头到尾不露破绽，一刻不停地装很累，所以我不主动结交朋友。”

    sugar对white来说只是个网友，这居然是唯一算得上他朋友的人，从小到大跟同龄人扎堆的闻弛听得心口一堵：“……或许有人能接受你真正的样子，愿意和你做朋友呢？”

    叶云然似乎想到什么：“不知道，但我还没碰到过。”

    最初，主动想和他交友的不是没有，大部分在察觉叶云然客气礼貌的回避后就主动离开了，这种其实很好，只维持普通社交距离，大家都轻松。

    剩下的人里，有一大部分看上的是叶家，想打好关系，目的不纯，最后，约莫就剩那么几个，真心想跟他交朋友。

    中学时代，大约有一个星期左右，有那么两个人喜欢上来跟他搭话，结伴做事也总想着邀他，直到学校里那场跳楼事件出现——对，就是先前军校论坛里有人想带叶云然节奏时提过的。

    起码在那件事的描述上并不是谣言。

    有人在他面前摔没了，他第一时间的反应让平日里的伪装被撕开一角，部分人终于发现叶云然的“特殊”。

    平日里大家觉得他是性格温和安静，现在他们只觉得叶云然安静得可怕。

    最后想跟他做朋友的两个人也退缩了，走远了。

    因为叶云然好说话，成绩各方面优秀，正事上同班同学还是会经常找他，他在班级里似乎依然维持普通生活，但私底下，除了心怀不轨觊觎叶家的，没人再试图朝他靠近。

    又因为他的脸，情书倒是没断过，不过朋友？没有。

    叶云然没期待过，所以他们都走开时也并不失望。

    “以前叶家不想你引起太多关注，你隐藏等级，假装性格，但现在都不用顾忌了。”闻弛说，“我就觉得真实的你很好，从前没有朋友，不代表以后也不会有。”

    叶云然眨眨眼，听语气，总觉得闻弛好像比自己这个当事人还要在乎。

    他刚想顺着闻弛的话点头，下巴刚微微一动，动作就停下了，鬼使神差的，叶云然说出真心话：“我其实并不在乎有没有朋友。”

    闻弛会觉得他这人无心无情到没救了吗？

    但闻弛却弯弯嘴角：“不在乎就不会烦心啊，挺好。顺其自然就行。”

    就跟闻弛信息素带给人的感觉一样，暖洋洋的，很舒心，叶云然眼里的神情缓下来：“嗯。”

    “大佬！”那边的三人求助，“救救，这个谜题不会！”

    最后他们在密室里度过了三个多小时，通关时另外几人欢呼，试图要到他俩的联系方式，当然，结局是没能得逞。

    两人一合计，干脆晚饭也在外面解决，找了家都没吃过的小店，人来人往生意不错，东西不贵，但味道相当好，等天色暗下来，闻弛还带着叶云然去夜色里兜风。

    璀璨的灯火一望无际，跟天空的银河遥相辉映，每一点都是人间，闻弛在江边停下车，回头去看，就看到叶云然的侧脸安静融在人间烟火里。

    闻弛忽然觉得自己心口被撞了一下。

    那刹那间，叶云然从前的样子，低调跟在长辈身边的小少爷、星网里银发蓝眸的精灵美人、军校中身姿挺拔的新生——

    或优雅或帅气、或美丽或飒爽，全都在此时此刻重叠到一起，连着无边的灯火，构成了他眼中的叶云然。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的感觉涌上，充斥全身，堵得闻弛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

    叶云然将脸侧垂下的一缕发丝用手指随意拨到耳后，偏头想问闻弛为什么将车停在这里，然后猝不及防，对上了闻弛的眼神。

    叶云然微微睁大眼。

    闻弛的眼神……和以往好像都不一样。

    不是平日里的阳光璀璨，也不是战斗时的肆意狂放，有什么更深的东西好像要从他漆黑的眸子里迸发出来，由内而外，强烈地浸染。

    叶云然能感觉到不同，但是他不明白。

    就在此时，闻弛身后的江面上，几十米高的水柱突然喷发，巨型喷泉开启，水柱一口气拔上几十米高空，在江面上拉开广阔的水幕，灯光投影将水幕打得绚烂异常，闻弛完美契合进蓬勃张扬的水幕里，跟璀璨的景色一起，喧嚣又安静的凝视着叶云然。

