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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案齐眉,终是意难平(快穿) 第22节

    赵军与魏州军以大河为界陈兵两岸,他绝不能让赵帝再打出“平叛”的名义,那是两军对峙的关键点,他不能在名义上输对方一头,这对士气的影响太大了。

    诚然,他可以随便找一个身负前梁皇室血裔的幼童,把他立为傀儡,也让“灭赵兴梁”的旗号更听起来更立得住脚一点。但是周行训自问,他甘心在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幼童身前跪地叩拜、俯首称臣吗?他不甘心。

    况且幼童总会有长大的一天,在那个位置上,就总会想要拿到手的权柄。但是凭什么呢?!是他带兵厮杀于前,是周氏的将士埋尸于外、露骨于野,凭什么一个什么都没做的外人,仅仅凭借着一点微薄的“真龙”血脉,便轻而易举地坐享战果!

    若是那梁室真的有祖宗庇佑,又怎会有今日的江山易主、山河沦丧?!

    他就是不甘心!!

    既然是早晚会踏出的一步、那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做得干脆点?!

    周行训说着“我没做错”,后槽牙却咬紧了。

    他像是想要躲避什么一样,没有去看卢皎月的表情,而是紧绷着一张脸转过头去,看神情有点像是闹别扭……也确实是在闹别扭。

    他有点愤愤地想——

    早知道就不说了。

    他不说、阿嫦又不知道。

    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烂事,早该扔在旮旯角发霉去!!

    正这么想着,却听到一声上首传来一声低低的“嗯”。

    因为思维发散地太远,周行训居然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声应答到底是在回应什么的,刚想要开口,却被人轻轻地拥住了。

    触及的一切都是柔软的,淡淡的香气萦绕而来,手臂轻柔地绕过肩膀,一下一下地拍着脊背。

    周行训神情都茫然了一下。

    过了会儿才意识到,他被人拥在怀里。

    这对他来说过于陌生了,或许是极其年幼的时候才被这样抱过。

    一点零星的记忆浮现,但是过于久远又太过模糊了,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楚。好在周行训并不是一个纠结于过往的人,这会儿只是静心感受着脊背上的碰触。

    一下又一下,动作又轻又柔软。

    惹得人心都跟着痒痒起来。

    周行训本来就极少沉溺于负面情绪,刚才那点升腾的愤懑刚刚冒了个头,就在这个拥抱中烟消云散。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回抱,但手指动了动,又莫名不想打破当下的气氛。于是只能按捺着心底那股狗抓猫挠似的痒痒感,强自把自己摁在原地。

    同时大脑飞快地转着:阿嫦这是在安慰他?是心疼他?

    是吧?他应该没会错意?

    正这么不太确定地想着,听到那道柔和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没做错。”

    周行训愣住了。

    飞转的思绪像是错位齿轮一样空置了下去,复杂的情绪从心底汹涌而出,回神却发现自己居然有些鼻酸。

    他真的没做错吗?

    就算有再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再怎样旗帜鲜明的立场,事实仍旧无法辩驳,他杀死的亲生叔父、逼死了自己的老师……他从未被过去困囿,但是极为偶尔的时候,他也会在心底低问:那些抉择、真的是对的吗?

    这个问题是没有答案的。

    因为他无比清楚,这世间的事本就无法用对错来衡量。

    可是现在,有人在他耳边温柔地低声“你没做错”。

    这一刻,周行训突然发现,他其实在意的并不是所谓对错,他其实只是想要一个能站在他这边的人而已。

    就算、只有一个也好……

    血脉相连的亲人无法信任。

    释迷解惑的师长有为之慨然赴死的节义。

    部将愿意追随赴死。但他是周氏主将、他才是所有人的主心骨,这条路越是九死一生,他越是不能在部将面前露出丝毫动摇。

    可阿嫦是不一样的,阿嫦和他们都不一样!

    ——阿嫦,是他的皇后啊!!

    这本就是和他并肩之人。

    想通这一点,周行训只觉眼前是明光乍现般豁然开朗。

    这一瞬间溢出的满足感几乎让人目眩,全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肤都舒展开来。他早就把先前顾及的气氛抛到了脑后,伸手就抱了过去。整个人都贴过去还觉得不满足,手臂微微用力,直接打横抱着人捞到了怀里。

    卢皎月因为这突然的失重猝不及防,下意识地抬手想抓住点什么稳住身形,最后手臂勾在了对方脖子上。

    等定下神来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张笑得过于灿烂、像是没心没肺的脸。

    那张脸的主人声音朗朗:“皇后!”

