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谋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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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瑶期一面往回走,一面想着韩家的事情,走到花园的时候忍不住顿住了脚步。 思索了片刻,便吩咐自己身后的丫鬟道:“父亲之前吩咐要我在午膳前去找他一趟,喜儿和雪梨跟着吧,青梅先带她们回院子。” 喜儿是李氏房里的大丫鬟,刚刚跟着她一起过来了。 青梅看了看雪梨,笑道:“奴婢还是留下来伺候小姐吧?您身边只跟着两个人怕是伺候不来。” 喜儿冷声叱道:“小姐让你走就走,若是还学不会什么是上下尊卑,就先去周嬷嬷那里领一顿板子再说!” 青梅如今不敢对正房的大丫鬟放肆,只能讨好地看向任瑶期。 任瑶期已经径直转身走了。 喜儿和雪梨连忙跟上,青梅对着喜儿地背影无声地呸了一声,才扭身走了。 “小姐,这些小蹄子若是用着不顺全打发了出去就是。您是任家的小姐,还缺了使唤的人不成?”喜儿一边说着,一边意有所指地瞥了雪梨一眼。 任瑶期也转头看了雪梨一眼,雪梨忙将头低了,姿态越发恭敬。 任瑶期轻轻一笑,对喜儿道:“这猫儿狗儿的在身边久了都会有感情,何况是贴身伺候的亲近之人?我瞧着雪梨到是个不错的,你以后得空就指点她一番,假以时日未必上不得台面。” 雪梨面上一喜,打蛇随棍上:“奴婢多谢小姐,多谢喜儿jiejie。奴婢定不辜负小姐提拔。” 喜儿轻哼了一声,当着任瑶期的面也没有再说难听的。 第26章 观棋不语 之前听闻任时敏说要去园子里的暖阁中品茶下棋,任瑶期便径直从游廊中出来,往通往花园的小径里走去。 任家的花园亭台楼阁,水榭飞檐皆是南边的风格,虽然因为地利的原因,花园里许多的畏寒的花草不能成活,不过时令花卉也都是每季都有换的。所以园子一年四季都少不了花团锦簇。 园子当中有湖心亭一个,那是夏日乘凉的好去处。不过因为那儿四周种的都是些春夏季的时令花草,秋冬时节的湖心亭入目不是枯荷残枝就是白茫茫一片,且四面透风,寒风刺骨,所以秋天一到,任家的主子们便都舍了亭子去了西北角坐落于梅林中的暖阁。 暖阁虽然不大,却是烧有地龙,且四面窗户都是蒙的玻璃纸,能隐隐看见四周的疏影横斜,精致静雅。任时敏时常会来这里作唬任瑶期走近暖阁的时候里面寂静无声,任瑶期却依旧是脚步不停。 “你们去那边亭子里候着吧,我与父亲说几句话就出来。”不远处的亭子里,两个丫鬟正围着一个碳盆烤火,看样子应该是分管这暖阁的丫鬟,被里面的主子谴了出来。 见这边来了人,两个丫鬟起身,其中一个正想要迎过来,喜儿不等她们过来就笑着快步走了过去。雪梨原本想说什么,看了任瑶期一眼,想了想,还是行了一礼转身跟着喜儿去了。 任瑶期抬手掀开了暖阁的帘子。 暖阁当中摆着一个矮几,任益均与一个陌生少年分坐两端。任时敏打横坐着,手里拿着个小茶壶一边啜饮一边观战。三人不管是对局之人还是观局之人皆是全神贯注,连有人进来了都没有察觉。 倒是蹲靠在一旁的任益均的小厮抬头看了过来,见任瑶期轻轻朝他打手势,他便又蹲了回去。 这是任瑶期第一次正面看清楚这位传说中的韩家少爷。 只见他外头毛皮披风已经脱下,身上只穿了一件袖口与襟口皆绣有兰草的白色袍子,乌发修眉,鼻梁高挺,嘴唇薄成一抿,微微偏头思索的表情认真沉寂,从她的角度看去能感觉到他微微垂下的眸子眼尾微扬。 这是一个相貌出众的男子,且气质沉稳。 似是察觉到了任瑶期的目光,他抬眸看了过来,狭长的眸子乌黑深沉如冬夜。 任瑶期不动声色地垂眼,朝着他的方向福了福,然后目不斜视地走到了任时敏身边。 