    这样的画面让叶云然都愣了愣。

    闻弛看了他半晌，才垂下眼睛，慢慢侧过脸去，靠在车窗，看着跃动的巨型喷泉，在水声中慢慢道：“白江下段偶尔晚上九点会有巨型喷泉光幕秀，对外从不公布开启规律和时间，想看只能碰运气。”

    闻弛的嗓音在夜色里莫名低沉：“看来我们运气不错。”

    叶云然视线从水幕的这头滑到那头，最后停在闻弛背影上。

    “嗯，很好看。”他说。

    方才闻弛露出那样的眼神，他还以为闻弛会说点什么别的、他不懂的，比如……比如闻大哲学家时不时冒出来的语录？

    应该是类似的吧？

    不然叶云然也想不到别的了。

    喷泉光幕表演很快吸引许多人，有人停下车辆，有人顿下脚步，短时间内江边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不过待到表演结束，人潮也很快散去，热闹与焰火相似极了，仿佛总很短暂。

    闻弛和叶云然开车返回叶家，回来的路上闻弛似乎在思索什么，说的话不多，叶云然靠着椅子小憩了一路，管家小白在门口等着他俩，一路跟到屋内，再跟着上楼。

    “闻少爷，您的房间在这边，请跟我来。”

    叶云然作为主人家，理应说两句：“需要什么尽可以和小白说，床要是睡得不舒服，还可以换房间。好好休息，晚安。”

    闻弛：“嗯，我不挑床，你也早点睡，晚安。”

    他想了想，补充句：“明天见。”

    管家小白确认两人进入不同房间，满意，觉得自己今天的盯梢任务已经完成，可以去休眠了。

    客房里已经准备好了新的睡衣，闻弛洗漱后往床上一躺，直愣愣盯着天花板，跟被抽了魂儿似的，一动不动。

    片刻后，他突然翻来覆去打了两个滚，然后一个打挺坐了起来，拿过终端，给闻元帅打了个视频通讯。

    闻元帅刚点开通讯，一声还没出，闻弛就抢先开门见山：“你和叶家做了什么交易？”

    闻元帅没想到大晚上闻弛突然问这个：“怎么突然想起问我？”

    “之前气你拿我的婚姻当交易，虽然猜想你们可能谈了什么，但气得不想管，就没问过。”

    闻元帅皱眉：“我不是拿你的婚姻做交易，选叶家本来也是为了你好。”

    说到这个，闻弛又有点来气，他哼了一声：“爸，我今天心平气和再跟你说一遍，不要因为你觉得是对我好，就把很多东西擅自强加给我，事前甚至不跟我商量，你儿子也是个人，有自己的感受和想法。”

    闻弛omega父亲走得早，闻开宇头回当爹，实在没有经验，加上自己的脾气摆在那，跟闻弛相处得磕磕绊绊，两个天性强势的高级alpha有无数次在相处中头疼：我爸/我儿子怎么是根棒槌。

    就连这次联姻，如果闻弛朝元帅反对联姻的时候语气好点儿，元帅没有强硬地镇压儿子，闻弛大概也不会气得七窍冒烟，最后脑子发热冲动之下逃了订婚宴。

    逃婚行为完全是个叛逆期儿子对强硬父亲的反抗。

    这次的事情后，闻元帅自己也有反思过，他这个父亲是不是真做的不够好。

    闻元帅房间的桌面上悬浮着一张电子照片，那是他的爱人，闻弛另一个爸爸，他视线朝桌子方向望了一眼，破天荒在父子关系里退让了一回：“……我知道了。”

    闻弛惊得手一抖：“爹，你终于成熟了！？”