    卢皎月:“……”

    刚才绞尽脑汁努力想要安慰对方的自己简直像个傻逼。

    再真情实感地心疼这个人她是狗!!

    卢皎月半夜是被热醒的。

    仿佛有个guntang的火炉贴在身边,热得人汗都下来了,她想挪得远一点,但是却连翻身都没能成功,有点像是鬼压床,但并不是那种轻飘飘的僵硬,而是一种更实质感的重量,身上像是真的被什么压着似的、特别沉。

    卢皎月终于清醒过来。

    然后就发现,周行训手脚并用、八爪鱼似的扒在她身上。

    卢皎月:“……”

    周行训睡觉不老实,卢皎月半夜被撂过的一条胳膊半条腿砸醒也不是第一次了,到了现在,她已经能很从容地把对方越界的零部件扔回去,然后接着睡了。但是这样睡着睡着、整个人都扒过来还是第一次。

    这怎么扔?

    卢皎月只思考了一秒就放弃了:根本扔不动。

    还是得把人叫醒。

    想着,她抬手就去推人。

    只是触手的温度却让她微怔:好像有点烫?

    周行训的体温偏高,天冷的时候她还是挺欢迎对方过来睡的,但是也没到现在这程度,都烫手了。

    卢皎月:“你发烧了?”

    脱口而出后又忙改口,“发热。”

    卢皎月也不是第一次嘴瓢了,周行训一贯不太在意这些,这会儿烧得迷迷糊糊就更是了。

    他应该没睡,卢皎月手贴过来之后,他小狗似的蹭了两下,难受得直哼哼。

    卢皎月这下子彻底没了睡意。

    她抬手贴了贴额头,又摸了摸脖子,确定这人的温度真的不对劲,不由又推了推,“你先松开,我去叫人给你请医官。”

    周行训没撒手。

    他大概嗓子烧得有点干,声音发哑,说话间还带着点明显急促地喘气儿声,“没有。”

    这是回答卢皎月先前“发没发热”的问题。

    周行训说得斩钉截铁,但卢皎月半个字都不信他。

    这人有时候很小孩子脾气,他都能干出把药偷偷倒花盆里的事,这会儿嘴硬说自己没发烧太正常了。

    话虽如此,卢皎月也没打算和一个病人分辩什么,只是顺着他的话接,“好好,没发热。就是叫医官来看看,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就不用喝药。真要是有事、看看能不能扎针。”

    卢皎月觉得,她哄郑家的那个三岁小表弟也就是这样了。

    周行训倒是有点好处,他就是不喜欢喝药,倒是不怕扎针……比三岁小孩成熟一点,也就五岁吧,不能更多了。

    周行训却依旧没有松开。

    他呼吸又重又急促,整个人都不自觉往卢皎月身上贴,卢皎月倒是能理解他这会儿想贴点凉的给自己降温的感觉,但是温度这东西是传导的啊!以她现在都快被蒸熟了的情况,也没有比周行训凉到哪里去。

    他埋首在卢皎月颈侧小声哼着:“阿嫦、抱一会儿、你让我抱一会儿……抱一会儿就好了。”

    guntang的热气从颈侧拂过,说话间炙热的嘴唇似有若无地碰触着那一小块肌肤,细密的战栗感从碰触的地方扩散开,卢皎月不自觉僵了一下。

    她压下微微急促的呼吸,再次抬手推人,这次语气重了许多:“你松开。”

    周行训呼吸越发不稳起来,却没松开手,只是在耳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阿嫦”。

    卢皎月:“……”

    叫她有什么用?她是什么人形退烧药吗?!

    这人发烧后是这么黏人的个性吗?

    卢皎月这么想着,下一秒头脑却空白了一瞬。

    颈侧的触感guntang又濡湿,因为离着耳边太近了,那舔舐间黏腻的水声分外清晰地传入耳中,一并听见的还有他的吞咽声。

    卢皎月:!!!

    她脑子炸开了。

    ……

    半刻钟之后,卢皎月眼神放空地看着床帐。

    一开始么,确实挺措手不及的。但是这会儿她已经能心如止水、甚至还有点想笑——怪痒痒的。

    像只狗子,又舔又拱的。

    卢皎月甚至没忍住撸了两下头毛,给他换了个地方:别舔着痒痒rou。

    毕竟这种时候要是笑出来,怪不礼貌的。

    卢皎月放空着想了一会儿,倒是找到了原因:“因为那半只鹿?”

    周行训哼哼了两声。

    大概实在难受了,这声音听起来还怪委屈的。

    卢皎月:“……”

    她一边在心底哀叹着“这都叫什么事啊?!”,一边轻轻拍了拍人,示意他稍微让开点缝隙、别贴得那么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