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文学 - 玄幻小说 - 弦溺在线阅读 - 第12章

第12章

    潜台词是她快窒息了。

    “抱歉,失控了。”

    他惯爱做正人君子,连这种情况下还能分神,假模假样的道歉。

    无人知晓,现在镁光灯下长身玉立、风度翩翩的钢琴诗人,从前是个多恶劣的混混。

    真要命,在最关键的时候想起这些。

    这人……

    温禧抬起头看时祺的眼睛。

    开头几个连成片的单音,便是因她而生发的灵感。

    这是一首钢琴爵士,时而轻灵俏皮,时而激烈起伏,因为最后三个小节始终没有找到满意的和弦,所以被他草草扔在草稿堆里。

    直到她离开以后都没有完成。

    直至今天重见天日。

    即兴创作,时祺极其擅长。

    在场的观众因得以聆听绝版的原创而屏息凝神,无人知晓这首曲子是在怎样的境况下完成的。

    “温小姐觉得好听吗?”

    时祺的眼里很干净,没有其他多余的情绪,像是雨过后澄澈的天,窥不出丝毫端倪。

    听起来很真诚。

    “我觉得你是最适合它的人。”

    在众目睽睽之下,故意去勾她想起那些隐秘,冠冕堂皇地包装成一份礼物,温禧收回当初认为他成熟的话。

    是她想象力太好,还是事实果真如此。

    她实在疑心他在刻意报复。

    掌声起落,温禧礼貌地朝着台下鞠躬后,后面自己说了什么话都不知道。

    后台循坏着为获胜者造势的交响乐,欢送她回归座位,她夺冕取胜,却在与他的交锋中落荒而逃。

    身后目送她的那道目光时隐时现,却始终没有消失。

    爱有枷锁,爱不是自由。

    第6章 月光

    温禧提早离场了。

    台上的时祺还在演奏原创组曲《箴言》,将绵密的情感轻拢慢拈,丝丝入扣。

    心跳如鼓之际,她从最中央的座位脱身,连续说了数声抱歉,不知打翻了几位观众的幻梦。

    温禧实在担心哗然的舆论,陆斯怡又被那位难缠的客户绊住脚步,联系不上,只给她发了个短信,让温禧先到停车场附近等自己一会。

    剧院灯火通明,连廊上用水晶壁灯,两侧悬着挂画,匀称明晰,与古典主义遥相呼应。

    通道附近摆了不少跟钢琴独奏会有关的周边。既有印刷精美的海报,也有装帧优良的音乐专辑。

    时祺作为钢琴家入世以后,一共发行过三张音乐专辑。

    第一张音乐专辑问世时,他在维也纳初出茅庐,以复刻经典的古典音乐作品为主,而后第二张专辑换了新方向探索,到第三张专辑时,时祺的风格已日趋成熟,原创的实验之作已在专辑中占据不可撼动的地位。

    时祺像是一个异类,从繁茂的古典音乐中穿林而过,又将精华与巧思融在现代音乐的载体里,在两者间维持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古典音乐界多心高气傲的评论家,他们却在时祺身上保持了难能可贵的一致。

    她并没有流露出想买的意愿,工作人员却热情地给她介绍,还将这次演出的宣传海报塞到温禧手里。

    温禧展开海报。

    时祺的眼尾上挑,很好认,有一颗漂亮的小痣,硬光着落在他漆黑的眼瞳上,高贵泠然。

    海报上的他双手牵丝,就像在琴键上灵活地辗转,指尖拨动,在细微末节撩动着旁观者的听觉。

    假面、傀儡,没有真心。

    坏家伙。她用口型无声地说。

    然后鬼使神差地把海报收了起来。

    -

    穿过长长的通道,温禧绕到了曦台音乐厅背后的出口,有凉风迎面撞来,让她难以自抑地打了个寒颤。

    曦台音乐厅在曦山之顶,此刻天边有一轮满月,月朗星稀,夜色渐深,与她来时已不可同日而语。

    温禧搓搓手,往纤长的指尖呵气。

    八年前的曦台根本没有音乐厅,还是荒山野岭,更是观星的好去处。

    温禧那时候在沉迷打卡恋爱中的一百件小事,集邮式探索各式各样的约会地,其中有一件便是与男友一起去山顶观星。

    温禧每天眼巴巴地等新闻播报哪天有百年一遇的流星雨,迅速买好天文望远镜,央求着时祺在那一天带她一起去看。

    他找了辆摩托车带她上山,两人在山顶的冷风中瑟瑟发抖,守了半夜一无所获。

    十九岁的温禧偏不服输,说一不二,没有星星,她便自己来造。

    在她的指挥下,两人索性乒乒乓乓搬来几大箱米兰之夜,将安静的夜空打扰得干干净净,甚至意外惊起几对野鸳鸯。

    后来她明白,星星是永恒的,但焰火过分绚烂,开败都是转瞬即逝。

    所以人造的、强求的,他们也注定无法地久天长。

    -

    分别以后,她偶尔还会到这里来走走,散散心。现在城市的灯光璀璨耀眼,连亿万光年之外的星球都黯然失色。

    “温禧。”

    她听见有人在身后叫她的名字。

    好像觥筹交错间,她的心脏像被倾倒上金汤力的高脚杯,被碰撞出清脆的声音,瞬间溢满。

    过盈则亏。

    温禧循声回望,在明亮的路灯下看见时祺的身影。他长身而立,那身考究而反复的燕尾服已换下来,重穿了身黑色的长风衣,挺拔而峻岫。