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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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谢衡之说,“一辈子还长,你怎知你不会习惯?” 营帐外有护卫站着,抱着她的男人又油盐不进。 亦泠本就慌张,在这种时候根本无法思考怎么反驳谢衡之的话,张口便道:“你这样一厢情愿有意思吗?!” 急促又焦灼的声音落下,短短一瞬之后,亦泠便清晰地感觉到萦绕在自己周身的温度在徐徐变冷。 不假思索的话,往往最为真实。 亦泠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当她看见谢衡之逐渐黯淡的眼眸时,却有些茫然自失。 难道不是吗? 他们二人之间的状态,他不清楚吗? 无声地对视良久,两人都眼神各异。 最后谢衡之什么都没说,只是松开了手,也收回了目光,恢复了先前的卧姿,平静地闭上了眼。 “睡吧。” 亦泠却还维持着不动的姿势,怔怔地看着谢衡之。 片刻后,才在他轻微的呼吸声中,背过了身。 长夜寂寂,落木萧萧。 虽是风餐露宿,但隔着营帐也能看见手执火把巡查的护卫,无疑是安全的。 但亦泠还是睁眼看着影影绰绰的光亮,许久许久,才合上眼。 - 第二日清晨。 亦泠醒来时,营帐里已经只剩她一人,倒是外头有不小的动静。 意识还未回笼,锦葵突然在外头喊道:“夫人?您醒了吗?” 亦泠连忙揉揉眼睛,说自己醒了。 于是锦葵探身进来说道:“泥石已经疏通了,夫人,咱们要准备出发了。” 亦泠理了理自己的衣裳,走出了营帐,果然见一行人马已经整装待发。 这么快吗? 见亦泠有些迷茫,锦葵在一旁说道:“昨夜您睡下没多久县衙的人就赶到了,大人指挥他们忙活了一整夜,今儿天不亮就通路了呢。” 他竟然一夜未睡? 亦泠转过头,在最前头的马车旁看见了谢衡之的身影。 恰巧他也回头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的一瞬,枯黄的落叶簌簌飘至眼前。 亦泠没来得及看清谢衡之的眼神,就听他吩咐道:“出发了。” 随即率先登上了马车。 亦泠在原地愣了愣,才提起裙角走过去。 马车里。 谢衡之向来话不多,今天也一样,自出发后他便没开过口。 明明和往常一样,亦泠又总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了。 虽然她和谢衡之也没什么好闲聊的,但不至于如此安静吧? 亦泠没忍住偷偷打量谢衡之,试图摸清他的情绪。 可第二眼看过去,就和他的视线撞了个猝不及防。 谢衡之抬抬眉,“怎么了?” 语气正常得好像昨晚发生的一切都是亦泠自己的想像。 “……没什么。” 山路崎岖,坐在马车里并不好受,何况车厢里的气氛还如此沉寂。 眼看着快出山了,亦泠也终于憋不住了。 她清了清嗓子,正想开口说点什么打破僵局的时候,马车却突然剧烈颠簸了几下。 “怎么了?” 亦泠以为又遇到了什么意外,连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马夫似乎有些慌乱,没立刻回话。 直到“砰砰”两下,马车彻底不动了,他才说:“大人,夫人,地上泥泞,车轮似乎卡住了。” 闻言,谢衡之打开车窗朝下看了眼。 随即一旁的利春也带人走了过来,查看一番情况,对马夫说:“不碍事,你在前面拉好缰绳,我带着人在后面推出来。” 听见利春这么说,亦泠连忙道:“那我们先下来吧,你们也好省些力。” 说完便急急忙忙地起了身,躬身下了马车,才回头看向稳坐不动的谢衡之:“你下来呀!还等着被人抬吗?” 谢衡之:“……” 片刻后,亦泠和谢衡之便站到了马车旁,看着利春带人推车。 昨夜里又下过雨,山路实在泥泞,好几个护卫一同使力竟然都没推出来。 利春挠了挠头,又说:“来,咱们把车厢抬起来吧。” 说罢几人便纷纷围绕在车厢四周,喊着“一、二、三”用力抬车。 看他们好几次都没成功,而谢衡之又在一旁稳如泰山地看着,亦泠急得恨不得让谢衡之也上去一起抬。 就在她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时,头顶似乎传来了什么异样的响动。 亦泠的听力绝算不上好,但是在危险来临时,她的感官却敏锐得不似常人。 电石火光间,亦泠还没细听究竟是什么声音,就已经下意识抬起手挡住自己的头。 可她的双腿终究是慢了一步,看见一连串石头从山壁上滚落下来时,亦泠瞪大了眼睛,却像化作了雕塑一般动弹不得。 眼看着自己就要被落石砸个头破血流,忽然间,她眼前一黑。 紧接着便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冲力,然而在她险些摔跌下去的时候,却又被一双手臂牢牢锢住。 预想中的痛感并没有传来,鼻端满是熟悉的气息,眼前是绣着竹纹的衣襟。 亦泠愣愣抬起头,看见了谢衡之消瘦的下颌。 随之而来的,是利春等人的惊呼:“大人!大人!您没事吧!” 这霎时间的变故如同洪水倒灌进亦泠的脑子里。 直到谢衡之松开了手臂,往后退了一步,亦泠才明白,方才那瞬间是谢衡之挡住了砸向她的落石。 “你没……” “你没事吧?!” 听到亦泠急切的声音,谢衡之话语顿住,垂下了眼眸。 对上谢衡之的目光,本来还急着去看看谢衡之可有受伤的亦泠突然愣住,耳边突然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 谢衡之虽然说他没事,但毕竟是高处砸下来的石头,肩背处已经见了血,就是不知内里可有受伤。 好在落石处已经位于山脚下,十里地外便有一处驿馆。 利春十分着急,派人快马加鞭去请了大夫。 所以当他们到了驿馆之时,一个年迈的大夫已经在外头候着了。 一行人簇拥着谢衡之往厢房去,个个满脸担忧。 待上了驿馆二楼,大夫要进厢房给谢衡之查看伤口,其他人自然也不会跟进去。 只有利春在忙前忙后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张望一番,终于看见了亦泠的身影。 “夫人?” 他方才是感觉哪里不对。 明明大人都受伤了,人人都着急,怎么反倒是亦泠带着锦葵,默不作声地跟在最后,好像是无关之人。 这会儿大夫和大人都进去了,她怎么还不跟上? 看到利春疑惑的神情,亦泠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紧抿着唇,低头跨进了厢房。 大夫已经在查看谢衡之的伤口。 他脱了外衫,里衣敞开,袒露着大片的胸膛。 乍然看见这一幕,亦泠愣了愣,脚步也顿在了原地。 倒是谢衡之丝毫不在意,只直勾勾地看着亦泠,好像当那个活生生的大夫不存在。 本就心中就万般纠结的亦泠便没开口,甚至都没再看他一眼。 待站到了他身后去,定睛一看,发现他肩背上淤青了一大片,其中最严重的一处竟然皮开rou绽了。 亦泠安静地看着大夫用镊子仔细地挑出遗留在伤口里的黑色石渣,一下又一下,她感觉自己的头皮都紧了,负伤的谢衡之却连动都没动一下。 不疼吗? 应该很疼吧! 特别是看见大夫用尖锐的镊子去拨弄皮rou时,亦泠差点就没忍住去摁住他的手。 许久。 大夫终于给谢衡之撒上了金创药,并细致地给包扎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