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话音落,议事大帐内落针可闻。 连太子都没反应过来容淖会来这一出,和大人望着递到眼前的纸笔,一口气没上来,憋得面红耳赤,怒道,“公主,你怎可如此戏弄臣下!” “这如何叫戏弄?”容淖沉下眉眼,“满洲子弟不得科举与汉民争利,和大人现在不过从三品,你家中子弟恩荫出仕多半也是些微末小官。我公主府的长史为四品,典仪六品。武职的头等侍卫与二等侍卫更是选于内管领、骁骑校、护卫校,个个出身武艺皆是不俗。如此品级顶戴,应不算辱没和大人吧?本公主特地提拔,和大人可莫要不识抬举。” 和大人被堵得哑口无言,干瘪老脸上皮rou抽搐得直哆嗦,硬是没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你……” 容淖轻哼一声,篾然的神色中有股属于天家贵女的傲慢,“为了大局,天家骨rou尚可分离,你家舍出几个儿郎又算什么,和大人何故如此作态?” “和大人是满八旗老姓出身吧,八旗男丁每月躺在家中摘跳蚤都能最低得朝廷二两口粮银子,多的四两,甚至还有更高的。”容淖意有所指的睨和大人一眼,慢条斯理又道,“做不来社稷臣,便当天家奴。如此,也不辜负天下人供养你家一场,岂非大善?” 和大人听着这一句接一句耳熟的话语,只觉五雷轰顶。 六公主字字诛心,是要把他往绝路逼啊。 老叟双眼一翻,直接仰倒栽倒。 容淖嗤笑,灵巧闪身,怕被砸到。 议事大帐里鸡飞狗跳。 太子黑着脸把容淖领走。 行至半途,太子终于开了尊口,不咸不淡道,“这局破得不错。” 有容淖那些话顶在那里,他这个太子若再坚持修改和谈正约以达成议和,会显得格外窝囊无用。 长远不论,至少就目前而言,容淖似乎暂时解了所有和亲公主可能陷入的困境。 “赶巧了,不足称道。”容淖神情无波无澜,仿佛刚才那一场大发雌威于她而言连个涟漪都不曾留下。 太子面上挂笑,眼底却是森寒暗藏,杀意一闪而过,不再开口。 容淖亦沉默。 她知道太子不信,可她说的确实是实话。 她可不就是‘赶巧’去议事大帐听了双方争执;又‘赶巧’身边跟着梁九功,所以畅通无阻进入了帐内。 又那么巧,皇帝刚给她说了三公主,嫌三公主立不起来,告诉她靠人不如靠己。 ——靠自己去改变身为女子与公主可能陷入的窘境。 从站在议事大帐外听清里面的争执那一刻,容淖便知道皇帝想看到什么了。 皇帝要看到她立起来,更要让她拉太子一把。 皇帝分明心里有数太子可能勾连多罗特部憋了坏,让太子总揽和谈事宜不过是诱饵,随太子如何折腾和谈。但他却会在发现太子过分偏航,可能就和谈闹出大祸时,忍不住暗中出手替他掌舵。 容淖觉得,皇帝倒不是指望就此引其归于正途,而是不愿见事态闹大。天大的事皇帝也能兜住,他忧的是太子无法周全。 太子与多罗特部勾连闹得许多人战战兢兢,简亲王还为此赔了一条命,容淖私下揣测认为钓出鱼后皇帝会震怒严惩太子。 可现在,她却提前窥探出了皇帝对此事的真实态度——纵容小儿有限度的胡闹一下。 仅此而已。 容淖想,她先前的想法太绝对了。 至少在这一刻,皇帝是太子的好父亲。 可惜世路役役,最易没溺。 太子看不见。 第47章 和大人被容淖当场气晕这事早经梁九功的嘴在皇帝跟前过了明路,皇帝轻描淡写没当回事,甚至暗中猜测那个鬼精的老匹夫是故意装晕蒙混过关,万没想到那老叟当真如此不济——竟初显中风病症! 谁弱谁有理。 谁老谁有理。 当日在议事大帐中发生的争执与议和有关,虽捂得严严实实不会妨碍名声,但也不好什么表示都没有,显得皇族刻薄无情。 皇帝示意容淖送点歉礼过去做做面上功夫。 “公主,礼备好了,您可要过目?”云芝柔声问道。 容淖把手中卷轴递给云芝,“把这幅字加上。” 云芝一脸为难。 她知道卷轴内容,这送过去哪里是探病分明像索命,遂委婉劝道,“御医说和大人年岁大了,从京城长途跋涉至塞外甚是辛劳,若再次病倒可能于寿数有碍。” 木槿啧啧两声,一言难尽道,“这些文人意气可真有意思,动不动就来士可杀不可辱那一套。意见相左是辱;庭辩落败是辱;礼物不合心意也算辱;一不留神还真可能真给他气死,这气性……”她卡了一下,似不知如何形容。 容淖平淡提点,“麻雀。” “噗——对对对,是麻雀!”木槿笑得花枝乱颤,一叠声应和,“麻雀可不正是气性大,容易动不动把自己气死。别说,平日叽叽喳喳的讨嫌样也挺像。” 她笑得夸张,内敛的云芝见状亦是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