    “……你不要挑战我的容忍度。”闻开宇忍了忍，决定不跟小兔崽子一般见识，“话说到一半，先前问题的答案你还没讲。”

    “哦，继续。先前我不管不问，但现在我准备追人了，总得搞清楚你们究竟想干什么，免得情报不足再被坑。”

    闻元帅听到什么关键词：“嗯？”

    “就是说，”闻弛一咬牙，语速突然加快，连珠炮似的低声全部倒出去，“我觉得我喜欢叶云然，想正式追求他、争取他——别再装你没听见！”

    一口气说完，闻弛耳根彻底红透，信息素也飘了出来，情窦初开的小年轻，心脏已经快炸了。

    说出来是不好意思，但没什么不好承认的，闻弛在今天确认了一点：他是真的，喜欢上叶云然了。

    既然喜欢，那就认真、大胆地去追！

    第29章 有被美到

    闻元帅有种小兔崽子终于长大了点儿的感慨。

    “我与叶家达成了合作关系,这些年盯上他们家的不少，而皇帝陛下因为年事已高不得不容忍我,可新皇就未必了,我得早给自己做打算。”

    闻开宇找叶家，就是让所有人知道，我确实站到巅峰了,但你们就是拿我没办法。

    他军功在身，从来只想安安稳稳当个元帅管着军队，为国为民出力,但走到眼下的这个位置,太多身不由己明争暗斗，闻开宇干脆粗暴地打明牌。

    闻弛沉吟：“你们打算支持新皇人选了吗？”

    “不,暂时依然保持中立。”闻开宇说,“不掺和是最安稳的方法，除非哪一方让我们完全看不下去或者感到了严重危机。”

    “总之叶家已经答应，不管中立还是站位,都跟我们共进退。”

    闻元帅总结：“不会影响你追人就对了。”

    闻弛：“行。”

    挂了通讯,因为大脑实在太兴奋，完全没有睡意,闻弛调整了两下呼吸,悲哀发现心脏还是狂跳个不停，加上本来就还在易感期,他这人很少会在该休息的时候睡不着，一旦出现,就格外难受。

    闻弛看了看时间，对习惯熬夜的夜猫子们来说还早得很，之所以在假期也早睡,完全是生物钟保证了习惯。

    在等待半个小时看看和用气味素平复情绪上，闻弛选择了后者。

    由于最初没考虑过会在叶家留宿，闻弛自然也没有携带omega气味素，他点开床边电子面板，唤醒了只能管家。

    管家小白：“您好，有什么需要我帮助吗？”

    “有omega气味素吗？麻烦给我一管，谢谢。”闻弛想了想补充道，“有薄荷味的最好。”

    蓝叶薄荷和普通的薄荷味不一样，但气味素都是通用味道，不会划分得那么细，管家小白：“好的，请稍等。”

    一分钟不到，闻弛的房门就被敲响了，他一边感慨管家速度好快一边拉开门，“谢谢”俩字都到嘴边，却在开门的瞬间硬生生给呛没了。

    门外不是智能管家，是叶云然。

    闻弛舌头一打结，方才他还在房间里大言不惭对着老爸宣言，这会儿见了本人，尾巴顿时一蜷，就跟家里狗子将尾巴贴到地上，忍不住悄悄咪咪晃尾巴但又不敢甩得特别欢一模一样。

    叶云然：“我去书房拿书，想睡前看两页，碰到了小白。”

    碰到管家，也就知道了闻弛拜托的事。

    “信息素比气味素管用。”叶云然理性分析，“所以我来了。”

    闻弛捏着门把的手紧了紧，叶云然完全不知道alpha此时内心在各种翻滚，不知者无惧：“我进屋还是……”

    “小少爷，恐怕不妥。”管家小白突然幽幽开口，吓了闻弛一跳。

    他后知后觉发现，哦，管家也在呢。

    刚才开门后满眼都是叶云然，没注意到还有别人了，咳。

    管家小白以为盯紧他俩的任务已经结束了，没想到临了居然还有反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