任时敏这才看见她,不由得面带惊愕,却还是轻轻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先不要出声,有话等棋局完了再说。观棋不语,且不可打扰下棋之人的思路,这是任时敏向来遵守的。 任益均皱眉朝她瞪了过来,面色带着毫不掩饰的不快,又很快转过了头,不再看她。 任瑶期便静静的立在任时敏身后,半点声气儿也不出的盯着面前的棋盘。 任益均与任时敏之所以投缘,是因为两人爱好相近。除了喜欢吟诗作对,弹琴画画之外,还酷爱下棋,且两人都算的上是个中好手。 可是,尽管如此,这盘棋任益均也是是露了败势。 一刻钟之后,任益均长吁了一口气,投子认输。 “我又输了!”任益均这么说着,语气却是没有半分不快。然后他转向任时敏道,“三叔,这家伙当真厉害,我三战三败,还是换你上场吧?你一定得杀一杀这家伙的威风!” 韩公子低头一笑,默不作声地捡拾棋子儿。 任时敏观战了半日,早就犯了棋瘾,有些跃跃欲试,他看向任瑶期小声商量:“瑶瑶,有事情能否等爹爹下完了棋再说?” 任瑶期点了点头,任时敏便立即高高兴兴地与任益均换了座位。 战局再次开始。 任瑶期依旧是默不作声地看着,存在感级低。因此也没人觉得她站在这里碍事了。 这次任时敏坚持的时间可能比任益均要久一些,只是最后依旧是铩羽而归,输了两个子儿。 任瑶期看着最后的棋局,若有所思。 再来一盘,结果也是一样,这一次任时敏输了三个子儿。 任益均哈哈大笑,伸长了手去拍韩公子的肩膀,十分欣赏地道:“你小子,真不错!” 任瑶期不由得微微一愣,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任益均笑,且还是开怀大笑。这一笑,他身上原本有些阴郁地气质历时烟消云散,少年人的活泼生气散发了出来,到是俊朗了几分。 任时敏也目含欣赏地看着韩公子:“云谦,我认输!” 任瑶期看着任家的两位男子,终于明白为何上一世从来不管后院之事的爹爹会突然心血来潮的cao心起他女儿的婚事了,他是真心希望这位韩云谦给他当女婿的。在他眼里画好,字好,棋品好是他择友的标准也是择婿的标准。 而几个女儿中任瑶华的年纪与韩云谦最为合适。 “再来一盘?”任益均兴致勃勃的提议。 韩云谦却是往外看了看,带着些歉意道:“时候不早了,我母亲和meimei怕是已经回去了。今日就到这里如何?下一次我做东道,请二位过府品茶下棋。” 任益均这人脾气很怪,他若是看你顺眼,就会对你十分容忍。相反若是你惹了他的厌,他便处处与你过不去。 韩云谦对了他的胃口,所以拒绝了他的提议他也不见着恼,反而点头道:“如此也好,三叔您说呢?” 任时敏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也不强求,笑着道:“那就下次再下,我今日得好好研究一下制胜之道才行。” 韩云谦起身告退,任时敏也起身:“我陪你出去。” 韩云谦忙道:“您是长辈,云谦怎能劳您相送?云谦还要去一趟老太太那里,告辞一番。” 任时敏突然想起来女儿还在这里等着他,不由得有些犹豫地看了任瑶期一眼。 任益均却是摆摆手:“计较这些虚礼做什么?云谦还能怪我们怠慢了他不成?我让多宝送他过去吧。三叔你坐下来与我探讨一下之前的棋路如何?”竟是一点也不见外的模样。 韩云谦微笑着点了点头,又向众人作了一揖。 “韩公子,多宝送您出去。”任益均地小厮上前来道。 韩云谦跟着多宝走了,任瑶期静静的盯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了暖阁里,自始至终未发一言。 “三叔,我们来将之前的棋局再复盘如何?”任益均跃跃欲试,一边说着,一边着手恢复棋盘,正是上一局任时敏刚露败势的时候。 “瑶瑶,你找爹爹有事?”任时敏笑着问女儿。 “三叔,有事情等会儿再说也一样。”任益均不满地瞪向任瑶期,十分不耐。 任瑶期冲着任时敏眨了眨眼,然后蹲下身来帮着任益均复盘。 任益均看了她一眼,见她没有差错,便也随她去了。 任时敏哈哈笑着摸了摸任瑶期地头,坐到了任益均对面。 “我记得,刚刚就是在这里三叔你开始输的。云谦那一着下的极妙!顷刻间就定下了半壁江山。”说着任益均落下一子,正是之前韩云谦的棋路,“三叔,再给你一个机会反败为胜如何?” 任时敏托着小茶壶,摸着下巴琢磨了许久,正要落子,却见旁边突然伸出了一之纤细白嫩的小手,拿过他手中的白子儿,往棋盘上一放。 任时敏一愣,没有反应过来。 任益均却是生气了,正想骂人,眼睛在棋盘上一扫,双眼立即瞪圆了:“妙…招!” “那位韩公子当真那么厉害?”任瑶期撑着下巴做了个鬼脸,一脸的不服气的道,“我可不这么看。” 第27章 棋品如人品 任益均愣了半晌后,轻哼了一声:“你这丫头不过是侥幸罢了。”说着他便按着韩云谦之前的棋路又走了一着,斜睨着任瑶期,“下面你该怎么下?” 任瑶期冲她皱了皱鼻子,从棋罐里又摸出一子,轻轻放下。 任益均眉头一皱,又走了一着。 两人你来我往,任益均皆是按照之前韩云谦的路数,任瑶期一一破解。到最后竟然奇迹般的将任时敏之前的败局扭转了过来。 走到最后,任益均那一方竟倒输了三个子。 “这怎么可能?”任益均满脸不可置信地盯着任瑶期。 任时敏却是哈哈大笑,一脸与有荣焉的表情道:“瑶瑶可算是帮爹爹报了仇了!” “哼!再来!”任益均又摆了一局,是任时敏与韩云谦第一次的对局棋局。 这一次他不再轻敌,还根据任瑶期的棋路做出了一些变化,时而还会仔细思索一番。任瑶期却是下的极快,往往是任益均才落子她就跟上了,就像无论棋局如何变化,她都记在了心理一样。 这一局,任益均输了两个子。 这么一来,连一直看热闹的任时敏也认真起来。 任益均看了任瑶期一眼,又默默的将自己之前与韩云谦的对局摆上。只是他走的是韩云谦的棋,任瑶期走的是他之前的路数。 暖阁中,两个男子皆是全神贯注,任瑶期也是托腮落子,一言不发。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任益均将今日所对之局都摆了个遍。令人惊奇的是,他原本输了韩云谦几个子,任瑶期最后就赢他几个子,且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一开始还好,越下到后面任益均脸色越臭,到得最后一局尘埃落定的时候,任益均突然间发了脾气,拍桌而起瞪着任瑶期:“你这是什么意思!” 任时敏也察觉出了不妥了,不赞同地对任瑶期皱眉道:“瑶瑶,爹爹没有发现你下棋也这么有天份。只是爹爹之前可能是忘了教你了,下棋最重要的是棋品。棋品如人品,无论何时尊重你的对手是你最起码应该做到的。如若不能做到这里点,即便你棋艺再好,也会被人看不起。你既然可以赢得更漂亮,为何偏偏要愚弄你三哥?” 任瑶期闻言一脸惊讶地看着他们,然后满脸委屈地对任时敏说:“爹爹,女儿不是在与三哥复盘吗?我以为是要按照之前韩公子的路数走。我…我不是要戏耍三哥” 任时敏看着任瑶期泫然欲泣的模样,忙道:“瑶瑶,爹爹并不是责备你。爹爹只是担心” “等等,你说你是按照云谦的棋路在走?”任益均惊愕地打断任时敏的话。 任时敏也愣了愣:“云谦是这么下的?” 任瑶期肯定的点头,一脸无辜:“是啊,你们没发现韩公子每次都是赢你们一点点么?最多不会多于五个子。我见你们输的很开心样子,还以为这是最近流行的下法。” 任益均脸色铁青:“这怎么可能!” 任瑶期见她不信,便将棋盘上的棋子移动了几个,一边比划一边道:“你看,你们下到这里的时候,他明明可以这样…干脆利落的赢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